“耀哥哥，不要走，不要走——”
從虛幻的夢境中醒來，她猛的坐起了身子，臉上的淚痕還未完全乾涸。
“飾可，你沒事吧？”坐在一旁的尹程急忙放下手中的水果刀，一臉擔憂的發問。
從她入睡開始就夢話不斷，他真是有心擔憂她的身體，是否吃得消。
略顯熟悉的聲線響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略顯迷茫的目光看了看尹程，隨即環顧四周。
刺鼻的消毒水味令她作嘔，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即使不仔細查看，也不難知道這裡正是醫院。
回想之前所發生的事，她緊縮尹程的眼，脣瓣顫動“耀……耀哥哥呢？”
“在手術室，飾可你放心吧，會沒事的。”此時，他除了如此虛僞的安慰，實在不知自己還可以做什麼。
對於尹程的安慰她全然忽略，所有的重心都落在‘手術室’三個字上。
“不行，我要去看看。”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她的聲音尤爲低淺。
容不得自己拖拉，她急急忙忙準備下牀，還未有動作，手背上的針劑牽扯着她，未有絲毫猶豫，她顧不得疼痛，將針從自己的肉中硬生生的扯出。
手背傳來的疼痛使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瞥見她手背涌出的鮮血，尹程緊擰眉梢“飾可，這樣不行的。”
醫生說她今日腹部已有胎動，身子本就如此虛弱，如若在這樣下去，胎兒都有可能不保。
顧不上尹程的阻攔，她自顧自的走出了病房。
醫院走廊。
路過的醫護人員、病患、全然不自主的將視線落入跌跌撞撞的蘇飾可身上。
她雙目無神，逢人便問手術室在哪，如若不是因爲這張臉太過精緻，真讓人有幾分懷疑，她是精神病。
見她纖細的身子出現在走廊盡頭，穆柏南起身大步朝着她走去。
“耀哥哥怎麼樣了？”她擡眼，略顯空洞的瞳孔滿是恐懼。
他的指尖順了順她的秀髮，薄脣挑起精緻的弧線“還在手術，放心吧，會沒事的。”
進入手術室之際，手術醫師就說過這樣的手術根本無太大成功率。
面對眼前充滿期待的蘇飾可，他又怎能坦言跟她講“手術成功率很少”這樣的話？
對於這些太過蒼白的安慰，她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靜等着手術的結果。
休息椅上，她蜷縮在椅子上，雙手環抱住膝蓋，從小到大，每每無助，她都會如此，像是自我安慰一般。
聽着她不算平穩的呼吸，他將她擁入懷中。
他的視線隨即放空，猶如萬世塵埃一般，模糊不清。
“可兒不怕，沒關係的。”
如此溫暖的懷抱來的如此適當，她不自主的往他的懷中縮了縮，一遍又一遍的深呼吸，以此抑制淚水。
“老公——你說，耀哥哥會沒事的，對吧？”她輕咬了咬脣，似乎將所有的期盼都寄託在穆柏南身上。
一聲“老公”將他此時的不安全然壓制住，他的懷抱緊了緊，輕閉雙眸，淡聲道：“會沒事的。”
她吸了吸鼻子，一遍遍在心底警告自己，不可以太過悲觀。
安靜躺在椅子上的手機鈴聲緩緩響起。
隨着聲源看去，蘇飾可心口一緊，那是沈耀之的手機。
穆柏南伸手拿過了手機，將它遞給她。
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名字，她吞了吞喉，竟無接通的勇氣。
看着她十分爲難的模樣，他薄脣微勾“如果是認識，就接。”
聽着他的話，她微微垂下眼，一把抓過手機，貼入耳邊。
“耀，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剛一接通，電話那旁便傳來沈母略顯喜悅的嗓音。
此時，蘇飾可更加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她死死的咬着脣，即使極力壓制，顫抖的聲線也暴露了她此時的心虛“阿姨，是……是我，C。KE 。”
聽是C。KE，沈母的臉上的笑意越發愜意 。
“原來是小可啊，你跟耀在一起？”
她將視線落入手術室，強忍了許久的淚水再也無法抑制“阿姨對不起，耀哥哥現在在手術，他爲了保護我，被車撞了。”
蘇飾可一言不僅是沈母心狠狠地抽動，就連穆柏南也是尤爲訝異。
將沈耀之送到醫院之際，他已無意思，蘇飾可也已昏迷，所以對於車禍其中的原因，他是一無所知。
沈母手扶額頭，面容上的笑容逐漸褪去，她戰戰兢兢的問道： “在哪個醫院？”
將醫院名稱報給了沈母，那邊便掛斷了電話。
緊握着手中手機，她的眼淚越發肆意，不斷重複道：“都是因爲我，一切都是因爲我。”
穆柏南扳過了她的身子，雙手禁錮着她的肩膀，深邃的眼狠狠地眯了眯。
“可兒，當時的情況是如何的？”
她擡眼，迎合他的視線，輕咬了咬脣“當時耀哥哥說帶我去找你，我不去，後來他就把我拉下車，一輛車就過來了，他將我推開……然後……就躺在這兒了。”
蘇飾可將當時的情況以最簡短的方式描述着。
“什麼樣的車？”他的表情越發凝重起來。
能在那裡別墅區買房子的人絕不會撞了人會逃逸的人，一種不好的預感瞬時鑽入他的腦海中。
“我也記不得，只記得是一輛全黑色的車。”那個時候她已經被嚇傻了，哪有時間去管車的顏色。
他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中，輕聲嘆息，他想，那輛車的目標該不是沈耀之。
帶着心中如此可怕的想法，穆柏南的心底泛起一絲恐懼。
長這麼大，他未曾害怕過任何事物，如今卻有些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的猜想是對的，如若真的是這樣的話，蘇飾可就隨時面臨着危險。
“可兒，老公以後絕不會放任你一個人離開。”他緊抿着脣，不表現在外的自責在他的心底瀰漫開來。
如若當時他加以阻攔，不讓她一個人跑出去，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哪怕，他當時不說那些帶刺的言語，她大概也不會一氣之下離開。
穆柏南很清楚，如今他後悔也全然無用，只希望老天眷顧，沈耀之能平安無事。
感受到他一字一句中的哽咽，蘇飾可掙脫懷抱，緊鎖他的眉眼，脣瓣輕動“這不怪你，是我當時在跟耀哥哥鬧脾氣，跟你沒什麼關係。”
她知道，他或許將錯誤全然攬到了自己身上，所以她一定要說明，這一切不是他的錯。
即使到這種時刻，她還是要強調，此事與他無過多關聯。
穆柏南死死的抿着脣，不惜將所有的過錯都承認，卻裝着爛好人，告知他，這事與他無關。
這樣的女人，真是傻的可愛。
“剛剛打電話的是沈耀之的母親？”聽着蘇飾可畢恭畢敬的叫了一聲阿姨，他猜想大概是沈耀之的母親，不然蘇飾可也不會如此自責的道着歉。
“是，其實我想隱瞞的，但是如果我那麼做，纔是真正的自私，但是現在，我好想真的有點後悔告訴阿姨了。”一想到沈母打電話之時還笑容滿布，如今也一定呆坐在沙發上潸潸落淚吧。
他寵溺的目光緊盯着她的臉龐，微挑着脣線“可兒長大了。”
長大了麼？她卻覺得自己越發孩子氣了，如若當時順着沈耀之的意思，就不會被來往的車撞到。
“阿姨大概會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畢竟她與叔叔二人都在美國。”她努力讓自己表情平靜，卻始終做不到面不改色。
只要一提及這件事，她情緒便會起波瀾 。
她可以想象得到，沈耀之父母已經那麼大年紀了，突然失去一個兒子一定是個萬分心痛的事。
“害怕了？”穆柏南薄脣微啓，清冷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對於這一問題，她思慮好久，半響，沉沉開口“ 不怕，只是自責，是我對不起耀哥哥從小到大他都在爲我付出，我真笨，竟然一直不知道他愛我。”
當時沈耀之否認了對她的愛，全稱是玩笑。
她便信以爲真，如今想起，她覺得最自私的便是自己，爲了與穆柏南在一起，當時心生猜忌，卻寧願沈耀之是開玩笑，這樣自己就不會有所顧忌。
“從我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對你有着特殊的情愫。” 不只是女人的直覺準，男人也是如此。
宴會當日，沈耀之看蘇飾可的眼神中都摻雜着曖昧的光芒，尤爲明顯。
那樣的目光絕非是一個哥哥看妹妹時的眼神。
“我跟他在一起十三年了，這十三年來，我都未曾想過，他愛我，這期間我不否認我對他有過特殊的情愫，與你在一起後，我就全當那是錯覺了。”語出同時，停留在身側的手都在忍不住的顫抖。
如今，她倒是很想問問自己，如若當時她沒有與穆柏南在一起，且也知道沈耀之的心意，會不會選擇與他回到美國。
這大概是一道十分難的選擇題，面對了自己愛了十三年之久的男人，她怎麼會輕易放手，可面對愛了自己十三年的男人，她又怎麼捨得拒絕。
難怪這個世上會有選擇題這種東西，大概只是更方便如何去辨別。
但這樣的選擇題，縱然不是選擇恐懼症，也會將人逼迫成一個‘選擇恐懼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