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是一潭清水,它用人的喜怒哀樂做調味劑,品一口鹹淡,嘗一口苦辣,百種滋味百種人生,每一種都不可替換,每一味都不可代替。
雲澤灝乖乖的睡在牀上,皮膚光潔粉嫩,兩頰還帶着一些尚未消去的嬰兒肥,睫毛長長的打在下眼瞼上。不同於白日的調皮模樣,雲澤灝睡着的樣子乖巧異常,兩個手輕輕地放在胸口上,隨着呼吸微微的起伏着,呼吸平穩綿長。安暖坐在牀邊靜靜地看着,她的目光平和而又充滿愛意,當年流產對她的打擊是巨大的,近乎於剝奪了她成爲一名母親的資格。
當初本以爲安暖會因爲林依曼的緣故對雲澤灝有所顧忌,沒想到雲暖對這個孩子竟是當做親生孩子一般的疼愛,雖然前期雲澤灝對她大吵大鬧的不接受,她也沒有表露出一絲絲的不快,似乎是天生有一種對孩子的喜愛,讓她莫名的想和雲澤灝親近。現在雲澤灝不再對她有敵對情緒,她更是開心的不行。
安暖幻想着將雲澤灝撫養成一個一表人才的小夥子,她會給他買喜歡的玩具,帶他去領略自然的風格、看遍世界的美景,她會爲他準備精心的餐食,讓他吃到家的味道。種種美好的幻想不停地在她的腦海裡打轉,她開始期待接下來的每一天,安暖覺得胸腔裡盛滿了作爲一名母親的愛意,溫溫熱熱。
夜色漸深,雲辰帶着一身酒氣結束應酬回到家時,所有人都已經睡下了,他七歪八扭的走到房間,打開燈,卻發現房間空無一人,本有些微醺的大腦頓時清醒了不少。
“安暖?”他低聲叫了一聲,沒有任何迴應。
走進浴室找了一圈,也沒有安暖的身影,雲辰覺得有些奇怪,這個時間點安暖會去哪?拿出手機撥打安暖的號碼,在撥通的一瞬間手機鈴聲也在房間響了起來,她沒有帶手機。
雲辰這下有些慌了,種種不好的設想在他腦中巡迴翻轉,他急忙跑出房間,想要出去找安暖。路過雲澤灝房間的時候他細心的發現一絲光線透過門縫鑽了出來,他輕悄悄的推開門,眼前的景象擊中了他的心房。
微暖的牀頭燈光散散落落的充滿了整個房間,雲澤灝仰面在牀上睡着,安暖在牀的一側趴着,白淨的面龐被隱藏在了散落的頭髮之後,兩人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此起彼伏,相互喝應。安暖的手蓋在了雲澤灝的小手之上,明明是一個簡單的動作,雲辰卻覺得溫馨的要命。
安暖這段時間以來對雲澤灝的照顧雲辰不是沒有看到,他能看出來安暖是真心實意的在疼愛着雲澤灝,雖然雲澤灝不是他的孩子,但是這麼多年的撫養,在雲辰的心中,雲澤灝與他之間早已不是被簡單的血緣關係所相連。
他放緩腳步走了過去,輕手輕腳的抱起安暖,帶上房門回到他們的房間,將安暖輕輕放到牀上,這麼多年安暖還是一如當初的模樣,乾淨又澄澈。對於安暖因爲流產的事情而很難再次懷孕的事實雲辰心裡是十分愧疚的,他當年因爲林依曼的片面之詞一味地責怪她害了自己的母親,完全忘記了她是一個剛剛失去自己寶寶的準媽媽。雲辰用指腹輕輕摩挲着安暖的臉龐,雖不如花季少女那般飽滿嫩滑,卻也緊緻白皙。
睡夢中的安暖不知周圍正發生着什麼,眉眼都是一副輕鬆的樣子。雲辰用心感受着從指腹傳遞的觸感,他回想起今天林依曼的父母打電話給他要求把雲澤灝帶回林家撫養,他雖然不捨卻覺得於情於理雲澤灝留在林家都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只是那樣的話,安暖該怎麼辦?
“安暖,如果澤灝被送走了,你該怎麼辦?”
雲辰對着熟睡的安暖輕聲輕語的低喃,安暖似乎有所感應一般,抓住臉上雲辰的手,順着胳膊鑽到了他的懷裡,尋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輕輕蹭了兩下,美美的繼續睡了,整個過程她
都沒有睜開過眼睛,但是那熟悉的味道,即使是在睡夢中,她也能分辨出是雲辰。
驕陽毫不吝嗇的把自己的光芒撒向大地,陽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若是多動幾下,隱隱約約的會冒出些許汗意,卻也不像夏天那般大汗淋漓。雲澤灝在花園裡一個人玩皮球玩的正開心,安暖在一旁準備着水果,她細心地把每一樣水果都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明明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卻做得格外認真,或許是因爲,對於雲澤灝,她任何時候都不想放鬆。
雲辰偷偷摸摸的走到她的背後,趁安暖不注意,側頭在她的臉上偷親了一口,驚得安暖一震,是又驚又惱:“整天沒個正形的,給兒子看見了多不好。”
雲辰對此倒是毫不在意:“怎麼,我親我自己的老婆還犯法了不成?”
每每安暖都會被雲辰的厚臉皮的話語搪塞的毫無還口之力,只好錘他兩下以表抗議,殊不知在雲辰眼裡,這樣的安暖多了一絲少女的調皮,可愛到無以復加。
見慣了雲辰嬉皮笑臉的模樣,安暖轉了話題:“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聞言,雲辰臉色一變,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安暖,我回來是想和你說,林依曼的父母要求把澤灝接回林家撫養,我問過律師了,他們說如果林依曼同意的話,我們就必須把澤灝送回去。”
雲辰的話在安暖的耳邊嗡嗡作響,就像是有成千上萬的蜜蜂在她耳邊來回飛繞,她帶着一絲僥倖的問:“雲辰,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安暖的眼眶紅了,她多麼希望雲辰的嘴裡蹦出來的是“對”,可是雲辰只是望着她,不發一言。眼前人兒努力憋淚的樣子讓雲辰心裡一疼,他摟住安暖,輕聲安慰着:“別難過了,我們以後還是可以去看他的。”
臉深深埋在雲辰的懷裡,安暖終是一個沒忍住,哭了出來。那哭聲先是剋制壓抑的,卻隨着情緒的爆發哭的越來越厲害,聲音越來越大,引起了在一旁玩耍的雲澤灝的注意,他不解的看着雲辰懷裡哭得傷心的安暖,他用詢問的眼神望向雲辰,雲辰只是對他搖了搖頭,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孩子的世界是最快樂也是最簡單的,雲澤灝雖然對安暖的哭聲很不解,但是很快他就被身旁飛過的蝴蝶吸引了注意力,扔下手中的玩具,追着飛舞的蝴蝶,他將安暖扔在了腦後,因爲他不知道安暖此刻的眼淚都是爲他而流。他不知道,他也不會知道。
林依曼同意了父母的想法,很快,雲澤灝被林氏夫婦接走了。雲澤灝在走的那天早晨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坐在一旁看着爲他收拾行李的安暖,撲閃的眼睛裡寫滿了疑問,用稚嫩的聲音問着:“爲什麼要把我的衣服和玩具都放進這個箱子裡面?我們是要出去玩嗎,是你之前和我說要帶我的地方嗎?”
童言無忌的話語引起了安暖的再一次傷感,在孩子的世界裡,他會記住你對他所有的好,對他的承諾,在這個純真的世界裡不存在離別。安暖強壓心中的酸楚,展露笑顏對雲澤灝說:“這次我們就先不去那裡,是要去你的外公外婆家哦。”
“爲什麼要去外婆家?”
“因爲外公和外婆想你了啊。”
“那等你想我了,我可以回來嗎?”
安暖的笑臉繃不住了,她沒想到雲澤灝小小的人兒心思竟這樣敏感,他感覺到了或許這次離開後,這個家就不再是他想回來就可以回來的了。因此他小心翼翼的提出疑問,明明是那樣小的一個孩子,帶着有些期待和惶恐的表情,目不轉睛的盯着眼前的安暖。
“可以,當然可以。”低下頭假裝收拾,安暖知道自己是害怕再看一眼雲澤灝,心中的不捨會抑制不住的噴涌出來,綿綿不絕。
雲澤
灝上車前一步三回頭的看了雲辰和安暖好幾眼,在車門打開的一瞬間他突然掙開了被牽住的手,拼了命的跑到安暖的面前,用他的小手抱住了安暖的腿,軟糯糯的說了一句“我會想你的”,他奮力擡起自己的小腦袋,深深的看了一眼,鬆開雙手,轉身走回到車前,上了車。
安暖全程都處在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彷彿雲澤灝的離開也帶走了她的三魂六魄。家裡突然少了一個人,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的,安暖覺着有些乏,上樓就進了房,隱隱約約的聽到了楚善文有些雀躍的聲音。
“這下好了,那個小野種終於走了,咱們家這下是徹底清淨了。”
“媽,您別這麼說澤灝,千錯萬錯都是林依曼的錯,孩子是無辜的。”有些聽不過楚善文的話,雲辰回了一句,楚善文聽了也就和沒聽到一樣,興高采烈的哼着小調進了廚房:“今天媽給你們燒大餐吃,慶祝慶祝。”
知道拗不過自己的母親,雲辰也不再回話,任由楚善文在廚房裡折騰,他向書房走去,公司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處理,雲澤灝的離開雖然對他的情緒有些影響,但是生活卻不會隨着雲澤灝的離開有所變化。安暖的反應雲辰是看在眼裡的,但對此他也無能爲力,只能任由安暖自己去化解。
這邊安暖正抱着枕頭靠在牀上,她的腦海裡一直回放着曾經和雲澤灝相處的點點滴滴:第一次一起打遊戲,第一次一起去遊樂園,第一次一起養寵物……她是真心實意把雲澤灝當做自己的兒子照顧的,雲澤灝擁有太多她照顧孩子的第一次,現在他突然離開了,安暖除了不適應外,心裡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總是空落落的,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手臂上忽然傳來一陣涼意,那是一串很普通的手串,平凡的不能再平凡,在這個時刻安暖卻覺得是絕世珍寶。這是之前一次她帶着雲澤灝出去玩,雲澤灝執意一定要買的東西,她當時想當然的認爲雲澤灝是爲林依曼挑選的,付了錢也就沒有多想。就在幾天後在自己的牀頭意外的發現了一個盒子,盒子裡放着的正是幾天前的那條手串。
原來,竟是買來送給她的手串。
安暖一直愛不釋手的戴着,也是從那時起她知道自己是真正的被雲澤灝接受了,雖然可能還不及林依曼在他心中的地位,但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存在了。這個認知讓安暖開心了好幾天,她不時的就炫耀般的把手串展示給雲辰看:“你看,這是澤灝送給我的禮物,是澤灝送的哦,澤灝送給我的哦。”
那段時間她被雲辰嫌棄的不行,一串簡陋的手串被她當做寶貝一樣的,但同時雲辰又有些嫉妒雲澤灝,這個小子正在以不可預見的速度佔領着安暖心中的位置,讓他這個作爹的都感受到了威脅。雲辰也不止一次的和安暖強調,不能太慣着孩子,慈母多敗兒。只是安暖從來不聽,她依舊給着雲澤灝她能給予的最多的寵愛。
思及從前,一幕幕的回憶如電影一般在腦海中回放,安暖始終不能開心地笑出來,她鬱鬱寡歡的躺着,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疲憊。
相反,楚善文在廚房忙碌的時候一臉笑意,她笑呵呵的清洗着食材,因爲林依曼的關係她對雲澤灝一直都喜歡不起來,看到就有些膈應,這下雲澤灝被接走了,她的心裡簡直樂得不行,只差沒有跳起來載歌載舞。
生活就是這樣神奇,同樣的一件事情,於你而言可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於他或許就是一個噩耗,這種具有雙面性的特質讓生活多了一絲興奮和挑戰,也正是這種兩面性,才賦予了生活豐富多彩而又不同尋常的意義。
每個人始終都在尋找,尋找生命的意義,但或許,這些苦苦尋求的東西正是在我們的身邊,在你不經意回眸的路口,在你偶然路過的橋邊,每一個側身,都是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