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的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沐小言去車庫挑了輛車,直接開去了醫院。
那裡等候她的依然是幾個男人,大清早的,醫院顯得很是冷清。
“找到了麼?”即便她已經不抱希望,還是忍不住會問。
結果和她想象的一樣,沒找到。
沐小言這幾天累得是筋疲力盡,她靠在醫院的長椅上,早晨冰涼的空氣吸入肺裡,一陣一陣像是在撕扯她的心。
“沐小姐?”爲首的男人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遺體失蹤,那麼顧浩南的後事又該怎麼處理?
“你們先去忙別的吧,有事我再聯繫你們。”
“好的。”幾個男人點頭離開。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她總不能讓顧浩南的墳墓空空如也,連個主也沒有。
或許是受不了這一連串的打擊,沐小言從座椅上起來時大腦一陣眩暈,她努力想要睜開眼,奈何沒有絲毫的力氣。
……
靠近郊區的大院裡,徐瑤一人在大廳裡喝咖啡,她上身裹着最新款的皮草,頭髮用水晶髮卡盤着,一身華貴的裝束把她整個人襯托得越發嫵媚靚麗。
外面又零零碎碎的飄起了雪花,天氣預報說,這幾天會有寒流來襲,請市民做好防護工作。
墨俞弦已經連續失蹤好幾天,她拿手機看了下娛樂新聞,都是關於曲寧寧的報道。
最備受矚目的一條消息在G市炸開了鍋,不少人給他們送去祝福。
曲家三小姐和墨家二少爺年後完婚。
年後,一個月不到。
他們相擁出現在媒體面前,親密無間。
往下翻,還能看到他們在一起親吻的照片,如膠似漆的進入虐狗模式。
徐瑤想起墨俞弦在牀上對她說過的話,他說,寶貝兒,我最喜歡你的脣了,不僅好看,說出的話也動聽。
苦澀的液體從喉間吞嚥至肺裡,徐瑤忍不住咳出聲來,很快關了手機。
男人呵,嘴裡的字是一個都不能信。
此時,說不定他正吻着另外一個女人說着同樣的話。
徐瑤起身,她站在敞亮的窗前,雪花一片片從眼前飄過,似幻似真。
她開了窗,騰出一隻手伸出去,刺骨的寒風夾着雪花襲來,她冷的閉了閉眼,臉色逐漸變白。
“徐小姐。”身後有傭人喊她。
徐瑤像是猛然回過神,這才驚覺眼角有液體劃過。
良久,她轉身,依舊笑顏如花,“怎麼了?”
傭人把手裡的熱茶遞過去,“這麼大的風,別感冒了,還有,二少說了讓您少喝點咖啡。”
徐瑤聞言一愣。
墨俞弦什麼時候關心她喝什麼吃什麼了?
徐瑤握着傭人遞過來的玻璃杯,她情不自禁的問出口,“你知道曲寧寧嗎?”
傭人臉色一僵,弱弱的答道,“不太清楚。”
徐瑤也不爲難她,捧着熱水喝了一大口,再次回頭欣賞雪景。
這裡的傭人被墨俞弦訓練得很好,從不多話,徐瑤知道從他們嘴裡得不到什麼消息,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年後完婚?
徐瑤手裡的玻璃杯只差被她捏碎。
那麼以後,曲寧寧成了墨太太,在身上豈不是更勝她一籌,她還怎麼在娛樂圈立足?
到那個時候,徐瑤真的很想知道,墨俞弦是幫她呢,還是幫曲寧寧。
曲寧寧雖然出在娛樂圈,但家世背景不錯,拍的戲甚至連吻戲都是用替身,這是圈內都知道的事。
說起來,她算是娛樂圈裡最乾淨的一個女人,就因爲人家有背景,不僅不用看導演的臉色,還能被未婚夫捧在手心裡疼着,甚至她壓根就不需要什麼演技,直接上場靠那張臉便罷了。
人啊,真的不能比。
徐瑤想到小時候,家裡窮,母親差點把她賣給大戶人家做童養媳。再後來,爲了生計,她經常去話劇團表演,因爲長相豔麗,時常受到地痞流氓的騷擾。
徐瑤已經記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她爲了保住性命和清白光着身子從戲班子裡逃回家。
那時候,她在當地是出了名的賤貨,都以爲她是一個人儘可夫的女人。
其實又有誰知道,她真的是乾淨的!
爲了遠離流言蜚語,她只能選擇遠走他鄉。
墨俞弦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幸運,她踏入這個圈子的第一天就被他相中,從此不必受人冷眼,一直將她的星路捧到最高處,然而沒多久,卻又如下地獄一般,猛的從最璀璨的高出摔了下來。
她這個曾經的影后竟然被人給遺忘。
從那時候開始,徐瑤就知道,什麼都只能靠自己。
男人的權利與財富最多也只算得上錦上添花。
那麼,她是絕不能坐以待斃的。
能和墨俞弦對抗的人,只有墨三少,她必須想辦法幫助墨少辰。
將來說不定那個男人會記得她的這份情,從而也給了自己一條生路。
“你們自己看着辦,如果這次失敗還有沒有臉回來見我!”
墨俞弦的聲音從夾着寒風而來,徐瑤關上窗,也在這時才覺察到了冷。
她聽清了男人的話,應該是關於墨少辰的事。
“二少。”思慮間男人走進來,徐瑤嬌滴滴的迎上去,順便把手裡的玻璃杯湊到男人脣邊,“喝點熱茶暖暖身。”
男人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一手把她揉進懷裡,嘴角邪肆的笑着,“暖身?”
徐瑤故意不語,卻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這幾次和他做,她下身總會感覺到疼痛,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墨俞弦太用力的原因。
改天,她得找個機會去醫院看看。
男人順勢把她壓在沙發內側,冰冷的脣湊過去,手指在她臉上來回摩挲着。
“暖身?”他又在她耳旁呢喃出這句話,彷彿一種蠱惑。
其實每一次,他們也是這麼做的。
似乎,他們除了性什麼關係都沒有,這個男人每次見了她,最先做的就是把她推倒。
徐瑤受夠了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她想出去,想要有自己的事業,發瘋的想。
而這一切,墨俞弦都沒辦法給她,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連一隻寵物都不如,至少寵物還能隨便出去溜溜,不高興了讓主人關心,可她,不高興了誰來哄?
激情過後,趁着男人熟睡,她給沐小言發了一條短信。
簡單的幾個字已經能足夠解決墨少辰眼前的危機和出路。
二少報復,三少離開。
……
等沐小言從昏迷中醒來,她已經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旁邊有護士和醫生在說話。
“血壓正常。”
“心率偏高。”
“……”
沐小言聽得迷糊,她眯着眼試圖從牀上起身,驀然間手背傳來鑽心的刺痛感,她皺了下眉,咬着牙從牀上爬起。
手上打着點滴,也難怪一動會疼。
一旁說話的醫生和護士看到她,趕緊勸道,“姑娘,別動。”
“你懷孕了,身體不是很好,先躺着吧。”這句話是醫生說的,她手裡拿着速記本,輕聲詢問沐小言的情況。
沐小言半躺着,眼裡逐漸呈現出幾個護士姣好的容顏,她沙啞着聲音開口,“醫生,我這陣子太累,應該沒有特別大的問題吧?”
“見紅了。”
醫生朝她看了眼,依然寫着什麼,“這段時間要特別注意,如果有必要,我們建議你保胎。”
她身下見了紅?
沐小言的心臟驟然一緊,醫生的話如同一記重錘砸過來。
“那要緊嗎?”她沒經歷過這些事情,本能的就緊張了,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毫無血色的脣瓣都在顫抖。
“出血量暫時控制住了,你現在一定要注意休息,否則有流產的危險,平時最好別到處亂跑,在家裡安心養胎。”
醫生說到這兒,隨即問,“你丈夫呢,我覺得最好和他聊聊。”
丈夫?
這個詞對於沐小言是陌生的。
她和墨少辰結婚,她從未把他當成丈夫,他們之間本就是一場交易,在發生這麼多事情之後,她還怎麼把他當做丈夫?
他壓根就是一個騙子!
說過愛她,卻把她當成了替身。
沐小言寧願墨少辰從來沒有說過那些話,那樣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一步,像是連整顆心都丟掉了。
要不是因爲愛,她也不會在顧浩南死去的時候不去質問他,也是因爲心疼啊。
墨少辰,你真是太可恨了!
沐小言緩了口氣,她對醫生道,“我丈夫工作忙,還是不要打擾他了,回去我會和他說的。”
“那行,我給你開點保胎藥,你回去吃着,有出血的情況立馬來醫院。”
沐小言輕點下頭,看樣子她真是不能勞累了。
走去醫院停車場,沐小言獨自在車裡坐了很久,她不知道該去哪兒,更不知道如何尋找顧浩南的遺體。
她發瘋的想去質問墨少辰,可結果,她似乎已經預料到了。
那個男人不會承認,要麼承認了也不會讓她見到顧浩南。
他就是故意的,見不得她好。
下意識拿過手機,上面有徐瑤發來的一條短信,簡短的八個字訴說着墨少辰此時的危機。
沐小言眯眼,很快刪了短信。
這個徐瑤,她原本是不怎麼相信的,但自從她上次打電話提醒,緊接着墨少辰就出事,沐小言相信她得來的消息絕不是空穴來風。
如果墨少辰不離開G市,還會有危險。
他不再是墨家寵着的墨三少,在失去墨家的勢力以後,不少人蠢蠢欲動,想要墨少辰命的人更是不在話下。
沐小言咬着蒼白的脣,心裡暗下決定。
這,同樣也是她的機會。
失去權勢的墨少辰,還有什麼本事將她禁錮,若是她真想離婚,似乎也不是那麼難。
想到此,沐小言開車去了江南世家,那份離婚協議書,她應該立馬拿給墨少辰。
路上,她接到容清歌的電話。
“言姑娘,你怎麼回事啊,我打電話去江南世家,傭人說你不在,打你手機無法接通,都急死我了。”
沐小言視線盯着擋風玻璃,她精神不太好,也不敢開快,“下雪天路段不好,我在外面,怎麼了?”
“三少要見你,要不你還是過來一趟唄。”
“嗯,我正在來的路上。”
“那你自己小心點,一會見。”
到了江南世家,她把車停在外面,冒着風雪進去。
張姨站在客廳揹着打電話,應該還不知道她回來了。
“三少,您彆着急,我馬上讓人去找。”
“少奶奶平時也不會去哪兒,估計就在附近……”
張姨突然轉過身來,看到門口的沐小言她欣喜的對電話那頭的人叫道,“三少,少奶奶回來了。”
掛了電話,張姨走過去扶着神色疲憊的沐小言,“少奶奶,你去哪兒了,出去我怎麼不知道呢?”
自從沐小言懷孕,墨少辰就把江南世家的幾個保鏢撤了,爲的就是能讓她有個好心情。
沐小言自然的回了句,“出去見了一個朋友,你不用忙乎,我馬上去三少那裡。”
“好好好,我讓司機送你過去。”
張姨聞言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可見她也是希望小兩口儘快和好。
沐小言也沒逞能,她這個樣子開車確實危險,加上又下着血,她實在沒有精力。
過去駱家怎麼說也得一個小時,她得爲孩子着想。
駱家。
到了中午雪停了,沐小言將打印好的離婚協議書藏在包裡,進去大廳只有容清歌在,倒也好辦事。
“你可算是來了,三少從昨晚醒來就開始唸叨你。”
沐小言嘴角勉強的勾了勾,也沒說話。
“你這什麼表情?”容清歌瞧着她那樣子不滿意的瞥瞥嘴,“我可告訴你,人家現在受着傷,你可別太……”
“清歌,我和三少有幾句要說,你在這裡等我。”
“嗯,你們是該好好聊聊。”容清歌拉起沐小言的手,偷偷的道,“今天那個沈念薇又來了,不過被駱向卿給轟出去了,那種女人你可得小心着點。”
“我知道的,清歌謝謝你。”
沐小言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她和容清歌的這份友誼真誠,這個女人什麼都爲她着想,可沐小言也不想事事去麻煩她。
況且,這也是她和墨少辰的私事,沒有人可以解決。
後院的某個房間,沐小言拿着包進去,裡面的陳設和墨家的差不多,沒有太華麗,用詞彙形容,也只能用簡單整潔。
大概這纔是墨少辰的習慣。
她緩步往前走,越往裡那股濃郁的藥水味就越重,沐小言忍着噁心感,一步步像是踩在生命的軌道上。
“言言!”牀上的人聽到動靜,喊她。
他聲音難掩激動,只差從牀上爬起來。
墨少辰自己也沒想到,他能通過簡單的腳步聲辨別出是不是她。
沐小言步子加快,在大牀邊的幾米之外停下,她目光死死盯着牀上的男人,良久沒有說話。
墨少辰艱難的從牀上撐着坐起身來,他嘴角染着血漬,是今早換藥的時候太疼,他咬破了嘴角。
“言言,過來。”他困難的擡起手示意她過來一些,人虛弱的不行,特別是那張臉,往日的英俊不在,此時呈現在沐小言面前的也就是一個病種的男人。
這,將是她唯一的機會。
沐小言看着男人嘴角上的血漬,她手指使勁捏緊包包,那裡面裝着離婚協議書,在墨少辰期望的眼神中,她冷笑連連,“墨少辰,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的。”
“你平時那麼盛氣凌人,相信得罪的人也不少。”
她說,像是在嘲笑他此時的模樣。
墨少辰黑眸驟然一緊,目光冰冷的看向她,“你是來笑話我的,還是來看那些人怎麼讓我死的?”
這個女人,是不是以爲他就會這麼死去,她是來慶祝的麼?
墨少辰只覺得嘴裡充斥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那是從心裡嘔出來的鮮血,被沐小言給氣的。
他今天就是想看看,她有沒有一點點心疼,或者一點擔心也是可以的。
畢竟他們這麼久的夫妻之情,墨少辰不相信,他所做的一點也不能觸動她的心。
“你死不死和我沒關係,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你想說什麼?”墨少辰傷口的疼痛正撕扯着全身,他像是用最後一絲力氣擠出了這句話。
他想看,這個女人到底能狠心到什麼地步。
“簽字。”
沐小言把擬好的的離婚協議書扔到他身上,近乎殘酷的出聲,“墨少辰,你不是想要孩子麼?簽字離婚,我就生下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