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心有靈犀,每當藥快喝完的時候,葉凡的藥立馬就會送到,從每張藥方看,藥量明顯減少,夏穎心裡或多或少的有些安慰,而且充滿了希望,雖然這種感覺很朦朧,但卻是清晰的存在着,只是她很奇怪,葉凡遠隔萬里,並沒有給她看過病爲什麼能準確的把握劑量,她喝了之後,症狀明顯的減輕,真是太奇怪了。
包裹從未間斷過,就像是默默的關注,所以,每當包裹寄來的時候,夏穎心裡總會涌出一股暖流,時間長了,竟變成了依賴,每天到了那個時候,她竟會有些期盼,包裹晚到的時候,她也會莫名的失落。
夏穎喜歡這種被惦記的感覺,這種感覺填補了她心裡的空白,即使應景做了那麼多年的院長媽媽,但她的關心畢竟有限,葉凡的體貼恰好是夏穎心底隱秘的需求。
有時候,夏穎在想,如果能一直保持着這種不見面的溫暖,未嘗不是件好事。
可是,她低估了人的慾望和定力,在期望的達到飽和後,便想着得到的更多。
在葉凡的遠程控制下,夏穎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連以前偶爾的頭痛症也消失了。
葉凡,該怎麼感謝你,夏穎盯着包裹的地址神情苦悶,每次都是不同的地址,連感謝的方式也不留下。
姚心鳳去了美國後就再也沒回來,她走的時候給夏穎一封郵件,確切的說是懺悔信,夏穎忍不住哭了,淚水朦朧中她看到肖若晨對着他笑了,一如第一次見他時那般陽光純淨。
沒有了索菲特的干擾,摩橡的業務恢復了往常,營業額還在飛速上漲,董事們死心塌地的跟着夏穎,再也沒有人說個不字,只是,似乎很久都沒有看到楚一涵了。
就在夏穎盯着電腦屏幕發呆的時候,她看到了顧彬,臉上依舊掛着安靜的淺淺的笑,只是笑容裡多了幾分憂鬱。
“夏小姐,不,應該改口叫夏董事長了,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夏穎習慣性的伸出手,接住那隻修長的似鋼琴家般的手,接手摩橡以來,她開始習慣沒有感情色彩的握手,微笑,吃飯,聊天,機械的重複着,保持着良好的職業形象,她開始感嘆電視屏幕裡光鮮的女強人,永遠的朝氣蓬勃,永遠的充滿活力。
只是,她知道,要有多大的艱辛才能展現那一面。
果然,沒有一種職業是安逸舒適的。
“夏董事長最近很忙吧?”顧彬詢問道。
“還可以吧,不是特別的忙。”猜不出顧彬的來意,夏穎淡然的接話。
“如果不忙的話,我倒有件事想請夏董事長幫個忙。”
“不要再叫我夏董事長了,直接叫我夏穎好了,別人叫我倒沒覺出什麼異樣來,你這麼叫我卻覺得渾身不舒服。”夏穎笑着開玩笑。
顧彬也笑了,相視一笑,距離一下就被拉近。
“說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只要我能做到,絕不含糊。”夏穎信誓旦旦的說,她想不出一個首席律師能有什麼需要她幫助的地方。
“很簡單的事情,你絕對能做到。”
“哦?”很簡單的事情用得着這麼大費周章的拐彎抹角嗎?
“只是去醫院看一個人。”
“誰?”
“楚一涵。”
……
沉默,當這個名字突然蹦出來的時候,夏穎沉默了,時隔多日,從顧彬口裡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竟覺得那麼的陌生。
“夏穎……”顧彬試探性的詢問,眼睛裡多了份焦急,似是害怕夏穎拒絕。
“爲什麼?”
“夏穎,我想很多事情你必須當面問他。”
“顧彬,我們之間本來就沒什麼,也沒這個必要。”夏穎垂下眼,心底深處絲絲抽痛。
“有必要,而且很有必要。”顧彬急着說,“楚一涵病了,已經昏迷好幾天了。”
“什麼病?”夏穎一驚,印象裡楚一涵永遠都是那麼的精神矍鑠鬥志昂揚,看不出有什麼虛弱的地方。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去了只怕他的病情會加重。”
“夏穎……”顧彬低低的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現在真的很需要你。”
需要她?開什麼國際玩笑!“他先在最需要的應該是他的妻子吧。”她在他心裡只不過是一個影子,不,應該說以前還能算是個影子,後來是顆棋子,現在連棋子也不是。
“妻子?你是說殷墨?”顧彬驚呼,原來她在意的是這個。
“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也不想知道,而且她叫什麼也跟我沒有關係。”顧彬也是知道的,他的妻子叫殷墨,好優雅的名字,想必也是人如其名,溫婉秀麗吧。
“夏穎,我本來不想說的,眼下卻不得不說了。”顧彬歇了口氣,用了很大的勇氣開口道,“楚一涵是結過婚,但他們的婚姻只是名存實亡,殷墨是自殺的,這對楚一涵打擊很大,從那之後任何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原本我們以爲他是思念殷墨才意志消沉的,後來他託我打聽一個人,只給了我一張孩提時的照片,還有一個地址和一個學校,我想這個人你也認識的。”顧彬說完,遞給夏穎一張照片。
夏穎接過照片,呆若木雞。
那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很明顯是偷拍的,技術並不怎麼嫺熟,周圍的景物都有些晃了,只有那個小女孩卻無比的清晰,扎着馬尾,穿着白色的連衣裙,在舞臺上跳舞,應該是歡快的音樂,周圍的小朋友都面帶笑容,只有她緊緊的抿着嘴脣,像是誰欠她錢似的。
夏穎想不到自己當年竟這麼的孤僻,這難道就是她當年在楚一涵心中的印象嗎?
照片的背面是一個地址,地址就是聖母孤兒院,學校是他們曾經的幼兒園,現在早就被拆遷了。
剛勁有力的筆跡,讓夏穎忍不住心跳加速。
“楚一涵找相片上的這個人一找就是二十年,後來他興奮的告訴我,他找到了,那晚我們喝的酩酊大醉,他纔跟我說了實話,殷墨是楚一涵的下屬,因爲楚一涵桌子上經常放着一張譜子,她又懂音律便熟記在心,在公司年會上的時候彈奏了出來,楚一涵第二天就跟她領證登記結婚了。”
曲子?難道是他曾經教她的那首改編的歡樂頌嗎?
“結婚後,楚一涵發現,殷墨騙了他,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但是,他是一個責任心比較強的人,他一直與殷墨保持着距離,相敬如賓不相睹,並且拆穿她,殷墨卻受不了謊言的折磨,自己開車出了車禍,不治而亡,楚一涵說他辜負了殷墨,也辜負了扣扣,他說他曾經想着跟扣扣相認然後白首到老,但是你……”
是了,她是拒絕過他,而且還很絕情的說過,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學會了酗酒,滴酒不沾的人很快就被酒毀了,但是他在上班的時候和你面前,從未露出過破綻,亦或是你根本
就不關心,也不在意,他強裝出來的精神面貌。”
強裝?酗酒?這一連串的詞語讓夏穎一時接受不了。
“夏穎,你這樣做對楚一涵不公平,如果不是他昏迷了,昏迷之後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今天我不會踏進這個辦公室,你們的事我也不想插手,我甚至有點恨你,楚一涵是多麼優秀的一個人,遇到你,就被毀了。”顧彬凝視着夏穎,目光雷利。
“我……”夏穎剛要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誰被誰毀了,誰又該爲誰負責?
“夏穎,你的心真狠,楚一涵喜歡的人是你,自始至終都是,但是你卻將他的一片真心踐踏的一無是處,你當真以爲別人的感情也像你那般隨意嗎?”
“你住口!”顧彬的這句話一下子就激怒了夏穎,什麼叫她踐踏別人的感情,什麼叫她的感情那般隨意,她什麼時候成了那麼隨便的人?“如果什麼都不知道請不要往下論斷!”
“話我今天就說到這,看不看隨你,本來是想請你幫忙的,說着說着就失去了理智,或者我根本就不適合做律師,我總是那麼的感情用事,還請你不要介意。”顧彬起身,歉意的笑笑。
“等一下,”夏穎招呼住顧彬,“你憑什麼說楚一涵心裡一直在意的人是我?你又憑什麼說我將他的真心踐踏的一無是處?”明明是楚一涵把她當棋子,當誘餌,當交換的條件,不是嗎?
“我是律師,沒有證據的事情,我從不信口開河。”顧彬認真的說。
“那你覺得死人會說謊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肖若晨臨死前的叮嚀,她記憶猶新,而且,楚一涵還逼死了肖若晨,這個結在她心裡已經成了疙瘩,這輩子怕是化不開了。
“有時候看到的未必是真實存在的,聽到的也未必是真的,所謂耳聽未必爲真眼見未必爲實,這個道理我想你應該懂。”
不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嗎?律師都是私自篡改詞句的嗎?
“我不會去看他的,去了只會自討苦吃,他需要的不是我,他需要的只是那種凌駕在別人之上讓別人仰視的優越感。”夏穎只覺的心煩意亂,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語無倫次,毫無頭緒可言。
“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爲什麼會暈倒嗎?”
“不想。”少知道一點,或許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只是明明不喜歡,明明不可能,爲什麼心裡會有一點點的難過?
“那你也不想知道索菲特公司爲什麼會突然撤出市場嗎?”
“不想。”無需知道過程,只要有結果就餓可以了。
“你的心真狠。”顧彬狠狠的說,臉上溫和的笑容盡去,“今天就當我從來就沒來過。”
“好,再見,顧律師。”夏穎送客。
“不是再見,是最好不見,你這樣的人只會讓他更累,更傷心,如果可以,我寧願楚一涵從未認識過你。”
最好不見?這四個字還是將夏穎傷到了,一直以來她都認爲是大家欠了她的,她只不過是以牙還牙,顧彬跟她沒有任何的關係,卻將這四個字對她說了出來,她覺得很難過,陌生人的敵意往往是最具殺傷力的。
她真的有這麼不堪嗎?
她越來越不知道了,自從樑勝天去世後她看到了那些事情後,她的心裡就像上了弦的發條,每天機械的轉動,不受控制,只有仇恨,只有報復,肖若晨死後,她才覺得自己稍微清醒了點,難道她也變成了儈子手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