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梓遇！”池踏雪倏地睜大了眼睛，他的肩上，霎時間鮮血飆飛，灑得她一臉溫熱。
她驚恐地看着他再一個轉身，隱入了旁邊的牆內。
外面，還有幾聲槍鳴，池踏雪看到他們對面的牆上，磚石被子彈打得火花四濺。
果然有人知道他們在這兒，她剛纔還……
“何梓遇，你怎麼那麼傻。”差一點兒，就差那麼一點兒他就被那子彈打中要害了！
“別哭，我沒事。”他伸手擦去她臉上霎時間掉落的淚水，原來她也不是鐵石心腸，她也會爲他流淚，爲他擔心的。
“你怎麼那麼笨！笨死了你！”她嘴上小聲地罵着，手卻一直幫他捂着子彈穿過的肩胛骨。
“怎麼辦，現在外面都是他們的人，我們出不去了。你的傷口一直在流血，怎麼辦？”
“不要着急，會有辦法的。”
他說的辦法，大概就是等警察到來吧。
“他們不能在這兒待太久，槍聲已經驚動了日本警察，如果他們在警察到達之前確定我們已經死了或者逃跑了，他們就會撤掉的。”
“可是，要怎麼才能讓他們以爲我們已經……已經逃走了呢？”
何梓遇忍着肩上的疼痛，眼眸深邃不明。
“那就，只能賭一把了！”他說完話，沒等池踏雪反應過來，就將她往對面的牆上一送，“快爬上去！”
池踏雪看着那高高的圍牆，她就算是跪在他背上，要想爬上去都有些吃力。而何梓遇，他現在還身負重傷，他又該怎麼辦呢？
“不行，我不能丟下你！”她抓緊了他的脖子，拼命地搖頭。
一顆子彈在電光火石的瞬間從他們面前擦過，險險地打入了他們看着的那堵牆上。
池踏雪怔住了，驚恐着眼睛沒有說話。
“雪兒，看見了嗎？再不爬他們就會確定我們的位置，到時候只會更方便他們的射殺。”
“可是，我不想丟下你！”池踏雪已經哭
得沒聲了，嗓音沙啞得厲害。
“傻丫頭，誰說我會待在這裡任他們射殺啊！你上去了，我會跟着爬上去的。這輩子，我都不想離開你半步了，所以不要擔心。”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對她說話總是那麼耐心又溫柔，不是陸淮然那樣對誰都是一樣的態度，而是那種，對自己深愛的人的愛憐，溫柔從骨髓蔓延至眼眸眉間，連那一貫冰冷寒沉的嗓音，都變得融入血骨的柔和，這一世的柔情，只對她。
池踏雪有些愣神，時間緊迫，她還來不及消化整理腦海中這一閃而過的觸動，就被何梓遇催着往上爬。
她是一個比較笨的人，運動不是她的專長，更何況她的臀部有傷，影響了她的運動。
密密麻麻的槍聲中，池踏雪只覺得自己已經用盡了全力，可是還是覺得力不從心。手指被牆面刮破，腳踩在何梓遇的背上，卻不敢踩得太用力。
手好不容易夠到了一塊突出來的石頭，剛抓緊那塊石頭就鬆懈落了下來，直直地打在了何梓遇佝着的背上。
何梓遇一聲不吭，生生地忍下了那石頭的重擊。
池踏雪只覺得手腳都變軟了，再沒有任何力氣往上爬。
“不行，何梓遇不行，我爬不上去了，我沒有力氣了。”
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往下縮，何梓遇心裡也很着急，“雪兒，沒事的，不要怕，再努力一點，你一定能爬上去的，相信我！”
池踏雪的腿卻突然抖得很厲害。
槍聲還在不絕於耳，周圍居民家的燈亮起來又滅了，大家都怕這窮兇極惡的歹徒會跑到自己家來，所以把門窗也關得好好的，全家人躲到一個安全的角落去了。
“不，我爬不上去了，何梓遇，我下來，你自己走吧，我沒有力氣了！”池踏雪全身都在發軟，那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力感讓她絕望極了。與其讓何梓遇與她一起在這兒耗着，還不如讓他自己跑，這樣，至少他還能活着。
“雪兒……”
池踏雪的
身體已經慢慢地縮回了何梓遇的背上，然後她沿着他的背滑了下來，腿一軟，整個身體都坐在了地上。
“何梓遇你走吧，不要管我，如果我死了，就讓陸淮然在這邊找一個好地方把我埋了吧，如果沒有死，被他們抓走了，你也不要來救我，不要中了他的計謀，好好活下去！”
“池踏雪，你說什麼胡話！”何梓遇蹲了下來，黑夜中看不清他眼眸裡的憤怒。
“我告訴你，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死。要死就死在一塊兒。我生前對你的所有不好，死後我都會一一補償，我會與你一起下黃泉，下地獄，被惡鬼磨，抽筋刮皮上刀山下油鍋我都要在你身邊，絕不再離開你半步！”
外界那般驚天動地，此刻，他們兩人間，卻流着濃濃的靜謐。
池踏雪哭着哭着，突然一聲笑了，“何梓遇，你纔在說胡話，我這一輩子都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天怎麼會讓我下地獄，被惡鬼磨，抽筋刮皮上刀山下油鍋？我是枉死，會上天堂，而你纔是下地獄，不論生前還是死後，我們走的路都是不一樣的。”
笑完說完，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何梓遇也笑了，臉上全是冰冷的淚水。
他說，“是啊，像我這樣的混蛋，辜負了你這麼久，是應該下地獄，是應該被惡鬼磨被抽筋刮皮，就算死了，也不能和你走一條路。所以雪兒，能不能答應我，我們都不要死，要活長久一點，這樣我就能多擁有你陪伴你久一點？我不想，在以後的日子裡，不管是生是死，你都不在我身邊。我還有好多好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想和你一起看朝陽，和你一起度過無數個春夏，想和你……再生一個可愛的孩子，他叫你媽媽，叫我爸爸，好不好？”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許多年後的池踏雪每每想起那驚險的一夜，他對她許下的最深情的告白時，心中總是一片柔柔的軟，好像就算世界霎時覆滅，他們也能長相廝守，相伴到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