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那邊,蔣雲和蔣爸爸趕到他們那邊的醫院時,小君已經暈了過去,臉色慘白得可怕,額上的青汗密得嚇人。
屠殺一直陪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原本剛毅凶神惡煞的臉此刻看上去多少有些憔悴,面容慘白。
這些年跟小君風風雨雨都過來了,她的病也漸漸康復得差不多了,可是臨近關頭,她卻突然出了這種事。
在屠殺的輔助下,蔣爸爸給小君餵了藥,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她的臉色才慢慢的好了一些,但仍舊沉睡不醒。
“她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屠殺的聲音暗啞得有微微的輕顫,蔣雲停在耳裡,十分的不好受。
她知道他們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卻沒想到……只是天意弄人啊!
蔣爸爸剛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蔣雲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小麗。”
“蔣雲,我姐……我姐姐她……”小麗的聲音哽咽難言,姐姐不在她身邊,讓她一直被姐姐保護着的那種安全感突然消失,心裡害怕得連連失淚。
“我們已經給她喂藥了,不過我們來得晚了一些,她可能還有一會兒才能醒來。踏雪她現在醒了嗎?”
小麗連連點頭,“嗯,她已經醒了,只是還有些不清醒的樣子。蔣雲,讓屠殺和吳鑫博照顧好我姐姐,不要讓她有事。”
“你放心吧,有我們在呢!你不要太擔心了,藥才吃下去總需要個過程的。”
掛了電話後,蔣雲望着病牀上沒有絲毫甦醒氣息的小君,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這麼一折騰,已經是大半夜了。
蔣雲和蔣爸爸問過她們都已經脫離危險後,就回家了。這邊吳鑫博陪了屠殺一會兒,然後也回去了,小君這裡,就屠殺一個人守着她陪着她,一整夜都沒有合過眼睛。
“小君,我也累了,我在你旁邊睡一會兒,如果你明天醒來,一定要記得叫醒我。”他拉着她的手放到臉頰旁,頭慢慢的靠在她的枕邊,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閉了會兒眼,他發現其實自己根本睡不着,就拉着她說了會兒話。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那天,你們上體育課,我讓他們跑步,你卻根本不怕我,你站在高高的國旗下面,仰着頭望着天空的樣子,就像一個光芒萬丈的太陽女神。後來,我們之間出了點誤會。”
說到這裡,他竟然像個孩子似的,輕輕的笑了。他長得並不好看,有時候還會嚇到五六歲的小孩子,他們害怕他,就像害怕鬼怪似的,可是那羣小鬼害怕他的同時,又喜歡觀察他。
“還記得那一次,我們的第一次約會。我知道那其實不是約會,只不過你想請我幫忙修桌子,你的桌子腿壞了,吳鑫博和你妹妹正在約會,你不好打擾他們,正好我打電話來要約你,你才答應了。
可是那天明明天氣不好,天上烏雲很重,廣場上空氣沉悶得透不過氣,我們兩個卻坐在一起,你看着天,我看着你,那樣平靜的歲月,其實就是我最大的期
許。”
……
“其實我從來都喜歡不奢求什麼,遇見你之前,我只希望好好幫助何總打下全世界,然後賺很多很多的錢給我媽媽。她已經很老了,她有過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可是他們全都死了,只剩下了我,我是家裡最小的。
我這一生都沒有好好孝敬她,小的時候我天天跟人打架,我不喜歡讀書,我媽媽常常爲我哭,她說要想擺脫那樣貧窮的家,讀書是唯一的出路。
我不想傷她的心,畢竟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就是她了。我也很想好好讀書,我知道我只有好好讀書纔能有讓她欣慰的將來。但是讀書對我而言太難了,每當我想靜心下來用力去學習時,我總是找不到方向,我已經把學業荒廢了六年,我已經跟不上那些人了。
我也緊張,也難過過,我知道我的未來完了,我媽媽的希冀也完了,我最終成了一個不孝的兒子,我讓她老人家失望了。
可是我不能再繼續用好好讀書欺騙她,我知道這條路我已經走不下去,我必須得另謀出路。
我母親她已經很老了,比和她同齡的女人還要老,牙齒都掉光了,滿臉都是周圍,背總是駝着的,耳朵不太靈光,眼睛也不太好使了。但她卻只有五十多歲啊,她卻老得像個七八十歲的老人。”
他的眼眶裡,不知何時已經盛滿了淚光,眼睛裡的血絲猙獰而恐怖,卻是他內心最柔軟最脆弱的寫照。
從來沒人試圖去了解他,去感受他,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他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逃跑,他就像活在人世間的惡鬼,是被人討厭的,是被人害怕的,他其實都已經習慣,已經麻木。
“後來,我遇見何總,是他把我從沒有希冀的迷茫中拯救出來。我還清楚的記得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他說,‘你想跟我走嗎?前面是刀山火海,隨時喪命,也可能會大富大貴,但是你的母親,我會找人替你照顧好,以後你都不用再擔心她吃不飽穿不暖。’
我相信他,雖然那個時候他才19歲,年輕得不像話,但他身上卻有一種具有魔力的力量,是那種力量,一直指引着我,讓我逃出命運的瓶頸,讓我看到未來的希望。
那段歲月,或許是我此生最得意的日子,雖然訓練很累,但是兄弟們對我很好。我們也常常打架,卻沒有誰真正記恨在心,因爲我們知道,我們中,隨時會有人死掉。
五年前,睡在我上鋪的那個人死掉了,據說是被槍擊後,砍掉了腦袋。我一直看不慣那人啊,他以前有多囂張你可不知道,我幾乎每天晚上訓練完了很累,卻依舊每次都要和他打起來。他力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小,前幾年,他總是把我打得還不了手,後幾年,我們兩個卻不分上下,但總是兩敗俱傷。我想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打爆他的腦袋,他真的太可惡了。
但是後來他死了之後,我又一度像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遇見何總之前。我彷徨,也迷惘,我看不到未來。那之後,我就開始變得沉默,變得內斂,變得更像一個活在自己世界中的
惡魔。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可怕。
直到遇見你,我知道原來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我渴望愛情,渴望親情,渴望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讓我覺得此生不虛此行。”
她哽咽了下,眼淚就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
屠殺已經紅了眼眶,他靠在她的身旁,沒有看到她眼角的淚水。
許久後,病房裡重歸於寂靜。
兩天後,池踏雪的毒已經完全消了。她不放心小君,小麗已經帶着吳鑫博去小君的那個醫院了。池踏雪收拾了一番,也把何梓遇拽上,一起過去看她。
醫院的病房裡,除了小麗一家人,還有蔣雲屠殺。池踏雪與何梓遇進去時,裡面熱鬧非凡,笑聲不斷。
“踏雪。”
“踏雪你好了?快過來。”
有人喊了池踏雪一聲,小君就看到了她,忙招手叫她過來。
“我聽說你也中毒了,還好嗎?要不要緊?”小君眼中關切得緊。
池踏雪眼眶一熱,忙搖頭:“我沒事,倒是你……”倒是你還躺在病牀上,我們幾個,最無辜的是你,受最多傷害的也是你。
可是這些話她不敢說,怕她聽見也忍不住難過。
池踏雪深吸了口氣,握住小君的手道:“怎麼樣,你今天能出院嗎?”
小君笑,小麗忙搶在她之前激動地說:“是啊,姐姐今天就能出院了,而且……”小麗神神秘秘地伏在池踏雪耳邊說:“姐姐出院就要和屠殺結婚呢!”
池踏雪驚訝地長大了嘴,倒不是覺得他們倆不合適,只是,這也太突然了吧!
在一起三年都沒有談婚論嫁,這突然……
池踏雪忙掩住嘴悄悄問小麗:“這麼急?什麼時候辦婚禮?”
“明天。”小麗笑嘻嘻的,可是池踏雪看她時,卻分明看到她眼眸中有一絲猩紅。
池踏雪震驚之餘,也有些難以置信。
將小君接回家後,屠殺就開始置備婚禮的事宜。這麼着急,他一個人是辦不好的,池踏雪想去幫他,卻被何梓遇拉住了。
“你放心好了,不管怎樣他都跟過我一場。他的婚禮,就交給我好了。”
池踏雪望着他,半天沒有說話。
何梓遇說要幫他,果然行動很速度。以前與屠殺一起共事的兄弟們聽說他這麼急要結婚了,都十分高興,個個在何梓遇面前請了假,就往屠殺家去了。
池踏雪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心裡突然有些難過。何梓遇走了過來,從後面抱住了她:“怎麼了?餘毒剛消,別太難過。”
池踏雪搖搖頭,眼眶一熱,望着窗外的大片長青的樹林問道:“你說,小君她是願意的嗎?”
何梓遇埋首靠在她的肩窩上:“嗯。”
“你怎麼知道?”池踏雪回首望他。
何梓遇摟緊了他的腰:“你說,一個將死之人,最想做的是什麼?”
池踏雪心中一震,很久沒有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