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之清…”蕭曦曦的聲音忽然微弱地響起。隨着這一聲低聲的呼喚,所有人的目光都齊聚了過去。冷之清的手,也隨之鬆了下去。
他冷冷地盯了司徒雷焰一眼,兩個同樣剛硬的大男人之間,彷彿無聲地起着寒冷的旋風。
“蕭曦曦,我在。”看着蕭曦曦白皙得近乎蒼白的臉,冷之清輕緩地開口。
“…很吵。”蕭曦曦微微地張開有些偏淡色的脣,由於身體的傷害,血色流失了很多,她輕聲道,“讓他們離開。”不想聽到他們的聲音,無論是司徒雷焰,還是顧若藍。還有,爲了自己起了爭執的兩個人,只能無形中加劇自己的痛苦。
“蕭曦曦,你…”司徒雷焰盯着懨懨的蕭曦曦,心涼得不可名狀,“…是希望我離開麼?”心臟陰透了一般,被澆灌了冰水。
蕭曦曦並未回答,眼裡帶着細小的卻掩飾不住的哀慟,像暗夜裡點閃的星光,微弱,卻帶着絲毫的光芒。彷彿在說什麼一樣,她看着冷之清,眼眸裡滿是沉重。
“是。”冷之清與蕭曦曦對視着,沉沉地代替她說出這句話。
司徒雷焰心如死水,淡漠地看着蕭曦曦,心痛的感覺近乎窒息,像抽空了一樣。她開口,緊接着默認了,讓自己離開。是因爲自己鑄成的不可彌補的傷害,徹底地傷了她的心吧。但,那個孩子,很有可能是自己的。
司徒雷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儘量用最大的努力迸出幾個字:“蕭曦曦,我走了,你保重。”無需多言,又談何多言。
“曦曦,我們...”顧若藍糾結萬分地站在原地,看着司徒雷焰轉身靜默地離開的背影,也沒再多說,尾隨而去。
司徒雷焰緩緩地在走廊裡踱步離開。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出乎意料的沉重。只是一段路的走廊,走得卻如同千萬裡一般遙遠。
“焰,你...你不要傷心。”顧若藍追在司徒雷焰的身後,臉上有些難堪,她第一次見司徒雷焰會如此頹然。本來因爲槍傷還未好完全,現在精神上也彷彿受了沉重的打擊,讓她不禁心痛不已。
怪自己,傷了蕭曦曦,但是...也並非故意爲之。忽然想到這點,顧若藍的心提到了半空中。剛纔自己的話,蕭曦曦並沒有注意到,可能,她在慌亂中也並不記得自己是導致她掉下去的元兇吧!
忐忑不安地偷瞄着司徒雷焰的反應,此刻,他已經沉浸在蕭曦曦剛纔的話語中,沉痛不能自拔。所幸,並沒有情緒顧及自己。
一路無言。
顧若藍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時刻若有若無地關注着司徒雷焰的反應。但是,他也只是靜默不已,並沒有任何的異常,除了臉色出奇地難看,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並不給她一分一毫。
進入玄關,顧若藍依舊明察秋毫地關注着司徒雷焰的一舉一動。空氣,已經隨着他的冷冽,變得更加沉悶不可聲張,瀰漫着死氣沉沉的感覺。
“焰,你的身體還沒好,”顧若藍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不要太傷心,這樣...這樣對身體不好。”說完,窺視着他的反應。
意料之中,司徒雷焰並沒有回答任何話。他沉悶地走到沙發前,靜靜地坐下去,雙手交叉,放在額頭,片刻,擡起雙眸,緊緊地盯着樓梯最後一節臺階與地面的交接處。就在不久前,這裡還是蕭曦曦摔下來的地方。
司徒雷焰的雙眸黯淡地注視着,眼前浮現出她羸弱地要孩子的一幕。他猛然開口:“孩子們呢?”
顧若藍嚇了一跳,慌忙回答:“在...在由保姆看着,在海邊的蘭庭別墅。”
“接來。”司徒雷焰視線依舊未發生轉移。
生怕他有所狐疑,顧若藍攔住傭人端上來的紅茶,輕緩地躡到司徒雷焰跟前,遞了上去:“焰,喝點紅茶,這個可以暖身。”希望這杯茶可以暖他的心,縱使知道這是徒勞。
“顧兒,”司徒雷焰的雙眸倏地轉移到顧若藍的臉上,並未露出絲毫疑慮與狐疑,只是淡然地開口,“蕭曦曦怎麼跌下去的?”
“她...她不小心,”顧若藍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強裝着鎮定,卻依舊有些不自然,“她好像是腳下絆了一下,然後,然後往前撲下去,緊接着摔了幾個臺階,然後...焰,我...我看得並不十分清楚。”心驚膽戰地看着司徒雷焰。
“是麼。”兩個字,不是陳述,也不是疑問。這樣的語氣,讓顧若藍更是心繃起絕緊的弦。
“是...焰,”顧若藍竭力地穩住自己的心虛,訕訕地弱着語氣,“我當時太緊張了,沒有記得特別清楚。”
司徒雷焰沒有再多說什麼,轉頭,並未看她,只是伸手接過了顧若藍手裡的紅茶。
顧若藍戛然驚醒一般,忙不迭開口:“焰,事已至此,已經發生的事實無可逆轉了,,你也不要太傷心。我...我馬上去把兩個孩子接過來。”儘管並不想對蕭曦曦的兩個孩子親自去接,卻也無可奈何。
表現自己的誠意,表現視如己出的毫無隔閡,戲總要演完纔好。此外,司徒雷焰勢必正在心煩意亂之際,自己離開一會兒,也可以消停下來。
“嗯。”司徒雷焰冷哼一聲,算作迴應。
領了肯定的顧若藍不再耽擱,起身便走出門外。
聽着門怦然地關閉,司徒雷焰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保持着固有的姿勢,出神地望着剛纔那片肇事之地。他輕緩地提起手指,揉着太陽穴,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滿腦子,想的都是蕭曦曦微弱的嗓音,還有儘管身體不適卻依舊咬牙要自己離開的場景。無聲的憂傷縈繞在心頭。
正出神地想着,傭人過來續水,一個不小心竟然打翻了司徒雷焰隨手擱在茶几上的杯子。儘管落在地毯上只是陰溼了一片水漬,但傭人心驚肉跳地慌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小心!”
看着司徒雷焰微皺着眉頭,傭人生怕他一時憤然焦躁起來。
沒想到,司徒雷焰只是輕瞟了一眼,微微開口:“沒事。收拾了就好。”這句話,讓傭人才暗暗淡定了,但轉而,她的心再次被提起來,,司徒雷焰驀地開口:“小蔡,你一直都在?”這句話,莫名讓人心驚。
“嗯...是。”小蔡低垂着頭。
“你,,”司徒雷焰擡眼,雙眸盯着她的臉,“看到蕭曦曦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小蔡...看到了。”她依舊垂着眼眸,緊咬着嘴脣,一副囁囁嚅嚅的樣子。
“你在司徒家多年了,”司徒雷焰看着她,淡然開口,“從十八歲一直到現在,從大陸一直到美國,我都帶你過來。”
“是。”小蔡依舊不敢擡頭,想不到司徒雷焰可以記她記得如此清楚,有些受寵若驚。
“現在的你,應該不會這麼輕易犯低級的錯誤。”司徒雷焰看着她,語氣沉穩。
“我...”小蔡有苦難言的表情。
“說。”司徒雷焰沒有再多言,只是等着她的回答。
“小蔡從來沒有奢望過司徒先生可以記得我,只是,我...我...”小蔡臉色有些擔憂,但一會兒彷彿心一橫,咬牙開口,“我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講出來。”
“你說。”司徒雷焰沒有看錯。從顧若藍閃爍其詞中,他已經有所懷疑。向來沉穩的她竟然會有些失語,三年前連失去自己的胎兒,她都未曾如此過。他只有幾步之遙,就能在蕭曦曦摔倒下去前趕到走廊盡頭。
只是,就是這幾步之遙,竟然出了這樣的差池。他不敢想,但是有些深重的懷疑,會是...顧若藍的緣故麼?
小蔡忽然流出了眼淚,看了看門口想着顧若藍應該不會很快回來,極力忍着嗚咽道:“司徒先生,我沒有想到,蕭小姐她會不認得我了。幾年前,她還放過我一馬,現在,我無論如何 也要把這些說出來。”
“幾年前...她放過你?”司徒雷焰遲疑地看着小蔡掛着淚滴的臉,“說。”難道,之前曾經發生過他並不曾知道的事?!
“三年前,就在我們還在大陸定居的時候,”小蔡堅定地開口,“顧小姐曾經指使我在蕭小姐的飲品裡下藥,那個時候,蕭小姐正懷着寶寶。我實在不敢放,我哭着告訴了蕭小姐,她不但沒有怪我,反而...反而還溫和地勸了我,最後,也像她承諾的,並沒有和你講一字一句。”
下藥?!,,司徒雷焰有些不可置信地愕然:“下什麼藥?”思緒回到三年前,不知是什麼時候,蕭曦曦竟然還隱藏着這樣深厚的故事。
“墮胎藥。”說着,又一行眼淚順着小蔡的臉頰流下來,想到當初蕭曦曦對自己的微笑,她的歉疚之情便油然升騰,“司徒先生,如果你想怪我的話,就怪我吧,把我趕出去也沒有關係!”她有些泣不成聲。
這些過往,她一直期冀着有一天可以大白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