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一頭,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個低沉強勢的聲音:“蕭曦曦。”
一股莫名的感覺從蕭曦曦的心臟深處開始蔓延開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有這種既覺得踏實,卻又覺得莫名擔憂的雙重交錯感,但現在她的確是這種感覺。
正逢着電話的契機,她邊接着邊走到臥室裡,輕輕關上門。就讓嚴睿也靜一靜吧,她知道他的話並不是一時衝動,但她決然沒有做好接受他的準備。無論是誰,都不能想到多年的哥哥忽然變成了愛人那種不自在。
“什麼事?”蕭曦曦靜靜地坐在了牀邊。
“心情好點麼?”關心的話卻依然是低沉陰霾的語氣。
“恩。”蕭曦曦吭了一聲,經歷這麼多,她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夢,也不會心痛了。至少,爲他不會吧。
“你…回來吧。”司徒雷焰低聲道。此刻,他站在黑暗中的總裁室,落地窗前的窗紗撩動,玻璃外面是五彩繽紛的夜色,然而在他眼裡卻索然無味。不想去顧若藍那裡,想到她羸弱的樣子,嬌嗔的語氣,他持續着的歉疚感也會單調和疲憊。
現在,說不好自己是不是竟然低聲下氣地在求蕭曦曦,讓她回來。即使她那肚子裡說不清道不明的孩子,他也認了。只要…是她的。畢竟,她也因他而受了傷害,這種傷害更是無可挽回的。
抱着她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冰冷的心臟再次充入了溫熱的血液一般。心室有前所未有的安靜與安然,不論她說沒說,他都覺得被她需要和依靠的感覺,是自己無可替代的意義。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會盡我所能、傾我所有的給你。”他一字一句地緩緩說着,禁不住,脫口而出令自己都詫異的話。思緒卻根本無視她…根本是傷了顧若藍的人。
蕭曦曦沉默了片刻,平抑着心中的瀾漾,輕輕開了口:“不用了,謝謝你。你給我的並不是我想要的,給過別人的,我也不要。”她不好,但全世界只有一個她。珍惜也好,不珍惜也罷,之前他把她弄丟了,她便不再回去了。
她若離去,後會無期。況且,他身邊也有了別人,她無可取代。
“…我們今後,互不打擾,就各自在自己的世界裡安好吧。...對不起,謝謝你。”蕭曦曦的眼眸在臥室的暗沉中,涌過一絲波瀾。對不起,曾經讓他因爲誤會而憤怒和失望過,姑且,沒有了需要再解釋的理由的希冀。謝謝,最後他還是說了,希望她回去。
司徒雷焰聽着手機掛斷的聲音,心裡油然沉重起來。她是有着小倔強,只是,沒想到她會堅持離開。心像被抽空一般。
他轉而緊緊地握住了拳頭,狹長的雙眸中閃現着暴戾的目光。暗夜中的黑豹,就要行動了。
“蕭曦曦,你怎麼一直都不接我電話?!”電話另一頭傳來仲易軒急促的聲音,才幾天時間,他就找都找不到她人了。無論公司還是家裡,座機還是手機,她彷彿像從世界消失一般。本來高興着她終於從司徒雷焰身邊離開了,卻玩起失蹤來。
還好他堅持不懈地讓秘書打蕭曦曦電話,她終於接到了,上來他便歇斯底里地一陣質問。
“我...沒聽到,對不起。”一句輕聲的道歉卻讓仲易軒頓時語塞,他本來是想借此耍一下自己的脾氣的,也逞逞威風,沒想到她反而這麼客氣起來,還有語氣中若有若無的萎靡,也着實讓他困惑。
他咳嗽了一下,佯裝不理會她的道歉,他插科打諢地說:“晚上7點一起吃飯??我接你到馨園!”說完果斷掛了電話,不給她任何回絕的機會。仲易軒得意地把兩條修長的腿疊着翹到寬大的桌面上,座椅也隨着他的倚靠向後微微傾斜着,他魅惑的眼神裡金燦燦地發着光芒。
約到了,約到了...約到了。邪肆的脣角,有一絲美不勝言。
蕭曦曦在電話另一頭又給他撥回了無數次,只有“嘟嘟”的迴音,不用想都知道他又在用這樣的伎倆逼她就範。她嘆了口氣,這個妖孽一般的邪惡化身,令人無奈。
嚴睿今天加班會很晚纔回來,蕭曦曦知道擋都擋不住仲易軒了,6點45分馬路邊就已經隔窗狂按喇叭。本來以爲關機不接他電話關燈佯裝沒人就好,卻想不到他這樣強迫她出去。
蕭曦曦只好打開手機打開燈,無奈地走到門口,死瞪了他一眼,怒斥道:“你這樣是要怎麼樣?”
“你病了,蕭曦曦。”仲易軒一臉愁容地看着她白皙的臉。
“什麼?”蕭曦曦沒想到他來這麼一句,他病了纔是吧,她略帶疑慮地問,“我什麼時候病了?”自己能不知道麼。
“你竟然不喜歡我??我可是天下女人都傾倒的仲易軒,你不喜歡我,這是病。很嚴重的病!”仲易軒一副賣弄的表情,深深擔憂的眼神望着她,“我必須幫你治治。”
“你是不是有神經病啊。”蕭曦曦毫不顧忌地說,快要被他的無底線弄得無可奈何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神經病啊,”仲易軒極盡自己死皮賴臉的功夫,“可是,我只對你神經病!”
蕭曦曦肯定地看着他,原來接觸的多了,日久不一定生情,也可能生氣。但仲易軒就是欺負她因孕不敢大肆推阻,愣是讓她上了車。
一路上,聽着仲易軒得意洋洋地唱着歌,蕭曦曦百無聊賴地別過臉看着窗外的燈紅酒綠,車水馬龍。這茫茫人海蒼生裡面,自己也只是最渺小的一枚。他還不知道她家裡的變故,一如既往地開懷不已。
不知不覺到了馨園酒店門口,仲易軒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車,雖然含着幾分極力展現溫柔的成分,卻不得不說他的貴族紳士感是渾然天成的,自然而然地發自內心。
認認真真地找服務生點餐,仲易軒一會兒擡頭若有所思,一會兒低頭深思熟慮,服務生迭迭俯首解釋,點頭記錄...時間久得蕭曦曦都有點兒睏意了,終於他滿意地把點餐本啪地合上,點餐宣告結束。
餐廳依舊安靜優雅,背景音樂放着Groove Coverage的“She”,清新不失活力,卻不很喧囂。點完餐以後,很快湯便上來了,蕭曦曦頭也不擡地拄着下顎,凝神看着湯盅發愣。
“蕭曦曦,曦曦?”仲易軒十分不解,“我點的可都是對孕婦好的東西,多吃一點兒。”
蕭曦曦硬着頭皮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往嘴裡送,可是喝了幾口實在喝不下,又放下勺子。仲易軒忙不迭又夾着其他的菜往她碗裡送,弄得她哭笑不得起來:“仲易軒,我還有手!”
仲易軒訕笑着把手縮了回去,一頓飯吃得並不是津津有味,但是他倒是滿心歡喜。和她多待一分鐘,他就覺得離她又近了一步,這種欣喜顯然是不可名狀的。
用餐到了尾聲,蕭曦曦看他躡手躡腳欲言又止的樣子,開口問:“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沒事。”
仲易軒又露出肆無忌憚的笑容,哈哈兩聲,連嘆還是她瞭解自己,又忽然壓低了聲音:“父母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蕭曦曦瞬間渾身僵了一下,她絲毫沒有想到仲易軒的問題會與父母有關。不言自明的悲傷從心裡又翻起來,她默默地低了頭:“他們...去世不久。”
“什麼?!”仲易軒像觸電般驚訝道,慌忙又掩飾着自己的震驚,他...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縱使他經歷過多少場合,多少問題,多少疑難,他也絕對沒想到自己竟然突兀地問了這麼一個問題,還是對一個小孕婦。
但轉而,他扼制自己想探究一切的慾望,更重要的是,蕭曦曦不要再因此而出什麼問題,他輕聲道:“沒關係,你還有我。蕭曦曦...”
“仲易軒,我沒事。”蕭曦曦卻擡頭淡然地回答,不想再讓他也說什麼會喚起自己的悲涼的話,她只想,平平靜靜,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生活,“謝謝你爲我點了這麼多吃的,只是下次不要這麼浪費。”
一句話裡面因爲帶了“下次”兩個字,讓仲易軒油然興奮起來,下次,下次??還有下次!他忽略了再安慰她的話,歡快地不得了。
滿面春風地陪着蕭曦曦往門口走去,卻忽然聽得旁邊也響起了腳步聲,混雜着的還有熟悉的說話聲。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往另一方向看去,那不正是司徒雷焰...和顧若藍。
蕭曦曦的心一沉,本想趁着他們根本沒有看到自己和仲易軒的時候就離開,卻沒想到仲易軒熱度不減地硬拉着她走過去,闊聲招呼:“司徒總裁,幸會!??師姐,好久不見!”
司徒雷焰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巧合,顧若藍想要吃這裡的菜,他陪着過來。居然會看到眼前仲易軒和蕭曦曦也在這裡。仲易軒正凜然地看着自己,而身邊嬌小的蕭曦曦也微微低着頭,被他拉着往身上帶了帶,彷彿宣示着主權一般。
“你們...也在?”司徒雷焰反常地語結了一下,但馬上恢復了自己慣常冷冽的平靜,“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