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亞至始至終都以爲是葉水墨去做心理治療,而她只是附帶的,所以十分配合,而且這些天的抑鬱,在接受心理治療後舒緩了很多,晚上也不會做噩夢,雖然和張曉輝分手後對方再也沒有出現,但現在每次想起,已經不是痛得無法呼吸,絕望而對未來沒有期待,這些種種,都是葉水墨的功勞。
她是真的把葉水墨當成了比戀人還重要的存在,也篤定這一輩子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會和這個朋友走下去,哪怕爲了這個朋友死,她也甘願。
心理諮詢處,因爲是最後一個療程,而且秦小亞恢復得很好,又是見過好多次面的,所以大家都笑笑的,等秦小亞進去諮詢室後,江醫生纔出現。
他看了看秦小亞,見對方視線明亮,嘴角含笑,就猜測這她和葉先生估計沒啥大問題,隱晦的聊了半天,也發現之前對方的焦慮好了很多。
這次兩人都很快,十多分鐘就都已經站在大廳,葉水墨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來到這裡,心裡蠻遺憾,這些天,每次秦小亞去進行心理諮詢的時候,那個江醫生都會陪自己講話,有時候她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在做心理諮詢。
不過錢只繳了一份,怎麼說都是做生意的人,對方也沒有必要花費那麼大的功夫吧,這樣想着,倒是釋然了很多。
出了心理諮詢室,兩人準備攔車回去,可是左等右等居然都等不到車子。葉水墨發現前面道路邊有人賣柚子,柚子又大又圓,黃色紋理,便提出去買兩個柚子帶回家。
葉水墨跑去買柚子,秦小亞負責繼續攔車,目光卻注意到一個抱着孩子的母親身上。
那個孩子有兩三歲的樣子,已經不小了,母親十分瘦弱,抱得十分吃力,有好幾次幾乎只抱了孩子的上半身,而孩子應該睡得很熟,這樣都沒醒。
秦小亞心裡有異樣的感覺,這一輩子她是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雖然現在還體會不到這種痛苦,但如果有一天,她想要孩子的話,那時候便會痛苦的吧。
一輛車差點撞到了那對母子,那位母親精神有些恍惚的後退了一步,扭頭看着離開的車子。
秦小亞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想把孩子抱過來,那女人卻後退着,謹慎的看着她,然後頭一低,匆匆走進一動居民樓裡。
都這樣了那孩子還不醒?秦小亞覺得很奇怪,或許是因爲不能再做母親,她對孩子有着別樣的特殊關注,即便那母子已經遠去,心裡也完全放不下。
鬼使神差的,她想着那孩子的面孔,跟進了那棟居民樓裡。
在樓梯上,她撿到了孩子的一隻鞋子,心理便像擂鼓似得砰砰跳,再回想女人猶豫恍惚的精神狀態,更是覺得不對。
天台的門開着,她衝出去,恰好看見女人一隻腳跨在天台上,懷裡還抱着熟睡的孩子。
“別過來!”女人一看見她就很激動。
“我不過去,你也別跳啊。”秦小亞想要安慰對方,結果話到嘴邊才發現詞窮,只憋出一句,“真的別跳,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女人顛了顛懷裡的孩子,有些歇斯底里,“那個臭男人在外面包養女人,還帶到家裡來了,婆婆不管,居然還讓我忍!
我爲什麼要忍,最美好的年華給了他,結果我人老珠黃了,他就公然帶着女人進來,在我睡的牀上亂搞,還想要二女伺候一夫,別以爲我不知道,那個女人就是站街的。”
那女人越說越激動,“我要死都會帶着他們家的唯一獨苗去死,讓他們家絕後!至於那個千人騎萬人騎的女人,隨便他要,到時候染病也是自找的!”
“關那孩子什麼事!”秦小亞怒,“孩子有罪嗎?孩子知道他最喜歡的媽媽要抱着他去死嗎?你可以決定一個孩子的人生嗎?像我,一輩子都做不了媽媽了,你能夠看到孩子出世,陪着孩子長大,爲什麼不珍惜?”
說到痛處,她也流淚,“是啊,你是很慘,老公外遇,婆婆不管,你以爲我不慘啊。快要畢業的時候被人欺負,後來壞壞了那些人渣的孩子,去小診所打胎導致大出血,子宮不得不摘除,以後再也不能做媽媽,最愛的男朋友也和我分手了,我也慘啊,不一樣活着嗎!”
興許是被她同樣激動的神色嚇到,女人怔怔的呆立着,一時間不敢說話,精神又恍惚了幾分。
“有人要跳樓!”
葉水墨提着兩個柚子往回走,一來找不見秦小亞,二來聽見衆人議論紛紛的,便擡頭去看,見八樓樓頂,秦小亞神情激動的站在天台邊緣,手裡兩個柚子掉在地上,滾到一邊。
心急火燎的往樓上跑,到了天台後才發現除了秦小亞還有另外一個比較嬌小,抱着孩子的女人,那女人太矮,所以剛纔她纔沒有看見。
見秦小亞淚流滿面,她以爲是好友要跳樓,立刻跑過去橫在兩人中間,“小亞,沒事的,別哭。”
秦小亞因爲被好友看到了這樣的狀態而覺得過意不去,點點頭撇過臉去擦眼淚,一邊解釋,“我沒事,那對母子要跳樓。”
葉水墨一驚,趕緊回頭,恰好看見回過神來的女人把孩子放下,自己就要往下跳。她離得近,本能的衝過去將人推到一邊,在和女人推搡的過程中,她失足摔下了樓。
樓下的人是嚇得肝膽俱裂,秦小亞淒涼一叫,跌跌撞撞的跑到天台邊緣,趴着往下看,看到葉水墨掉在下一戶人家外的鐵欄杆,正雙手抓着護欄,快跳出來的心才稍微穩定,可是淚已經糊滿雙眼,看都看不清。
“怎麼辦啊,水墨怎麼辦?”她失了方寸,嚇得身體都抖動着,再低頭往下看已覺得頭暈目眩。
“小亞別怕,我沒事,通知一下消防人員。”葉水墨手臂擦傷,痛死了,腳下完全踩空,只能藉助雙手抓住欄杆的力道來支撐整個身體。
她往下一看,下面的人密密麻麻的,風在身體兩側呼啦啦的吹,心裡就涼了半截,手也軟了,差點就抓不住欄杆。
但是看到好友失了主見,又癲又狂的樣子,心裡的擔心讓她反而堅強起來,強忍着腳底採空的不安全感以及掌心的痛感,強裝鎮定的指揮。
“對,消防員。”秦小亞立刻消防電話。
葉水墨感覺已經支撐不住了,她心裡不確定還能不能支撐到消防員到來把自己救下,於是穩了心神,讓秦小亞拿她的手機打電話給葉淼。
葉淼正在等綠燈,今天是葉水墨和秦小亞最後一天到心理諮詢室去,他必須親耳聽到報告結果,纔會安心。
見是戀人的電話,他邊帶上藍牙耳機邊接了,聽見秦小亞的哭聲和周圍嘈雜的聲音,便覺不對,立刻問發生了什麼事。
聽着對方哽咽哭泣的聲音,他瞳孔猛地一縮,等綠燈一到便將車子彪了出去。
他幾乎適合消防人員同時到了,現場不少人,消防人員正在地上鋪氣墊,另外一堆衝上屋頂,葉淼也跟着衝上,速度比這些專業人員還要快。
“葉先生。”秦小亞哭得不行。
葉水墨已經很累了,雙手因爲垂掛着支撐整個身體應該有些拉上,肌肉繃得緊緊得,抓着欄杆的掌心很疼,再加上太陽曬有些脫水,有好幾秒她幾乎要鬆開手,是在別人急促的呼喚下才回神。
聽見葉淼的聲音,已經疲憊到極點的精神一震,她立刻擡頭,逆着陽光看不清那人長相,眼淚反而被反射的光激出來,瞬間模糊了視線。
葉淼的心也跟着涼了半截,他將顫抖的手掌縮回天台之內,不敢讓戀人見到他的害怕。
“別擔心,再堅持一會。”他柔聲安撫。
葉水墨微微點頭,可還是覺得累,她想了想,道:“其實我就是想見見你,如果我不小心。。。。。。沒有如果!你什麼都別想!”
幾乎是下意識的否定她接下來要說的話,葉淼強裝鎮定,一邊關注戀人的情況,一邊等待消防員綁好安全繩,歲心裡擔憂道極致,卻還是頻頻對着戀人微笑。
消防員已經綁好安全繩,雙腳抵住天台,開始慢慢鬆開繩子往下爬,葉淼全神貫注的注意着這一切,沒發現一道人影悄悄靠近。
女人哀怨的看着面前這個男人,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他們善於說情話,善於把心給你,但只要他們不想了,又很快的把心收回來。
男人喜新厭舊,年紀大了,有幾個臭錢,就能夠找到更加年輕貌美的女人,而躺在他身邊,爲整個家付出的女人,被生活折彎了腰,摧毀了容貌,然後就被無情踢開。被踢開的女人就像是市場飽和後再也銷售不出去的農產品。
她雙手隔空放在貼着天台的男人身上,在秦小亞失聲尖叫的一瞬間重重發力。
葉水墨眼睜睜看着葉淼從自己身旁掉下去,兩人視線有一瞬間的交疊。
“手!”消防人員已經到了她身邊,正準備把另外一條安全繩套在她身上。
底下衆人的驚呼聲刺耳得很,她扭頭對旁邊的消防員點了點頭,然後鬆手。
身子像落葉一樣往下墜落,風捲着身體,還能看到秦小亞驚慌失措的臉。
她重重摔進氣墊,巨大的衝擊導致她昏迷。
秦小亞怒瞪那女人,對方已經被消防員控制,此時眼神不對焦,呆呆的看着天台。
醫院
葉水墨睜開眼睛,陽光刺眼,頭又疼,耳朵也像有蚊子一樣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