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可以走嗎?還是讓沉默過來找她?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她鬆開了紀深爵的手腕,側過身和沉默說話。
“我只能在黎水停留兩個多小時,不如我們約個地方吧。你那裡很吵……你在聚會?”
沉默笑吟吟的聲音透過陸漫漫的耳朵,陸漫漫突然生起了一絲陌生感。
沉默應該是這樣的聲音嗎唐?
時間太久,她一點都想不起來當初的沉默是什麼聲音了。而且五年,可能也會讓一個人的聲音發生改變,比如成熟,比如世故……
她往身後看了一眼,紀深爵正微擡下巴,盯着圓臺之上。暖暖的光讓他冷硬的眉眼看上去也沒那麼淡漠了,彷彿察覺到她在看他,他突然轉過頭來,眉頭微微一擰泗。
“那我過去找你。”她趕緊收回視線,抿了抿脣,微笑着說道。
“我已經上車了,你告訴我你在哪裡,我現在直接過來,然後去機場。”沉默匆匆說道。
“你這麼忙啊。”陸漫漫楞住了。
“爲生活奔波,身不由已,沒辦法。”沉默爽朗地笑道。
陸漫漫猶豫了幾秒,報出地址:錦春路,芳熙酒店九樓金宴廳。
那一邊是沉默和計程車司機的商量聲,過了十幾秒,沉默的聲音又傳過來了,“如果不堵車,二十分鐘就能到,我到了之後給你電|話。”
陸漫漫掛了電|話,心裡的小激動又竄起來了。
不管怎麼樣,沉默是她在世間最想見着的一個人。她曾經傾倒了好多苦水給沉默,沉默當了她那麼久的情緒垃圾筒,若不是沉默那一整晚一整晚的相陪,她那段時間真會得抑鬱症的!
你有沒有這樣的經歷,好了很多年的朋友,終於可以見面了,你曾經無數過想像過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她的身高,她的髮型,過一會兒你就將印證你所有的猜想,把你這位朋友真實地擁入懷中!到時候是會激動、會平淡、會歡笑,還是會落淚?
都得二十分鐘之後,這謎底纔會揭曉!
臺上的演講開始了,紀桐先開始。
今天兩個女強人的競選拉票演講,兩個女強人的丈夫都沒到。一個是小叔子陪過來的,一個是弟弟陪過來的,這不能不說是一道奇景。臺下的議論聲挺多的,多是圍繞兩個家庭的男主人進行。
其實在這世上,爲難女人最多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的女人隨處可見,有的生來有些小心小性倒也平常,這就是人性。最可怕是嫉妒心極強的那種女人,自己沒能耐,還看不慣別人有能耐,能用她的鋼齒尖脣在外人面前把你撕一萬個洞。
今天她的心情特別好,眼角眉梢都飛着笑意,這些人的八卦聽上去也沒那麼刺耳了,權當笑話來聽。她時看看手機不時計算時間,盼着和沉默見面的那一秒。
廳裡不時響起掌聲和笑聲,紀桐的演講很精彩,十分鐘時間,精彩紛呈。
不過,林惠上去的時候,場面靜了會兒,大家明顯不如紀桐上去時來得熱情。
林惠這幾年在這種場合露面得少,也不知道怎麼今年突然就想到參選女子商會的會長了,還是怡昌的董仙琴聯合了幾個理事會成員一起推薦的,看上去確實有點兒專門針對紀桐的意思。
陸漫漫的視線停在林惠身上,這些年沒少想像林惠以什麼樣的模樣在生活,就是沒有想像過是這種身份……女強人。
林惠長得漂亮,很有氣質。歲月讓她蒼老了一些,但在同齡人裡面,她顯得比別人年輕多了。會打扮,身材也保養得好,曲線依舊玲瓏,一頭烏髮像緞子一樣,若不看眼角的魚尾紋,這雙眼睛還是顧盼生輝。
她和紀桐的風格,紀桐的演講鏗鏘有力,給人畫了好幾個大餅。林惠的演講配有ppt,以水墨動畫的形式,展示了她現在正在做的事,這項目一旦成立,會給商會所有成員帶來很大的好處。
一個是不知道能不能吃到的餅,一個是現在馬上就能吃的蛋糕,聽的人漸漸認真了,朝臺前圍得更緊。
“林惠那女人,你不熟吧?聽說這女的是真馬蚤!”商問澤突然把腦袋湊過來,隔在紀深爵和陸漫漫中間,一手搭住一人的胳膊,肆意嘲笑道:“你看到她帶誰來的沒?傅燁!你知道她把傅燁給拿下了嗎?哈哈,傅燁這小子,童|子雞的時候就被林惠給咬掉了雞腦袋了!”
“商總,請讓開一點。”陸漫漫厭惡地推開他的手,往旁邊站了點兒,見他還攬着紀深爵,於是又過來把他的手給打開了,拉着紀深爵往一邊走。
“唷,還挺厲害。”商問澤鼻子裡哼了兩聲,跟了過來,手指往陸漫漫的後腦勺上戳,趴在她耳邊小聲戲逗她,“這麼兇,小心沒人要。”
若紀深爵看得到,他敢嗎?
陸漫漫扭過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聲說:“紀總,他打我後腦勺。”
“我哪裡打你了?我就……不小心碰了一下。”商問澤沒想到
她會突然告狀,臉上神情慌了慌,趕緊解釋道:“哎,陸小姐,可不能挑拔我和深爵之間的感情啊。”
“你們兩個能有什麼感情!”陸漫漫又白了他一眼,拉着紀深爵要走開。
紀深爵突然轉過頭,脣角一揚,淡淡笑道:“問澤,好久沒一起玩了,去打兩局保齡吧。咱們聊聊建紅酒莊的事。”
“好啊。”商問澤眼睛一亮,馬上就過去搭住了他的肩,“不過,你現在能保齡球嗎?”
陸漫漫擰眉,紀深爵搞什麼,他能打保齡球嗎?看看商問澤,他眼睛裡都在冒壞水,壞進骨頭裡了,別一球砸紀深爵的腦袋上了。
紀深爵笑笑,漫不心經地說道:“就是因爲瞎了,纔不甘心。”
“行,我陪你玩玩。”商問澤眉開眼笑地說道。
陸漫漫的手機響了,沉默發來的消息,她還有五分鐘就能到。
“紀總,我有個朋友過來,我下樓見見她。你能不能在這裡等我幾分鐘,再和商總去打球?”她馬上拉住了紀深爵,小聲說道。
紀深爵眼睛眯了眯,淡淡地說:“不能,不許去。”
“啊?”陸漫漫怔住了,他怎麼這麼霸道?
“過來。”紀深爵手往後探,食指勾了勾,說話時喉結微微笑一沉,那神態忄生感極了。
但他現在再好,也抵不過沉默的召喚啊!沉默馬上就會離開,紀深爵卻一直都會在這裡,輕重一比,陸漫漫就忍不住了。她擰擰眉,小聲說:“是個女朋友,我就在樓下見見,馬上就來,不耽誤你的事。”
“女朋友也不行。”紀深爵的食指繼續勾。
“你在這裡等幾分鐘,我去去就上來。”陸漫漫惱火了,她等沉默等這麼多年了,沉默才停留三個小時,還要去掉路上的時間,她不想再錯過這一回!
她左右看看,順手拖了一個正不停偷看紀深爵的女人,把她的手往紀深爵的胳膊上一放,匆匆說道:“麻煩你給紀總帶個路。”
那女人眼睛一亮,立刻把柔軟的手臂繞緊繞上去。
見他暫時有了指路的,陸漫漫拔月退就跑,直衝電梯。
她開始激動了,沉默啊!會長什麼樣子?漂亮吧?高嗎?是風風火火的類型吧?她用力按下了一樓的鍵,然後給沉默回短消息。
“我馬上就到,我穿粉藍色的小裙子,你呢?”
“好巧,我也是。”那邊發來一個笑臉。
太有緣了!際漫漫甚至想像對方的臉可能和她長得挺像,就像新聞裡暴出的一樣,兩個不同國家的女孩子在社交網上相識,發現和對方長得像雙胞胎。
她會不會也遇上這麼一個好朋友?
電梯門一開,她馬上深吸了口氣,擡頭往前看去。
在大廳中正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粉藍的小裙子,背對着電梯,手裡拖着一隻很大的淺藍色旅行箱,正往四周張望。
那就是沉默啊!
她眼睛一亮,擡步就走。這時電梯外面的男人一面講電|話一面進來了,大聲說道:“我們去保齡球館,是,有熱鬧看……哈哈哈,看打瞎子的臉。”
陸漫漫的腳步頓住,飛快地扭頭看向上了電梯的幾個年輕人。
他們去捉弄紀深爵?
她擰擰眉,趕緊拿手機出來,想通知紀深爵。但手機響了好一會兒,他就是不接聽。這時沉默轉過頭來了,笑吟吟地看向她。
“沉默,你再等我五分鐘,五分鐘我就下來。”陸漫漫衝她揮了揮手,大聲喊了兩句,轉身就按電梯。兩部電梯都上去了,而且一層一停的,特別磨人泗。
她咬咬牙,直衝樓梯。
紀瞎子有人在旁邊指路還好,現在一個人也沒有,勢單力孤,被人打破了腦袋可怎麼辦?
“漫漫……”沉默拖着箱子追了幾步,愕然看着陸漫漫。
“五分鐘,我就五分鐘。”陸漫漫腳步頓了頓,奮力往上跑。
高跟鞋有點討厭,跑了一層樓,她把鞋子一月兌,拎着繼續往上爬。她中途去碰過兩次電梯,每次都是剛剛好錯過。
好在保齡球館不太高,就在十一樓而已……
推開11樓樓道大門,陸漫漫差點一口氣沒能喘上來。她扶着雙膝,休息了幾秒,扶着牆往前走。
在電梯裡遇上的幾個年輕男人也剛剛到,陸漫漫這速度還真不是蓋的!當然,也託了電梯不時停下的福,不然她可沒辦法趕上他們。
她看了看那兩個男人,抹了把汗,把鞋子套到腳上,慢步走進了球館。
球館裡只有商問澤他們一桌的客人,啤酒滿滿地擺了一桌子。還有五個年輕漂亮的女郎站在一邊,有三個圍在紀深爵身邊,另兩個正在開啤酒。紀深爵這盲公子不見身影唐!
“紀深爵呢?”她急了,趕緊過去問道。
“上洗手間去了。”商問澤眼睛冒綠光,貪婪地視線直低向她的心口。
她這一身大汗,小禮服都被汗水給浸透了,緊貼在心口上,隨着她的呼吸,本來就吸引人注意的地方起伏不停,更加惹人注目了。她的熱汗還在順着紅撲撲的小臉往下淌,紙巾一捂,上面印出一團粉印子。
“陸小姐,妝花了。”圍在一邊的年輕女郎笑話她。
她抿抿脣,攥着紙巾團團,快步往洗手間跑。
“紀總,在不在裡面?”她用力敲門,大聲叫他。
裡面響起了水聲,嘩啦啦地,沒有他的迴應。
“紀總?”她又拍了兩下門,見還沒有人應答,她慌了,別是商問澤已經下手,把他的腦袋寒進了馬桶裡去了吧?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推開了門。
“喂……”
“啊!”
裡面的幾個男人慌慌地伸手捂兄弟。
陸漫漫嚇了一大跳,連忙捂眼轉身,慌張地道歉,“我找紀總,你們繼續。”
最裡面的門響了一聲,紀深爵出來了,一面挽袖子,一面往水聲響起的地方走。
“洗手檯?”他脣角輕揚,低聲發問,似乎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哦,您這邊請,”其中一個男人趕緊過去,引着他走到洗手檯前。
“紀總。”陸漫漫微微側臉,紅着小臉說道:“別打了,大小姐讓你下去。”
“你朋友呢?”紀深爵擡起烏眸,看着鏡子,淡淡地一聲。
“在樓下等我。”陸漫漫看了看那兩個等在一邊的男人,眉頭微擰,“我們下去吧,大小姐還需要你助威呢。”
“我說她能當就能當,我在不在那裡,她都能當。”紀深爵接過了男子遞上來的紙巾,低低地說道:“給你朋友打電|話,讓她上來玩一會兒。”
“她要趕飛機。”陸漫漫這時纔敢轉過身。這兩個年輕男人,不像是紀深爵的助理,看他們那賊眉鼠眼的樣子,更像是監視紀深爵,想找他麻煩的。
“去哪裡,趕不上我也會送她去。”紀深爵出來了,手指往她的肩上一搭,視線停在了她還在冒汗的鼻尖上。
陸漫漫擰擰眉,踮起了腳尖,在他耳邊小聲說:“我在電梯裡聽到人說,要來看你的笑話。”
他挑了挑眉,一笑,“哦……”
“哦什麼啊!”陸漫漫真是服了他了,明明是個盲公子,還要喝酒打拳打保齡……
“走吧。”紀深爵往前呶嘴。
“你真是……”陸漫漫見他不信,又氣又急,恨不能把他扛起來就跑。
但她扛得動他嗎?扛不動!她只能跟着這倔強的、頑固的紀公子往球館中心走。
“哎哎,來試一個。”商問澤一球擊出,看着它順利到底,樂得直揮手,衝着紀深爵大喊,“紀深爵,到我這裡來。”
陸漫漫看向坐在沙發椅上的兩個男人,他們看了看陸漫漫,湊一起說話去了。她不安地搖了搖紀深爵的手指,小聲說:“你真要打嗎?看不到怎麼打?”
“不是有你嗎?”他接過了工作人員遞來的保齡球,雙臂環過了陸漫漫的身子,低低地說道:“你說方向,我來打。”
陸漫漫楞了楞,擡頭看向球道盡頭,小聲說:“能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他脣角一勾,淡淡地說:“告訴他們,我前後左右都不要站人就行了,不然砸到誰,誰自己受着。”
他這話一
出,剛剛還滿臉笑容的商問澤臉色一變,像見了鬼一樣,退了好幾步,不滿地擰了擰眉,嘟囔道:“紀深爵,咱們還是好好打,不行你就坐着一邊休……”
他話音還未落,紀深爵握着陸漫漫的手,隨意丟了一球出去了……
隨着這一球的丟出,四周一陣陣的尖叫聲,這球丟去旁邊的球道了,雖不至於太過離譜,但是他營造出來的緊張氣氛還是把衆人嚇得夠嗆。
陸漫漫也是驚魂未定,嚇得半天沒能出聲。這要是真的掉在誰的腦袋上,誰就真的倒大黴了!紀深爵緊攬着她,腦袋歪了歪,低聲問:“沒打中?”
“橫穿了三個球道!”陸漫漫小聲說道。
“哦……”他擰眉,手指勾了勾,“再來,球!”
商問澤徹底笑不出了,朝身邊的人勾勾手指,小聲說:“這紀深爵若存心胡來,拿着球一頓亂丟,誰能把他怎麼樣?他這人一向不安常理出牌的,還是想個辦法,讓他給我下來。”
“怎麼辦吧?”身邊的人也是一臉愁容,本來是抱着看笑容的心情來的,但現在一看這情況,誰還笑得出,只感覺上了當,又要被紀深爵給整了。
陸漫漫往後看了一眼,反應過來了,紀深爵哪是這麼容易能被整到的人?看樣子是她多事了!
“那你在這裡吧,我下去看看朋友。”她小聲說道。
“叫上來就行。”紀深爵一手攬着她,一手伸手要保齡球。
“那個,深爵啊……”商問澤大着膽子過來了,一臉不耐煩地說道:“咱們先坐會兒,聊聊紅酒莊的事。”
“好啊。”紀深爵已經拿到了沉沉的大理石球,在手裡託了託。
商問澤嚇了一大跳,連忙往後退了兩步,緊張地說:“你轉過去,這是後面,你要往前打。”
“嗯……”紀深爵轉了個身,手臂一輪,擺了個標準的姿勢,然後把球往前用力一丟……
這隻球穿過球道,準準到達了目的地,砰地一聲,擊倒了所有的球瓶!
“厲害啊。”商問澤一臉驚愕,拍起了手。
“都倒了?”紀深爵偏了偏臉,一臉興致盎然地問道。
“對,都倒了。”商問澤連連點頭。
紀深爵一臉笑容,點了點頭,又要了一球。
衆人見他擡手,立刻往一邊躲。誰知道他剛剛一球是不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碰巧了!
“漫漫,他開始是哪隻手打你後腦勺的?”紀深爵突然收回了手,嘴脣俯到陸漫漫的耳邊,低低地問她。
陸漫漫楞了一下,商問澤用哪隻手打她的?沒注意!忘了!
“那就兩隻手吧。”紀深爵脣角勾了勾,手裡的球往前一丟。
球跳到了旁邊的球道、歪歪地貼着球道滾過,商問澤正咧着嘴巴笑時,紀深爵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一個利落的過肩摔……
商問澤被摔得眼冒金星,還沒來得反應,紀深爵又把他給拎了起來,直接往前一丟,就像打保齡球一樣,把他給丟了出去,重重地撞上球瓶,隨着傳送帶一起被捲了進去。
球館裡鴉雀無聲,都保持着剛剛的那個姿勢,沒有人敢動彈一下。
“說多少遍了,找我的麻煩可以。但是我的人,一根頭髮也不要碰。”紀深爵拿出手帕,慢吞吞地擦手,然後轉頭看向身後。
沒有人敢接話!
陸漫漫也呆了,甚至忘了要去見沉默的事。
她感覺,這裡滿屋子的獵物,只有紀深爵一位拿着弓箭的獵人,他想射誰,誰就得去球底下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