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淺眠,早上醒來便是頭錯腦脹的沉重,蘇青卿渾渾噩噩的想着,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得以解脫。
遙望着窗下的那塊空地,那個人終於還是走了。
上午的時候,她去了以前唸書的大學。
在校門前的一家小店,蘇青卿停了下來,看着那間店仍舊破舊的門匾,耳邊恍惚間像是回到了過去還在念書的時候。
在大學校門的旁邊,有一條狹窄幽深的衚衕,沿着坑凹不平的小路走進去,走到了一個極小的十字路口以後,憑着記憶裡的路徑,向着右邊又轉了過去,再轉進了一條衚衕以後,蘇青卿在一扇虛遮着的破舊的木門前停了下來。
這還是在上大學的時候,她無意間尋到的一家茶室,這間茶管的主人是大學裡的一位教授,年已古稀。
這裡,與其說是茶室,還不若說是一間閱覽室,據說這是這個老教授家幾代人都是住在這裡的,在七十年代的時候,其它的房子都被分了,只有這麼一間,那時還尚是年輕的老教授和他新婚的妻子留了下來。
在北京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使是這裡顯得那麼古舊和破敗,可是,蘇青卿才一踏步進去,就有一種安然的感覺。
在院裡有幾把藤椅,坐着幾個正在讀書的人,身着着標誌着各個層次的衣着,只是,這裡仍舊安靜,甚至連翻書的聲音連着被風吹過的一方細竹的沙沙作響的聲音,都聽得極清楚。
在這個只有三間平房的院子的正房的門上,一塊黑色的木質的匾額,筆力飄逸的三個大字-讀書堂,掛在正中。
這裡的書極少有當下的流行文字和或是現代傳記一類書籍,左右各兩個房間裡,一個碼放着的是民國的各類圖書,一個房間裡碼放着的是國內外的歷史,經濟還有文學類的大雅之作。
而正中的那個房間裡,只有二排書櫃,書櫃裡的書也極是寥寥,蘇青卿曾經進去過一次,纔看一眼就被那一本又一本的線裝書的厚重的歷史壓在那裡,幾乎不敢喘息。
那裡赫然擺放着的是曾經在文淵閣裡的宋詞,唐詩,還有遊記類的藏書,幾乎可以稱之爲國之瑰寶。
擺放着這些圖書的書櫃的櫃門是用萬字不到頭的格柵門,上面黃銅的顏色也已經早就有了歷史和年頭。
“你來了?”
蘇青卿此時站在大門的門口,身邊站着的便是這個茶室的主人。
“先生。”
老人喜歡別人稱他爲先生,蘇青卿恭恭敬敬的彎身。
“好久沒見你過來了。”
老人手裡握着一本書,遞到蘇青卿的面前。
“前年的時候,我記得你要找這本書,你看看是不是?”
蘇青卿雙手接過,在泛黃的封面上,隸書的一行小字,正是林徽因的那本手跡。
“謝謝您。”
這裡並沒有什麼可以稱之爲頂級的或是高檔的茶葉,幾個不大的錫罐裡,也僅是爲了區分茶葉的種類。
玻璃杯也是要自取的,一色的圓杯,厚實的杯沿,即使是握着也不會燙手。
幾粒菊花再接了滾燙的水,蘇青卿默默的坐到了一個牆角處的藤椅。
蘇青卿極喜歡林徽因,不僅是因爲她傾城的才華,也因爲她對生命,自己的人生,還有愛情的明
晰。
民國的才女太多,大家閨秀有之,名門望族有之,小家碧玉有之,紅塵走馬的逍遙快意的女子有之,卻只有林徽因的身上充滿了知性與靈性的最美妙的融合。
伴着大雅而生,卻是又走的那樣絕然的純靜。
在這樣的環境裡,再亂的心也靜了下來,蘇青卿就樣一點點的研磨着她自己。
直到坐到了下午兩點多鐘,蘇青卿才放下了手裡的書。
“再見。”
恭敬的和老教授道了別以後,蘇青卿走出小巷子。
纔打開手機,就有幾條短信傳了進來。有汪若秋的,有蘇建樺的,也有一個來自於陌生的手機號碼的短信。
“青卿姐,我到北京了,和方碣石一起,我晚上想和你一起吃飯,七點半,在你家的樓下,我等你”
樑玲瓏還是那樣的快樂,前天的時候,在和高曉鬆的電話裡,高曉鬆就告訴她,梁氏的小公主可能要到北京。沒想到,今天就到了。
蘇青卿把電話撥了過去,接起來的人並不是樑玲瓏,而是方碣石。
“你好。”
蘇青卿想起在香港時自己對方碣石的承諾,卻沒有想到陰差陽錯,今天才有機會把她的抱歉說出口。
“抱歉,沒能幫上你。”
“沒事,我現在很好。”
當真是很好嗎?
一個把事業當作了全部的男人,現在卻只是樑家公主的備用的未婚夫,結婚或者是不結婚就在樑玲瓏的愛或不愛之間,這樣被動的地位,蘇青卿想不出來,爲什麼方碣石還能這樣的安之如素。
“是嗎?”
轉了話題,蘇青卿轉了話題。
“和玲瓏說,晚上見。”
“好,晚上見。”
到了晚上的時候,蘇青卿穿了一雙方跟的黑色皮靴子,因爲知道樑玲瓏選的地方,所以,蘇青卿穿得也是極正式的一身。
下樓了以後,便見到了樑惟成的車就在她的車位裡停着。
“上車吧,我今天只是司機和陪客。”
樑惟成顯得極是自然,看過了她一眼,也是風清雲淡的根本就沒有在蘇青卿的身上糾纏目光。
蘇青卿坐到了後座,這是極不禮貌的事情,按理無論是怎麼樣,她都應該是做在他身邊的位置的,可是,蘇青卿就是不敢。主要的原因不過是心裡對樑惟成幾近本能的膽怯罷了。
到了飯店,樑玲瓏扯着她就往裡面走,臉上赫然是滿滿的幸福的模樣,根本不容許她和其它人寒暄,就把蘇青卿安置在了自己的左手的位置。
樑惟成並沒有坐到蘇青卿的旁邊,在兩個人之間隔着二個人,蘇青卿覺得自己似乎是輕鬆了許多,她眼見着樑玲瓏臉上的笑臉,再看方碣石和席上的男人們寒暄,雖然樑惟成的話不多,但是,顯然今天晚上,他的心情也是不錯的。
蘇青卿卻顯得仍然有些心不在焉,在樑玲瓏說着她是怎麼驚險的考過了考試,然後終於達成了方碣石給她的目標的時候,蘇青卿執着手邊的紅酒的酒瓶給自己倒了杯紅酒。
“青卿姐,你不知道當時聽到教授欲言雙止的表情,我都快瘋了。”
樑玲瓏顯然很高興,在蘇青卿剛自己喝了一杯酒以後,就給蘇青卿立刻的又倒滿了一杯
。
“青卿姐,恭喜我逃離地獄。”
“恭喜你下一個科目也這麼幸運。”
蘇青卿附和着樑玲瓏的話,兩個女孩子同時舉杯。
“嗯,嗯。”
樑玲瓏不住的點頭,一雙玲瓏剔透的眼看了看蘇青卿後,又綿綿的投向了樑惟成。
樑惟成這時也向樑玲瓏看了過來。
“哥,來,我要你們倆一起祝我早日畢業!”
“好。”
“嗯。”
樑惟成語氣淡定,蘇青卿也輕鬆的看着樑玲瓏,像是兩個人都沒有在意那句你們所包含的含義。
今天晚上的聚會,完全是因爲樑玲瓏到北京,來的人不多,除了樑惟成和蘇青卿以外,再就是和樑家關係極好的年輕輩的朋友。
樑惟成和蘇青卿誰似乎都沒有刻意的看對方,樑惟成在和身邊的朋友聊着最近新熱的地產新聞,蘇青卿和樑玲瓏不知不覺間兩個女孩子已經是喝了一瓶的紅酒,樑玲瓏難得有個能說話的朋友,所以,幾乎是把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的點點滴滴都要講給蘇青卿聽。
蘇青卿是一個極好的聽衆,她聽得安寧,適時的報以極溫和的笑容,這無疑又鼓勵了樑玲瓏,到了後來,就連樑惟成和方碣石都感覺到了樑玲瓏的快樂和幸福,只是各自眉眼裡的意思,蘇青卿看在眼裡,卻覺得又是另外的一番滋味。
蘇青卿並不以爲自己喝得多了,可是,樑惟成就走在蘇青卿的身後不遠處,看着她比平日多了分柔媚的模樣,在蘇青卿就要自顧自的坐進了出租車的時候,還是沒有忍住性子,把她一把就撈了出來。
“走吧。”
樑惟成平仄分明的聲調裡,沒有半分的起伏。
“有事嗎?”
蘇青卿擰着眉,看樑惟成扣着她的肩頭的手似乎是沒有放開的意思。
樑惟成平靜的對蘇青卿陳述。
“你喝多了。”
蘇青卿本來是建設了兩天的心防,在樑惟成的面前,傾刻什麼也再要遮不住,臉上顯現出了無法掩飾的糾結。
掙扎着退出樑惟成的懷抱,掙脫出了樑惟成的束縛,蘇青卿用異常清醒的語調,對眼前似乎是面目平靜的男人說道。
“我說了,我沒醉。”
樑惟成睨着目光,蘇青卿在掐脫他的手臂的時候,他並沒有扣着她不放,而是任憑着蘇青卿掙了出去,然後他就站在原地,打量着蘇青卿又是近乎於執拗的招來了另外的一輛出租車。
樑惟成現在對蘇青卿近乎於放任了她的任性,即使是眼前的一幕,他的眼仍舊能夠做到不動聲色的冷靜自持,在蘇青卿的車駛過了他的身邊的時候,樑惟成的視線一直隨着她在車裡的身影,直到消失。
“京B xxxxx”
在上了車兩分鐘以後,蘇青卿收到了源自於樑惟成手機裡發出來的短信,不過是一個車牌號,蘇青卿讀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發這個短信的意思,按了垃圾筒,把發過來的這條短信輕易的刪除。
紅酒的後勁極大,蘇青卿遠比她想像裡的要喝得多,她已經感覺到了頭腦一陣陣的暈眩。
進了門看着高姐都覺得是在眼前晃得厲害,摸索着進了房間,倒到炕上了以後,才察覺自己真的是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