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白了喬天洪一眼:“大家說說笑笑地挺好,你偏偏還要談什麼公事。別掃大家的興,孫月也就算了,雲弈可是稀客。你不是想趕人家走吧?說什麼人家也許過一陣子就成了女婿了。”
一句話逗得衆人都笑了。鬨笑間雲弈眸光熠熠地瞄着喬小北,喬小北只看着喬浪。
“放心,我們不會誤會的。”孫月瞄了喬天洪一眼,笑盈盈地,“喬首長就是因公忘,都沒有周末可言。可不,要不然哪裡這幾年青雲直上,也算得上是大器晚成。恭喜恭喜。”
這半調侃半恭喜的語氣讓大家抿了嘴笑。
“是啊!”雲弈雙手遞上一支菸給喬天洪,溫煦而灑脫,“特別是三年前a市那樁中國有史以來的毒品及軍火走私案,那多大的數量啊,毒梟就是毒梟,居然這樣明目張膽地大批量進行黑市交易。叔叔精心部署,沉着運算,手到拿來,如今雲南邊陲安定許多,都是叔叔的功勞。也不怪三年前叔叔連升三級,換作別人還真辦不到。”
“哪裡,哪裡!”喬天洪接了煙放在桌上,急忙搖手,“那都是大家的功勞,我那幾個手下費了多少時間多少勁,大家可不知道,血裡來來去去,現在想起來還替那幾個年輕人握着一把汗。好在都沒有生命危險,要不然我現在也沒法這麼心安地坐在這個位置。”
雲弈笑:“叔叔就是這麼謙虛。”忽然擡頭,看着喬小北雙手緊緊握着杯子,關節泛白,有些奇怪,接她的杯子,“小北,杯子不用拿得那麼牢,小心傷到手。”
“哦!”喬小北迴過神,淡淡一笑,放鬆。幾個年輕人,包括容海麼?她永遠都記得那架軍用直升機。
不想聽到與a市任何有關的事,任他們談天說地,喬小北打岔:“爸,小浪午睡時間到了,我先送小浪去睡一會兒。”
“去吧!”喬天洪興致很高,大手一揮。
帶喬浪去睡覺。途經書房,整個書房似乎分成了兩半,一半軍事法制一半紅學,涇渭分明。只是新作的書架上全是圖畫書,那是專門替喬浪小朋友準備的。
“媽咪,我想先看看書。”喬浪看着自己的小書架不肯走了。一進書房,自動找了自己的書看。別看人小,也不是什麼天才兒童,可識的字倒有三年級水平了,一般的圖畫配字都難不倒他。
“找一本帶過去看。”喬小北放兒子進去挑書,自己也進去,環顧四周,還真找不到一本自己喜歡的書看。只是順手從紅學裡拿了本紅學。
走進小小的臥室,天藍色的空間讓人覺得走進科幻世界。喬浪自個兒乖乖地爬到牀上,小小的人兒整個掉了進去,看書之前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卻移向了媽媽:“媽咪,我喜歡雲叔叔。雲叔叔當我的爸爸好不好?”
“小浪——”喬小北一把摟住了兒子,哽咽着說不上話來。一句話,把他小小心靈裡的渴望全說了出來啊。
“媽咪別哭,我不說了。”很敏感的孩子,看到媽媽不太正常的樣子趕緊轉移陣地,裝作很用心地看書。
喬小北看着兒子的小模樣,想起了昨晚路瑤的話,這孩子的確太早熟了。有點像她當初……不行,確實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孩子確實需要爸爸。
喬浪先是裝的,可是真的很喜歡看書,認識足夠的字也讓他能看許多書,所以一看就入了謎。但天天午睡的習慣更強勁些,所以一下子就歪倒在一邊,睡着了。
抱着兒子放正姿勢,掖緊被窩,喬小北親了親喬浪白淨的額頭。坐在那兒靜靜地看着,微微嘟起的小嘴兒很可愛,這孩子大多時候很安靜,可是不安靜的時候也讓人頭痛,想要的東西一定想得到。
這個個性不像她。
坐着看書,可是紅學的書她還真看不進去,再怎麼說《紅樓夢》是永恆的愛情悲劇,越想越斷腸的悲劇。她現在討厭看悲劇。客廳裡傳來歡騰的笑聲,不知不覺想起剛剛的話。三年前?
她是四年前離開a市。那時可以說正是東方集團最風雨飄搖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爲那件事,她絕不會輕易在困難時期離開。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離開那兒她就把舊的手機卡扔進了垃圾桶,也就讓a市的人和事全遺棄在心門之外。
容海在哪裡?容海曾不止一次提到過喬天洪,可能父親知道這個人也不一定,可是她不想問。這一點,她的個性隨父親,不喜歡探究過去的事。
既然與過去撇清關係,那麼過去的一切都需要被遺忘,包括容海。
正想着,覺得身後有溫熱的氣息,心裡一怔,她側過頭去,裝作認真地看書。
身後是雲弈,他伸出修長的手拿起她白淨的手,笑:“小北,你這習慣有點特別。拿東西總是握得緊緊的,剛剛那個茶杯是定型的東西,要不然都被你捏碎了,可這書你瞧……”
瞧什麼?喬小北真順着他的手兒瞧,縱是淡定也臉紅。那書被她捏得不成形,有部分還被她撕了個小缺口,真不知道繼母看了會不會心疼。趕緊放手,才發現手在人家手中。她慌忙收回:“雲先生,這樣子不好。”今天才見面,就發展到牽手的程度了麼?
顯然喬小北的反應讓雲弈意外,不過就是握個手,很正常的肢體接觸。她不該這樣慌亂的,站在那兒時雲淡風清得讓人心往。心中瞭然,果然害怕男人也害怕感情。看來他如果真想娶面前這個女人,需要花費的精力要比常人多上數倍。
雲弈笑:“小北,又不是封建社會,現在握個手算什麼。沒什麼好計較的。”說完,不看她拘束的神情,只看小朋友,睡着了手裡還抱着一本書,他了然,“小浪很愛看書?”
“嗯。”喬小北這才恢復常態,淺淺笑了,“小浪最愛看書。”
淺淺的笑容中有着爲人母親的驕傲,雲弈淡淡笑了:“明天我過來接你,一起去外面轉轉。我打賭你北京還有好多地方沒去過。”
真的這麼快?喬小北想拒絕,卻在看着兒子白白淨淨的面孔時淺淺笑着:“我不在這裡住。”
沒有否決接她,那是答應了。雲弈笑:“沒事,等下我送你們回去,就知道你住哪兒了。小北,如果我唐突了,請諒解我的心情。如果我早知道你比照片上更令人嚮往,我不會如今才約你。”
這話說得挺怪,她的照片什麼時候傳到他手裡的?
喬小北沒有問,只婉拒:“雲先生,小浪在睡覺,我們有事等會兒再說。”
頷首,雲弈看了看喬浪睡熟的神情,回頭看着做母親的小北正聚精會神地看着兒子,知趣地不再做聲。可也不離開,居然也找了個椅子坐下,坐在一旁深思着什麼。
書本來就不喜歡看,這會兒多了個大男人,喬小北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看,可是真是不喜歡看《紅樓夢》裡的勾心鬥角,看着看着就走神。又不能走開,讓人覺得不夠知大體,可是明明知道對面那個男人不時拿眼瞄她,不時評估她,無論如何她還是臉皮不夠厚,最後依然淡定不了。
左思右想也不以爲自己能讓這樣一個男人一眼看中,可是這雲弈的表現就是如此,好象真想把她立即娶回家。她都不知道原來她的桃花運這麼旺。
不想被他這樣一直評估,喬小北突然擡起頭來,正迎上雲弈的目光,半珍惜關探索的那種。這樣對視着有些突兀,喬小北淡淡一笑:“雲先生……”
“叫我雲弈就好。”雲弈溫和地建議。
唉!喬小北只得重新來:“雲弈不陪我父親聊天?”
終是沉不住氣了是吧,雲弈瞧着她淡雅的模樣,眉間有着微微的不耐煩,不由輕笑出聲:“你們父女倒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你父親希望我陪你聊天。怎麼,想趕我走?那我走了,我就跟叔叔說小北不喜歡看到我。”
說的什麼話!
“去客廳吧!”喬小北站起,不喜歡被人一再探究心意,走到客廳去陪大家說話。
雲弈看着她的背影,淡淡漾起笑容,長身而立,跟了上去。多年沒追求女孩,技術不是那麼過關,可是保持自己在她視野中非常重要。可不,如果不能令她一見鍾情,就只能往日久生情的方向努力。最起碼,得讓她覺得生活中多了他這個男人覺得自然。
其實也沒什麼聊的,喬天洪職務所在,談的全是國家大事,顏如意和孫月都不喜歡聽,只有雲弈陪着瞎聊。最後兩人擺下象棋大戰。
棋逢對手。喬小北在旁邊看了三盤,也不禁對面前這兩人刮目相看。有一瞬間她甚至以爲,當年父母離婚也許真只是母親的問題——父親並不計較雞毛蒜皮的小事,且思慮深遠。而云弈亦是,只是比父親更慎重些,所以竟以2:1領先。
雲弈並不因爲是後輩而故意讓步,是個真性情的男人,可以依靠的男人,如果雲弈不那麼執着要感情基礎,也許她不會猶豫地答應他結婚。畢竟她遲早得結婚,有一個可以信賴的男人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幸運。
“媽媽——”正想着,喬浪終於醒了,而且自己跑了出來。
醒了就好,站起來,笑容躍然臉上,和兒子打商量:“小浪,我們回家好不?”
“嗯。”小朋友沒意見。馬上笑嘻嘻地朝外公說,“外公,我和媽媽回家了哦。”還跟雲弈打招呼:“叔叔,我們回家了哦。叔叔回不回家?叔叔,是不是跟我們一起回家你就可以做我爸爸了,我看我的朋友的爸爸都跟媽媽在一起。”
兩句話把衆人全逗樂了。孫月本來不喜歡這個“拖油瓶”,這會兒也不得不會心地笑:“瞧這孩子說的,船上人不急,急死岸上人。我們得靠邊站,小浪小朋友纔是岸上人。”
“當然回。”雲弈語氣有點兒驚奇,長臂一伸,抱起他,“來,叔叔送你回家。”
小小的人兒也懂得以心交心,雲弈對他好,喬浪就自覺摟緊了雲弈的脖子:“叔叔,你真好!”
這孩子……喬小北瞅着兒子有些興奮的面容,眼睛有些澀,心裡有些恍然,也許有些事她真不該那麼計較。雲弈要感情,他沒有錯……只是要她給感情,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切,順其自然吧!
客廳裡三個長輩看到他們的互動,互相交換了下眼色,心照不宣地笑笑。
“爸,我們先走了。”喬小北讓兒子跟大家告別。
“外公外婆奶奶再見!”喬浪果然有禮地和大家告別。就算被雲弈抱着,小小的人兒腰板兒挺着正正的,挺有氣派。惹得孫月都笑:“喬浪小朋友,敢情這麼點兒大就有喬首長的威風了。”
聞言大家都笑了,雲弈在笑聲中走向門口:“叔叔阿姨,我先送小北迴家。”
“那當然好。”喬天洪還不及說話,顏如意先歡喜地接過話,和老公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看來好事近了,多少年的心事也有了着落。
和樂融融的氣氛中喬小北率先往外走,這時門鈴響了。喬天洪忙起身:“快開,我那手下應該在一樓來了。我還要趕緊聽他的彙報。雲南那邊到底具體情況怎麼樣?”
“外公,我去開。”喬浪手腳多俐落,身子側向前方,按下了門禁,一邊出去。三人進了電梯,到一樓出了電梯就撲進一股寒風,寒氣也撲面而來,凍得小小的喬浪趕緊往回撲,“媽媽,好凍……”
可是小朋友沒跑開,被等電梯的人提起來了。來人提着喬浪的雙臂,打量着喬浪的五官,最後停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上面,半天沒發出半點聲音,似乎失了神。
“容大哥……”喬小北哽咽了。是容海?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容海。
“小北!”容海上前一步,緊緊地摟住了她。
雲弈在後面蹙緊了眉頭,手伸到半空,停了下,還是伸出手臂拉住喬小北。
喬小北身子一僵,容海太忘形了,他們不該這麼親近。剛要輕輕掙開容海,雲弈已經拉開她,朝容海淡淡一笑:“這位是……”
“是一位故人。”喬小北解釋,淺淺笑了,“容大哥,好久不見。”
“我找了你幾年,想不到你居然在北京,還就在我眼皮底下……”太激動了,容海失態,從來沒有這麼羅嗦過,似乎永遠說不完的話。等他終於停下來,才發現喬小北身邊有個氣質溫和的男人正緊緊盯着他,似在審判着他。
喬浪小朋友有不小的意見:“伯伯,不能抱我媽咪。媽咪是我的。”說着果然拽着媽媽的衣角往後撤。喬小北怕兒子摔倒,趕緊配合着往後走。
“媽咪?”容海似乎這才把面前的三個人聯繫起來看。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緩緩地轉向喬浪,看着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轉身看着喬小北,聲音有些變調,“小北,你別告訴我孩子剛好三歲半?”
是剛好三歲半。喬小北點頭。容海看着她們母子,漸漸地變了臉色。他是當年唯一知道喬小北去過雲南的人,離開的那天早上,喬小北髮絲有些散亂,人有些恍惚……
知道容海在想些什麼,喬小北輕笑搖頭,只提醒他:“容大哥,我走了,你忙你的吧。”說完就往外走。容海到底與誰更親密些,她有些看不明白。再怎麼說,當年容海很多事也是瞞着她的。
雲弈靜靜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不動聲色,這時牽了喬浪的手:“來,叔叔送你媽媽和你回家。”
“這位是……”容海這纔開始注意到喬小北身後的男人。
“你好,我是小北的男朋友。請問你是?”雲弈大大方方伸出手去,等着對方相握。
“男朋友?”容海臉色微變,慢慢地伸出手,和雲弈相握,瞄向喬小北。喬小北靜靜的模樣,沒有否認。容海的目光最後落在喬浪身上,一直看着,看着……
“再見!”沒有留太多時間給容海想象,喬小北已經向外走去。見到容海是意外,爲了大家好,爲了新生活,就讓這個意外隨風而逝吧。
“等等。”容海跟上,“小北,拿你手機給我。”
“什麼?”喬小北條件反射地停下,拿出手機,纔拿出來,容海一把拿了去,輸入號碼,然後聽到容海口袋裡響起鈴聲。
喬小北明白了,容海在存她的手機號碼。她再搶回來也晚了,只得平靜收回,淡淡地:“容大哥,我走了。最近我都比較忙,可能沒時間聯繫。”說完,拉開防盜門,讓雲弈抱着喬浪先出去,隨後跟上,頭也不回。
“小北!”容海跟出,“再見到小北很高興!”
聞言喬小北走得更快了。她走到這裡來是爲了和曾經告別,包括容海。當年的事容海是知道的,他一直和那個人在一起,但許多事仍然也瞞着她,不是說她要知道多少秘密,但有關自己的事總是想知道幾分。可是直到汪晴晴找上門來,她才徹底明白,容海並非是她的依靠。
容海在她面前瞞了太多的事,多到她離開a市時,最後也沒有弄清容海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有如他所說的那麼保護她。
坐上車,喬浪就問:“媽媽,剛剛那位伯伯是誰?”
“一個故人。”喬小北隨意回答。
雲弈輕笑出聲:“小北,小浪懂故人是什麼麼?”
喬小北尷尬一笑,不再做聲,抱着喬浪,目光迷濛,看着窗外的風景不眨眼。
“小北現在在做什麼事?”雲弈問,“需不需要幫忙?”
“服裝設計。”喬小北輕柔以答,“暫時不要。”纔開始交往的人,不要扯太多利益關係纔對。
“有事情可以找我,希望小北不要太見外。”雲弈溫和地建議。
點點頭,心裡卻沒有同意。她向來只管蓋棺定論的事,這種纔開始的緣分並不會希冀太多。
終於到了家,車一時花園,生怕雲弈有進一步舉動似的,喬小北先言明:“家裡還有別的朋友,要不然真要請去家裡坐坐。”
瞭然一笑,就是想讓他遠離是吧?雲弈下車,替母子倆拉開車門:“沒事,反正明天我會過來接兩位出去遊玩。很快會見面。”
這個男人看上去舒緩,其實行動也算雷厲風行的那種。喬小北淺淺一笑:“雲先生有家族企業,想必很忙,希望不要打擾雲先生的正事。我們見面——不急。”
還是不想和他有多少關係是吧?雲弈眸子閃爍,鎖住她的淡雅,輕笑:“小北這說法雲弈可不認同。小北,我雲家的家教是:再大的正事,也大不過終身大事。再大的事業,大不過經營婚姻愛情。當然,如果真擔擱了小北的時間,我願意補償。”
人家都這樣說了,她還怎麼拒絕。喬小北不能擺冷麪孔,也不能拒絕,只得尷尬頷首:“不擔擱,明天再見!雲先生請先回去。有點晚了。”
聞言,雲弈舒緩的笑容再現,看着喬小北的頭頂,黑瞳間不由自主涌上淡淡的喜悅。飛快地落個吻在她發間,語氣極其溫柔:“小北,我希望我們儘快培養點感情基礎。很希望能結婚。”
喬小北呆住,今天才相親,就進步到親吻這兒了。她好象還沒天姿國色到讓一個男人一天之間就決定結婚,而且還是一個多金初婚美男,還這麼溫文爾雅……總覺得有點怪異的感覺,可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淺淺一笑:“雲先生,應該不急吧?”
“有點。我三十二了,錯過許多時間。該急的!”雲弈笑笑地告訴她。坐進車內,凝着那份素雅的清淡,微微動容,伸出手去:“小北,明早八點見!”
“好……”手不是太情願地伸出,但還是伸了出去。感受到對方相握的力量,喬小北心裡咯噔了下。這種力量讓她明白,一旦與他牽扯,雲弈不會對她放手。
小轎車終於消失在三月的柳條處,身後遠遠傳來喬浪稚嫩可愛的聲音:“媽媽,叔叔不是說留下來做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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