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忽然靜止下來,所有的一切都定格了。連同風聲都不復再聽見。
容瀾邪氣而俊美的面孔怪異而錯愕,眼角的餘光瞄着那張認真的小臉,擡起手來,輕輕格開水槍。
“別動!”小傢伙命令。
容瀾怎麼會不動,似笑非笑,慢慢轉過身去,慢慢開了車門,長身而立,如一座山般站在喬浪面前……
“寶貝!”喬小北喃喃着,忽然飛快開了車門。下車,轉到另一邊,先把喬浪抱起來,後退三大步。
“給我。”容瀾輕笑。
“不給。”喬小北肅然。清冷地瞅他,抱着喬浪緊緊的。還在教育着兒子,“寶貝,這樣很暴力。以後不許再做這個動作了。”
“他欺負媽咪。”喬浪很生氣,“那天是好人,還送我回家,今天就變成了大壞蛋。媽咪,我們不理他。”
放下喬浪,喬小北示意兒子跑:“瞧,哥哥在那兒,和哥哥回家。路阿姨在畫畫,請阿姨教你畫畫。乖,快去。”
喬浪這才點頭,黑白分明的眸子仍然有些疑惑,一會兒看看媽媽,一會兒看看那座小山,顯然比做媽媽的還不放心。
“媽媽沒事的。”喬小北展顏一笑,喬浪這才乖乖跑開。
可是容瀾手長腳長,不兩下就把孩子撈在了手中,喬浪手舞足蹈地亂蹦,哪裡脫得了魔手。
喬小北陰沉了臉兒:“別動我的孩子。我們母子的生活永遠不需要你來插手。”
喬浪更是瞪着容瀾,不服輸地和麪前這個好好看的叔叔較勁。清清楚楚地表明他的看法:“叔叔你太壞了。”
“不是叔叔,是爸爸。”容瀾平靜地告訴喬浪。深邃的眼停留在喬浪的五官,很好,樣樣是喬小北的。但願喬浪以後不會長成個娘們兒。
喬小北在旁淡淡一笑:“寶貝,是叔叔。”
“是爸爸。”容瀾不瞧他,放喬浪下來,蹲在地上,捉住他小小的胳膊,讓孩子注視着他。
“我喜歡雲叔叔做爸爸。我不喜歡你。”喬浪黑白分明的眸子認真地看着他,並不害怕,清清楚楚表明他的宏願,小小的手腳並用,推他踢他,可人小力薄。小小的胳膊抓在大男人手中,移不了分毫。
“放開孩子,這不是你的孩子。”喬小北恨恨地,拉他的手,這人大庭廣衆之下想幹什麼。
沒理她,容瀾細長的眼眯緊:“雲叔叔?”原來有強勁的競爭對手。
“是啊,雲叔叔說要做我爸爸。”喬浪認真地告訴他。
“嗯,好孩子。”容瀾居然笑了,忽然做了個特別溫情的動作,在喬浪額頭上輕輕吻了吻,笑,“記住,不能叫別人爸爸,因爲當年那隻小蝌蚪是我的。寶貝,爸爸可不能亂叫。”
說完,雙手一放,長身而立。凝着面前小小的倔強地想保護媽咪的小傢伙。很好,這麼小,很有骨氣,是個可造之材。
喬浪一得自由,立即跑開。喬小北看着兒子跑得遠遠的,這才輕輕吁了口氣,還好,沒拿對付她的手段來對付喬浪。
“我們去找苗苗。”容瀾上了車。
想了想,喬小北跟上。這個人向來執着,有些事不說開,這人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放她。她倒想知道,當一切真相大白時,他還能怎麼樣?
拉車門,容瀾卻示意她坐到前排。坐就坐吧,那是他的習慣,當年總是要求坐到他身側。
坐下,目不斜視。喬小北知道,如果想要得到自由,不被他掻擾,一定要想行之有效的辦法了。正想着,一隻手悄悄擱在她腰側,正試圖摟緊。
瞪他,她淡淡地:“我還是坐到後面的好。”
他的手停了,可沒有收回去,黑瞳若星,瞄她清冷的面孔,許久許久。最後在她鼻尖上輕輕一吻,語氣低沉:“小北,我真高興,還能活着見到你。”
從未聽到過他這樣感性的話,乍一聽到喬小北以爲弄錯了人。腦袋一下子有點懵,好一會兒纔回復過來。暗歎,這人想改變策略了嗎?但是好象做什麼都已經晚了。有些事永遠都在那兒擺着,換天換地換不了心。
“還不走?”她可是很忙,沒時間陪着他耗。
“很快。”他倒是很合作,可是光打雷不下雨。仍然一動不動地坐着。沒兩下又摸上了她的手,很輕柔很輕柔的樣子,漆黑的瞳落在她清冷的眸,靜靜地瞅着,瞅着……
“我回去了。”喬小北推開車門,要下車。她的被子才洗了一半,等下杜心心又在喊她做事不行了。
“就走。”他果然發動了車,喬小北只得坐好。
一路上察覺到他開車很不專心,是看到了喬浪心裡起波瀾麼?他不會真以爲孩子是他的吧?淡淡一笑,喬浪不是任何男人的,是她喬小北的。如此而已。
原來汪苗苗的住所離她這麼近,僅僅十幾分鐘的車程。喬小北到達的,才發現歲月沒有改變他們之間的任何事。她依然和這羣人格格不入。
汪晴晴在,容海在,連那個曾經潑她硫酸的容濤都在,以及六年前見過的汪濛濛。另外一個人卻讓喬小北多看了兩眼——東方明霞居然一直和汪苗苗在一起。
這兩人果然情分深厚。喬小北蹙眉,依這房子來看,這些人經濟寬裕,應該不缺錢用,可東方明霞濃重的風塵味讓人不了恭維。如果東方明霞真的墮落,難道容瀾真的完全不管?
再怎麼說,畢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複式三房,採光好,花園大,樓層高,怎麼看都是個好住所,這些人真懂得享受。
汪晴晴正在彎腰哄一個孩子。四歲多的樣子,模樣兒和杜嘯幾乎一模一樣,像司徒謙。喬小北這才明白晴晴的孩子是司徒謙的。汪晴晴可能一直是司徒謙的情婦,這麼多年兩人還沒結婚,拖得也夠久。不過聽說喜事近了。那杜心心呢?這可憐的妞兒心裡不有多糾結,可天天仍然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想着想着讓人心酸。
杜嘯,可能永遠不會有機會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誰。
“來了?”汪晴晴一眼看到了兩人,美眉揚起,有着莫名的笑意。瞄過喬小北時,只輕輕地笑了笑。
點點頭,容瀾帶着喬小北走進客廳。汪苗苗正在那兒織手套,一見容瀾立即飛奔過來,嬌柔得像早春的梨花:“容瀾你怎麼纔來?害人家天天惦記。”說着,自動將手兒牽起,緊緊地依偎着容瀾。
果然一切沒變,這情景正是六年前她在悅林門口做諮客時,兩人相攜離去的場面。那時的她,永遠沒想到這一男一女是她一生的劫。那時她隱隱有些羨慕苗苗,竟有這樣一個偉岸的男人替她遮風擋雨。
如果說她對他滋生心意,那便是因他對苗苗的細緻呵護而起。
容瀾一如既往,好象這個動作理所當然,沒有推開苗苗,反而牽着苗苗往書房裡走。
看着這熟悉的一幕,喬小北笑了,一顆心瞬間明澈。多年來什麼也沒變。
迎面碰上東方明霞,長大的丫頭有些漠然,可是看到喬小北還是縮了縮肩頭。當年做的錯事,她當然不能忘記。
進了書房,坐下,喬小北開門見山:“容瀾你要說什麼,說吧!”
容瀾細長的眼鎖緊她,好半晌轉向旁邊的柔美女人:“苗苗,我們的約定要實現了。三年內我找到了小北,我們復婚。”
汪苗苗瞬間慘白,坐着渾身顫抖,搖搖欲墜的樣子。咬着脣,半晌說不上一句話來。
喬小北冷眼看着,她相信汪苗苗不一會兒會心臟病復發。這是一定的,汪苗苗當年一不如意就發病。後來她明白了,這女人爲了要容瀾的注意力,沒病都會自己找點事情刺激自己,用一次次垂死掙扎換回自己要的東西。可謂置之死地而後生。
“放心,大哥不會拋下你。你的病,大哥一直在幫你找心臟,大哥會替你治好,這是大哥的承諾。”容瀾對她輕言細語,果然擔心她的身體。
“如果永遠不好呢,是不是大哥一直帶我在身邊?”汪苗苗捂着心口,顫顫地要承諾。
“當然。”容瀾握緊她的手。
喬小北在旁冷冷地笑了,起身:“你們慢聊,我看我來得不是時候。我在這兒你們不方便。”
胳膊被容瀾抓住:“小北……”細長的眼眸似有着情意,有着男人獨特的幽深。喬小北一愣,然後輕笑:“要復婚?”
“當然。”容瀾點頭。
喬小北輕輕笑了,笑得恣意而溫柔,前所未有的嬌美,讓面前這個男人第一次因她的笑容也傻了。
他語音輕顫:“小北。”原來她嬌笑最美,不是淺笑。
“復婚可以。”喬小北在笑,笑得眉眼彎彎,“可是容瀾,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他沉着地問,一雙黑瞳離不開她的笑靨。喬小北極少這麼開心地笑。
“永遠不再管汪苗苗。連見面都不行。”喬小北慢慢地靠近他,聲音越來越小,笑容越來越美,“就這個條件。這個條件不答應,就別來跟我談復婚。你答應了,我甚至可以忘掉那個孩子,和你重來——容瀾,還復婚不?”
“小北!”容瀾訝然,“小北不是這麼不能容人的人。苗苗獨自生存不能活下去。小北,她是我自小看到大的妹妹……”
“全天下本來就是我喬小北最不能容人。”喬小北縮回身子,搖頭,“更何況是汪苗苗。”輕笑,轉向汪苗苗,“我相信,當年那藥酒裡,一定也有你想放的東西。苗苗,我才進東方家不久的那次,你的心臟病發作是真的,很嚴重很可怕。因爲你在蜂蜜里加了不少的藥,你我都喝了,我的報復在孩子身上,你呢,應在自己身上。過量的藥,當然不止一個人放了。苗苗,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汪苗苗臉兒更加蒼白,可是竟然很鎮定,說:“小北你在說什麼呀?你是不是真見不得容瀾對我好,所以心胸這麼狹窄。容瀾,你瞧,小北她無中生有,我以後怎麼活呀!”
真是人至奸則無敵。喬小北愕然,然後輕笑,瞄着容瀾。這個男人相當厲害啊,運籌帷幄,精細周全,難道看不出汪苗苗的本性?
容瀾蹙眉:“小北,苗苗從小到大心地善良……”
夠了!她高估他了。喬小北知道再無糾纏的必要。清秀的臉兒瞬間清冷,淡淡地:“容瀾,我知道你聽了容海的解釋,說我當年去過雲南。但我告訴你,你那時根本就不能動,我們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我們之間非常清白。所以孩子不是你的。”
“不可能。”容瀾細長的眼鎖緊她,“我當年怒火攻心,是會這樣認爲。難道你現在還讓我這樣認爲?”
“我的孩子是在赴雲家元旦晚會上懷的。”她靜靜地,淡淡地,“被人下了藥,我失身了。你可以慢慢查。我走了,東方瀾,等你查明瞭再告訴我一聲,我來幫你驗證下結果對不對。”
“下藥?失身?”這兩個字讓面前的男人瞬間發狂,擁住她,似要揉進骨子裡,“是誰?”
喬小北淡淡笑了,輕瞄汪苗苗,真不錯呢,果然魔高一丈,說到這程度,這個女人還能鎮定如初。輕語:“容瀾,如果我說幕後是汪苗苗,你相不相信?”
“不會是苗苗。”容瀾立即否認,“苗苗連只螞蟻都不忍心捏死。”
就知道是這個答案。真的什麼也不用說了。喬小北淡淡地:“放開你的手。”
“不放。”容瀾很乾脆地告訴她,驀地拉起她,大步離開。
狂飈,喬小北被車子顛得幾乎要吐。眼角瞄着容瀾,他俊美的臉似在抽搐,細長的眸有些呆滯,手腳似乎有些失常。他很痛苦。
這男人瘋了,是有點愛她,佔有慾極強,所以纔會痛苦成這樣。她別開眸子……
一顆心隱隱作痛。這一切還不都拜他所賜。如果他不寵着汪苗苗,不對汪苗苗予以絕對信任,這個隨時喪命的女人哪有這麼大的膽子,既對胎兒下藥又對她下藥。
紅酒,蜂蜜,讓她的第一個孩子死於非命。這一切全由東方瀾而起,想忘都忘不了……
喬小北知道自己被囚禁了。這應該是容瀾自己的房子,不大不小的兩房一廳。帶她進去,他收走了她的手機,打了個電話給路瑤:“小北和我在一起。”然後把手機裡的電池取出,扔進垃圾桶。
黯然無語。他變了。當年他冷靜的時候居多,步步爲謀,精心謀劃,對東方集團如此,對她也如此。可如今已經有點自亂陣腳,她不知道他這幾年過的是什麼生活,只知道他的智力似乎退化了。
至少在她面前就是。
強制她鴛鴦浴,抱回房,灑落了一地衣裳,喬小北沒有掙扎。這個男人她終於看透了,一個不懂得愛的男人。只會掠奪身體,卻不肯交心的臭男人。
但很快讓她驚訝。他並沒有像那天那樣餓狼般撲上來,而是把她緊緊擁進了懷中,箍得緊緊的,好象肋骨都要揉碎了的感覺。他的頭埋在她赤果的胸口,一身似在微微的顫動着。隱隱聽得到他的低語:“是我的失誤,以爲萬無一失,終是讓你被扯進來。小北,是我的錯。我容瀾該死。小北你是我的女人啊!我容瀾居然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真該死!”
明明恨,明明想殺了他,明明想漠然過這一生。這一瞬間她熱淚盈眶,淚水蜿蜒而下,溼了枕頭。
雖然霸道,雖然笨,可是不能否認他的心。
這一瞬間她真想問明白,爲什麼要對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下手?又爲什麼後面想再生一個?連容海都在勸她再要個孩子,可惜她那時堅決不要,偷偷地吃了整整兩年避孕藥。如今看來,避孕很好。
也想到了汪苗苗,一顆熱熱的心又冷了下來。
他又在親她了,親她的眼淚,親她的身子,連腳趾頭都不放過,細細的密密的,雋永着,柔情萬千。又揉又捏又親,挑逗無限,他在卑鄙地誘姦她。夫妻兩年,同房無數,他明白她的熱情在哪裡,很會挑起她的熱情。
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一直靜靜地瞄着她,細長的眼似有沉痛,又似有些欣慰。他當然不會放過機會不要她,但他那麼的輕柔,讓她想起東方集團倒閉的前一段時間,他那一陣子也是這麼憐惜又溫柔的。那種綿長,讓人想起珍惜二字。
倒下,趴在她的雪白上。他低喃:“小北,我會查的。不管是誰,都應該有他應有的懲罰。給小北的恥辱,我讓他加倍地還回去。”
她不語,無力地笑。已經告訴他是汪苗苗,可是他不信。倒是隱隱地期待那一天,他知道汪苗苗醜陋的心思時,是不是該自慚得去跳黃河。
這個男人越來越笨。
笨男人終於抱起她,一起進入浴室沖洗得乾乾淨淨。抱回牀上,吮幹了殘留在她身上的露珠。讓彼此的身體密合,低喃:“誰也別來打擾我們。小北,三天後我去跟你爸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