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似受了重創,雲皓天掉頭大步而去。
生有何歡?喬小北這纔想起他說的,驚出一身冷汗,打電話給弟弟:“子傑,皓天心情不好,去陪陪他。好好勸勸他。”
年輕氣盛的男人啊,一帆風順的男人,沒受過挫折的男人,可不能胡思亂想……
“雲皓天——”喬小北追着,哪裡當得人家腿長,眼睜睜看着雲皓天像一陣狂風般衝出了花園。
一直看到弟弟從樓上跑下來,一邊打電話一邊消失在花園門口,喬小北才糾心地離開。
這男孩的心思太重了,怎麼辦?
喬小北買好菜回家已經快六點,焉不拉嘰地拉開門時,發現自己進入了花花世界——滿眼的玫瑰花:紅玫瑰,粉玫瑰,橙玫瑰……
花後是雲弈那張溫和儒雅的長臉,正漾滿了笑容,黑瞳溫暖如三月春風。玉樹臨風的男人奪人心魂。
他笑笑地,溫潤得讓人心動:“我不知道小北喜歡什麼顏色的……”
所以全買了?
哭笑不得,也窩心,卻笑:“雲弈,我喜歡藍色的。”
藍玫瑰?有麼?雲弈臉垮了下去,做難受的樣子給她看。雲弈這種男人也耍寶?喬小北愣了,醒悟過來,不由得哈哈大笑。倒讓一屋子人都怔住了。一個個私下裡傳眼色,誰說這兩人沒有緣的,瞧,談笑風生呢,哪裡會是喬小北會做的事,可是她偏偏就忍不住做了。
就說很有希望。只有不努力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事。
果然被雲弈堂而皇之地約出去了,生活在大都市的男人居然和她看星星。喬小北和他並排坐着,望着天際間的明星,哪一顆會是她的?眼睛慢慢地溼潤了。有一剎那,她想起了陸書鴻,她已經遙遠得幾乎記不起來的初戀
。
如果陸書鴻不走捷徑,也許他們早就結婚生子,過着平淡幸福的生活。當然,前提是江仕城不出現,是弟弟的未來沒被威脅……
回過神來時,發現雲弈極好,竟含糊地哼着《灰姑娘》的調調:你如此美麗,而且你可愛至極,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也許你不曾想到,我的心會疼……
唱着唱着,手搭上她肩頭,輕擁入懷。
喬小北斜斜地靠在溫暖的懷中。雲弈,你真好!
十點纔回家,父母和喬浪都睡着了。可是喬子傑還沒回來。喬小北睡不着,乾巴巴地等着。直到十二點子傑纔打電話回來:“姐,我和皓天在一起,今晚不回來了。”
沒事就好,不回來就不回來吧!長吁一口氣,這才爬上樓去,和路瑤一起睡。
“有心事?”路瑤知道喬小北沒事是不會爬上她的牀的。
“沒有。”悶悶的聲音。
“終於看開了?”路瑤躺下,輕笑,“我瞧你和雲弈在一起挺和諧。我才知道一個大男人這麼會疼女人,小北,準備嫁吧。別錯過了。”
“他是個好人,和他相處很輕鬆。”喬小北依然悶悶的。
“小北,會不會你對他有愛而不自覺呢?真的,我每次注意到你凝着雲弈時,都笑盈盈的。很輕鬆很欣慰的樣子。這就是模範夫妻的前奏。”路瑤說。
是麼?沒有吧?
短短的沉默。路瑤有些奇怪:“你爸那天到底和東方瀾說了什麼話,居然能令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乖乖離開,至今沒有再找過你?”
喬小北也奇怪,這個男人對她的佔有慾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按理不該這麼輕易放手。
搖頭,喬小北淡淡的:“離開正好,省得我恨得拿大炮轟。省得我有朝一日和陸書鴻一樣,費盡心機讓他身敗名裂。路瑤,光爲了你腹中那顆子彈,這個人都該下十八層地獄。路瑤,我們不談她。”
“小北……”路瑤擁她,無語
。如果那晚她不去敲她的門,這兩人是否還有機會和好。可惜,裡面吵得那麼大聲音,她怎麼能放心小北一個人面對那尊修羅。
一顆子彈斷送了一次機會。最重要的機會。
“雲弈說訂婚。”喬小北悶悶的。
“訂婚好啊!”路瑤替她開心,“怎麼還這麼不舒服?”
喬小北輕嘆:“路瑤,天知道我用了多大勇氣才接受這個事實,我怕再橫生枝節。路瑤,我覺得我沒有力氣再承受一次失敗了。很多事——刻骨銘心。路瑤,男人的心都太大了,永遠不會只裝上一個小女人。”
“我還以爲你放不開那個人。”路瑤搖頭,“寂寞無助時總想有個有力的男人做護花使者。小北你別笑,我有時候都想墮落一把,想借個男人的肩頭靠靠。小北,你比我感性多了,怎麼會不想。東方瀾這樣可恨,雲弈這樣多情,你怎麼能不移情?我覺得是我都會扛不住雲弈了……”
“唔。”喬小北如此應付她。
“你應該爲雲弈動情。這種男人,女人都會移情。”路瑤嘆息。
“如果移情,該是雲浩天而不是雲弈。”喬小北低語。
驚得路瑤跳起來,摸她額頭:“小北,你發燒了?”
“沒有。”
路瑤搖頭:“小北,雲浩天對你好了那麼多年,我知道你對他肯定有先入爲主的想法。可是小北你心思太重,細膩溫柔,需要成熟男人才壓得住你,吃不來嫩草。雲浩天是不錯,可惜太嫩了。”
“路瑤,有些事你不知道,誰也不知道。”喬小北哽咽了,“這世上我最虧欠的是雲浩天。路瑤,我欠他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怎麼會這樣?路瑤愕然。驚疑地凝着喬小北,她正側過臉去,不讓路瑤看到,雙肩微聳,顯然在低低暗泣。路瑤什麼也不說了,只緊緊地摟緊了她的肩頭。
“有時候真想馬上和雲弈結婚,這樣什麼念頭也不會再有,我纔會全心全意地對他好,接受他的好
。我知道,一旦結婚,我會全心全意地經營婚姻,只要結婚了……”喬小北聲音裡有着隱隱的糾心。
路瑤聽出來了,這裡面有她不知道的糾結事。愕然。越想越糊塗,還有什麼事情是喬小北連她也不願意告訴的?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輕輕地拍着喬小北的背。
有些事越理越亂成麻,還是睡覺吧!不管這世界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還是要睡覺的。
第二天早上八點雲弈準時到達。兩人並肩下樓,站在門口目送兩人離開的顏如意頻頻點頭。雲弈白色短袖襯衫,黑色的西褲,頭髮一絲不苟地齊排排站着,儒雅的模樣像極了學者而非企業家。喬小北直髮垂至肩下,淡藍的套裙,既職業又顯身材,五官清麗,淺笑怡人,舉手投足間有着令人移不開目光的嫺雅。
郎才女貌,一對璧人。越看越般配啊!
顏如意都瞧得出神了。
果然帶她去見金牌服裝設計師。當四十多歲阿姨級的白梅看到雲弈和喬小北時,臉上浮起大牌設計師的自豪和驕傲,譏笑:“雲弈,這女人看樣子也不像你說的有慧根。”
“瞧,你這眼光退步了。”雲弈一反儒雅,擲地有聲,“小北可是十年後設計界第一人,你不收她做徒弟是你的損失。到時名師出高徒這話可不是你能聽的了。”
“哦?這麼信任喬小姐?”白梅這才嚴肅起來,細細地考察喬小北的功底。
設計界第一人,喬小北有點哭笑不得,雲弈還真會瞎掰呢!想着想着又無比感動,被人認同是多麼幸福的事,被人信任的感覺如此美好。濛濛朧朧間想着,也許路瑤是對的,她可能愛上雲弈而不自知,要不然怎麼會如此容易被他感動。
每天都有新的感動。
也許,和雲弈結婚纔是治她心痛的良藥。
從白梅家出來時,已經成功成爲白梅的嫡傳弟子,成爲這個有着老姑婆的怪脾氣的中年女人收的第一個徒弟。當然,這得歸功於雲弈的口才,還有他的男性魅力。
雲弈的儒雅沉穩是成年女性的魅力殺手,越成熟的女人越喜歡這種男人……喬小北側着頭瞄他,眉皺了起來,不是不自信,還是真該死地覺得男人長得好看就是禍水,長得好看還有氣質,那就——比美女更禍水
。
可是雲弈是有內涵的男人,這種男人自然會有一種深遠的氣質,想趕都趕不了。
“有事情電信通訊就行,不用跑來跑去,一樣的學。”白梅如此要求。
這樣更好。喬小北當即點頭如搗蒜。師徒成交。
出來時時近中午,雲弈當然請白梅一起吃飯以表謝意。
白梅斜着眼瞄他,打趣:“什麼時候吃結婚喜酒啊?”
“快了。”雲弈瞄着喬小北,愉快地告訴白梅,卻悄悄地攥了她纖纖手兒。
喬小北沒有反對,也沒有掙扎。
吃完飯兩人和白梅告辭,一起去了雲翔總部。
二十八層的高樓大廈出現在眼前時,喬小北才知道如果嫁給這個男人意味着漲了自己多少身價。也才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有多大的壓力,更有多大的能力。居然能在這麼龐雜的事務中抽出時間來和她培養感情。
“雲弈,你是不是太忙了纔沒時間談女朋友?”疑問衝口而出。
雲弈輕笑,牽着她走進自己的總經理室:“那當然了。不是所有的富二代都那麼好當,如果想要兒子有機會做富三代,就得和國家總理一樣日理萬機,八面通融。創業容易守業難,越大家業越難守,壓力重於泰山,確實沒心情沒時間談女友。小北,官二代的紈絝子弟纔好混,富二代嘛,一沒混好就混成了二百五。”
聽得喬小北又笑又搖頭,就說人都爲名利所縛,雲弈爲這家業能完整傳到兒子手上,估計犧牲了人生不少樂趣——雖說他兒子還不知道在哪裡。
“雲氏和雲翔哪個更強勁些?”喬小北問。
“不好比。”雲弈坦白,“雲翔是實業,雲氏是服務業。但云氏實力不會低於雲翔。”
難怪雲浩天說他瘦了十幾斤
。原來也是越大家業越難守。
雲弈帶她來當然不是來辦公的,只是帶她過來熟悉下他的工作環境,認認路。喬小北不經意地翻動着他的機密文件,發現他的字寫得四平八穩。不由笑了,雲弈果然是個君子。
一個人完全可以從他的字裡面看出他的爲人啊!雲弈就是個腳踏實地的男人。
辦公室大概四十個平方,陽光充足,牆壁大玻璃樣式,角落放了幾盆長木支起的綠蘿,辦公桌上也有。牆壁上掛着幅《八馬圖》,雄糾糾氣昂昂地朝前奔跑着。這幅圖讓整個辦公室立即氣勢昂揚起來。
這裡只有雲弈一個人的座位,白秘書是跟着他跑的,剛剛有打過招呼,坐在外間。
等她覺得辦公室裡太寂靜時,才發現雲弈正站在旁邊凝着她,深邃的黑瞳滑落在她小巧而挺直的鼻子上,然後移向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癡了。
喬小北尷尬地移開了目光。這種情形好象有點那個……有點什麼事會一觸即發的感覺。
莫名的情愫暗濤洶涌,孤男寡女極易動情。當然,她明白雲弈一直在動情,只是那一杯水過後,總是不太敢上前。怕嚇跑了她。
找點話說吧!喬小北四處瞄,眼睛眨呀眨的,說什麼好?
繞到他身上時,臉微微紅了。她瞄到了不該瞄的東西,一眼瞄準他腹間隆起,男性的慾望彰然若揭。當然,這很正常,他三十二歲了……
“小北,你穿裙子很漂亮。”雲弈讚美,聲音沙啞。白皙的小腿在裙襬中晃悠,若隱若現讓人浮想聯翩。
喬小北面容僵了下,這話太過熟悉,她沉默了。這世上有個男人爲了看她穿裙子特意冬天跑到南方去——當然,一方面是去養傷。
“雲弈先生穿白襯衫也很帥。”似乎找不到話說,只好表揚他的皮相。
雲弈笑。牽起她的手,一起坐到會客沙發上,寬大的真皮沙發舒適無比,坐上去有點不想起來的感覺。喬小北發出低聲的滿足的嘆息,這可比她自己睡的那張牀好
。
雲弈坐近,沙發立即陷下大半,長臂一伸,輕輕摟住她的腰。這腰還是那麼瘦,該補點肉纔對。想着,忍不住加重手下的力道。
喬小北一僵,很快鎮定。要訂婚了,要訂婚了呀,很快是一家人了。她默唸着,沒有推開他。
“我媽上午去你家了,現在正在和阿姨談訂婚的事。”他的語音在她耳邊繚繞,有些熱,有些止不住的激情,“日子就在這個週末。”
還有三天?喬小北一愣,好快!
“訂婚完了再開始做結婚的準備。”雲弈說。
“啊?”她輕呼。好快!
“小北,你這模樣好可愛。”雲弈輕笑。都大女人了,怎麼還睜着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呀眨。
說快二十九歲的女人可愛,這是讚美呢還是諷刺呢?喬小北很認真地想着這個問題。
可是雲弈等不及了,終是抵制不住女人的誘惑,吻上她惹禍的眼睛。
有些僵,卻沒有動彈。也有些好笑,她的眼睛這麼惹禍,總讓人吻。話說,吻眼睛真的讓人很不舒服……他的手情不自禁觸她的裙襬。她用力壓下逃跑的思想,強制自己接受。他的指尖正劃過她的裙子往裡移……
“雲總,林小姐來了。”外面傳來白小姐的聲音。
“該死!”雲弈低咒,手停住,揚聲喊,“讓她明天來。”
“林小姐說你已經推了三次了,她這次再不推遲了。”白小姐的聲音有些爲難。
“不懂拒絕的女人!”雲弈說,卻不得不直起身,戀戀不捨地抽離指尖,懊惱得想殺人。可是不能殺人,還得平心靜氣任自己的慾望平息。然後才長身而立,大步走向門口,拉開門。
一個女人要走進來,卻被雲弈擋住:“葉青雲,有事就在這裡說。”
“弈,當年我不懂事,也不懂愛,所以纔會傷你,現在不會了
。”葉青雲聲音低低的。
“我也想說,當年我不懂事,也不懂愛,所以纔會招你,現在不會了。”雲弈聲音不慍不火,沒有生氣,但把自己拒絕的意思表達得清楚明白。
喬小北立即聽出來了,這個女人就是雲弈付出過六年感情的女人。翹首,雲弈修長的身軀擋住了一切風景,她看不到這個女人的模樣。
“弈,當年我是傷了你。所以你才這麼多年絕情絕愛。我明白……”女人喋喋不休,也掩不住語氣中的自豪。
雲弈突然轉過身來,笑:“小北,來。”
等喬小北過去,他牽着了她的手,專注地瞅着她,輕笑:“葉青雲,這是我未婚妻。”穩定淡定,不是氣話,而是認真的介紹。
女人的聲音卡在這一句話上面。喬小北明白了,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兩人臉上一轉,淺淺笑着,大大方方伸出手去:“你好,找雲弈有事嗎?”對方是個美女,五官漂亮,但缺少氣質,三十多歲的美女如果沒有獨特的風味,那美便黯淡了。所以,葉青雲瞄到有風味的喬小北時,人呆住了,啞口無言。而且面色鐵青,不可置信地瞅着雲弈,喃喃着:“你真的變心了!”
“無所謂變心。”雲弈這話有些淡。這女人都不懂變心是什麼意思。
還好,葉小姐有點氣節,不是太賴皮,懂得轉身就走。喬小北聽着她凌亂的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輕輕笑了。
“我們回去吧?”她說。
“小北……”雲弈欲言又止。
“不想見她,下次直接讓樓下的保安轟走就是了。”喬小北邪惡了。
雲弈卻輕輕地吁氣兒:“小北,你沒誤會就好。”還這麼配合他,有妻如此,夫復何求,但願早點結婚。
“怎麼會誤會?”喬小北瞪他,卻笑,“我只是想,如果過了這麼多年你的眼光要是還這麼差,估計雲翔早就不可能出現富三代了。”
“小北——”雲弈鬱悶散盡,要摟她。
喬小北輕巧閃開:“白小姐在向你和我行注目禮呢
!”可沒說假話,白小姐正雙手環胸,饒有興味地瞅着自家老闆摟佳人……
雲弈笑了:“爲嘛突然覺得白小姐好難看。”說得低低的,耳語級別。
喬小北噗哧笑了。這會兒雲翔的大老闆瞄着她,忘了一切,只留一副傻相。喬小北猛汗,甩手出去了。
不管怎麼樣,兩人還是分開了。雲弈事情確實不少,喬小北先行一步回家。道別,吩咐白小姐備好司機相送。雲弈默默凝着她窈窕的背影,久久收不回目光——爲什麼世上有一種女人讓人覺得越看越好看?連心都被她帶走了。
雲弈不知道的是,世上每個墮入戀愛中的人都是這種看法。
喬小北迴去時就看到喬浪和杜嘯兩人在沙灘區玩沙子。玩得不亦樂乎。天氣熱了,兩個小朋友都短衣短褲,如蓮藕般嫩嫩的胖胖的雙手雙腳全髒兮兮的,可是兩人都不管,只管爭地盤。喬浪自從能說話能跑就一直在和杜嘯爭地盤,兩人的喜好似乎都一樣。
兩小朋友爭得臉紅耳赤。俊秀的臉兒好可愛。
“媽咪回來了!”喬浪忽然看到媽媽,立即把地盤全退讓給哥哥,大聲嚷嚷着。
喬小北忍不住笑了,大步迎上。
半空裡橫過一隻手來:“小北,我們好好談談。”修長白皙的手,很有力度的手。
似乎沒聽到有人說話,繞過那隻手,喬小北含笑:“寶貝……”
“小北想在孩子面前談?”來人語氣微涼。
轉身,和跑着的喬浪揮手:“寶貝接着玩,媽媽等會兒再過來。”
站定,咬牙瞪他,蹙眉,低語:“東方瀾,所有的故事都已經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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