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60你還好嗎

顧敏的聲音不算大,卻字字句句刺進慕靜柔心裡,那一瞬間,她只覺得渾身拔涼拔涼,整個身子幾乎都在顫抖。

“媽,”慕靳修皺眉,推了推顧敏,讓她注意言辭。

“別拉我,”顧敏的反應卻是出乎意料的激烈,她用力揮掉慕靳修的手,“結婚五年,你們爲什麼沒有孩子,慕靳修,你當我死了是不是。”

真真是戲劇性的一幕,慕靜柔還在爲她之前的話氣憤着,眼下,竟是又生生爲她的話所驚愕。

“媽,”這下出聲阻止顧敏的是趙語淇,只見她神色落寞,顯然顧敏的話說中了她的痛處。

“慕靜柔,”顧敏依然不爲所動,憤恨的盯着慕靜柔,“你終於滿意了吧,得意了吧,我那傻兒子爲了你,竟然,”

“媽——”慕靳修一聲怒吼打斷了她,“夠了,”

“靳修啊,你還不明白嗎,她不是一個安分的人,你看看圍在她身邊的那些人,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顧敏一番話說的是言真意切,儼然是一個處處爲自己的孩子着想的好母親。

慕靳修低着頭,以致靜柔無法看清他的神色,顧敏的話對她而言無疑是一枚重磅炸彈,縱然她是知道慕靳修對自己的情意的,只是,她以爲一切早已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散,莫非……

她不敢往下想,她的人生已是一團混亂,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更多的糾葛。

“行了,今天是靳寒和希雅的好日子,不開心的事放到以後再說。”出乎意料的,沉默了許久的慕雲恆終於出聲制止,顧敏自是心有不甘,狠狠瞪了慕靜柔一眼,不情願的住了口。

主桌上坐着的幾人一時無話,這樣的靜謐在百餘桌賓客熱熱鬧鬧的環境下顯得格格不入。

“爸,媽,”甜甜的聲音打斷了這種尷尬的安靜,一襲玫紅色旗袍的希雅在高大英俊的慕靳修的牽引下,踏過紅地毯來到主桌,含羞帶怯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坐吧,”慕雲恆點點頭,顧秀則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樣,無悲無喜。

希雅翩然一笑,拖着長長的魚尾裙襬徑直往慕靜柔身邊的空位而來。

“坐這,”慕靳寒一把拽過她,將她安置在趙語淇身邊的空位上。

“寒,”希雅臉上的笑容明顯的僵了一僵。

慕靳寒一臉沒事人似的把希雅的座位往後拉開了些,等待希雅坐下,他又自若的在慕靜柔身側坐下。

主桌的檯面很寬,每個座位之間都有很大的間隔,按說相鄰兩個座位的人根本是不可能碰到對方的身體,偏偏,慕靳寒一坐下來就大大咧咧的叉開腿,左腿直接就靠着慕靜柔的腿。

炙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布料熨貼着她,慕靜柔膽顫心驚,僵硬着身體幾乎不敢動彈。這樣近的距離,空氣中似乎都氤氳着他獨特的氣息,她忍不住往左側挪了挪。

“靜柔姐,”希雅突然出聲叫她。

“嗯?”慕靜柔一愣,茫然扭頭看向她。

希雅端了杯酒,笑意盈盈看着她,“謝謝你能來,你知道的,我和寒最需要的就是你的祝福。”

她的祝福?呵,真是諷刺。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竟然還是不願放過她嗎?

慕靜柔唯有以笑相對,向着她舉了舉酒杯,“祝你們白頭到老。”

不就是在腐爛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再難耐的疼都受過來了,還有什麼值得懼怕的。

“謝謝。”希雅笑着將手裡的紅酒一飲而盡。

慕靜柔苦笑,舉起酒杯就要灌下,“慢着,”慕靳寒突然站了起來,伸手奪過她手上的酒杯,輕輕晃動着,猩紅色的液體隨着他的動作有節奏的晃動,漸漸,晃了他們的眼。

沒來由的,慕靜柔一陣心慌,直覺想要逃開。

“難得靜柔姐這樣賞臉,小小一杯紅酒怎麼能代表你的心意,”慕靳寒肆無忌憚舉起酒杯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席上衆人俱是變了臉色,希雅勉強笑了笑,“寒,你可不要太爲難靜柔姐,我看着可是不忍心呢。”

慕靳寒勾了勾嘴角,“既然是真心的祝福,多喝幾口酒才能顯得誠心。”他抓起桌上的白酒,咕咚咕咚將高腳杯灌了半滿。

“喝吧,讓大家看看你的誠意。”

眼裡迅速蒸騰的霧氣迷亂了她的視線,慕靜柔猛的低下頭,深深吸了口氣,就要接過酒杯。

“我替她喝。”任飛揚突然出現,搶過慕靳寒手上的酒大口灌下,“怎麼樣,滿意了嗎?”他對着慕靳寒舉了舉空空的酒杯。

慕靳寒邪佞的笑着,拎起桌上一整瓶白酒遞到任飛揚面前,“是男人,就喝了它。”

面對他的挑釁,任飛揚嘲諷的勾了勾嘴角,毫不猶豫接過酒瓶,仰頭,一個勁猛灌。

“夠了,慕靳寒,你到底想怎麼樣?!!”慕靜柔擔心的看着任飛揚,忍無可忍,終是對着慕靳寒怒喝。

她對於任飛揚的維護看在慕靳寒的眼裡自是分外的刺眼,他冷笑着,嘴裡說出更加刻薄的話,“這樣就心疼了,慕靜柔,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心這樣軟。”

他近乎咆哮的低吼,猛的抓起桌上另一瓶白酒,仰着頭,徑直往嘴裡倒。

他的話直直敲進慕靜柔心底,震得她肝膽俱顫,她氣得整個身子劇烈顫抖着,好一會才平息下來,任飛揚和慕靳寒依舊各自固執的灌着酒,一股子血氣往上涌,她突然伸手,使勁打掉任飛揚手裡的酒瓶,“我們走——”

瓷質的酒瓶掉在地上,哐噹一聲碎成了片,殘留的酒流了出來,清香四溢。

慕靜柔拉着任飛揚在一衆賓客驚詫的目光中大步走遠。

“乓,”慕靳寒使勁將手裡的酒瓶砸在地上,破碎聲大的令人膽顫心驚,足以顯示出他有多麼的憤怒。

顧秀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卻是始終沒有吭聲。

正午的日頭有些刺眼,慕靜柔一手拉着任飛揚,不管不顧大步往前衝,出了酒店,也沒意識到要打個車啥的,只是憑着胸腹裡一股子怒氣急匆匆往前走。

先前灌下的大半瓶老酒就肚子裡蒸騰、發酵,饒是任飛揚酒量不錯,空着腹喝了灌了這麼多酒,一時半會也撐不住,此時又被她拉着橫衝直撞往前衝,胃裡登時就有些反胃,連帶着頭也開始昏了起來。

慕靜柔一個勁向前走,自然是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他知道她現在心裡難受,急需發泄,便也沒有喊停她,任由她拽着。

“呼,”直到再也看不到酒店的影子,慕靜柔終於狠狠舒了口氣,停下了腳步,“任飛揚,你說,我是不是特沒用,”她也不轉身,兀自嘀咕着,靜靜等着身後的人迴應。

“任飛揚,爲什麼不說話,該不是連你都不想和我說話,”她的聲音在轉身看到滿臉潮紅,搖搖晃晃的任飛揚時戛然而止。

“你沒事吧,別嚇我,”她趕緊扶着他,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我,沒事,不要,擔心,”話音方落,他兩眼一閉,昏倒在慕靜柔的肩頭。

醫院病房。

俊俏的任飛揚滿臉紅疹躺在病牀上討好的看着慕靜柔。

“知道自己對酒精過敏,你還逞什麼能,我喝了了不起就大醉一場,這下可好,你看看你這張‘漂亮’的臉蛋,我看你還怎麼出去見人?”

任飛揚討好的笑着,抓着她的手可勁搖着,“我這不是見不得你被人欺負,再說了,我任飛揚是誰,即便長了疹子,那也是宇宙無敵美少年。”

慕靜柔是哭笑不得,又惱怒又心疼,偏偏這情緒還無處發泄,不由掄起了拳頭,不痛不癢捶着他的胸膛,“就你還美少年,再過幾年都要成蜀黍了,臉皮還真厚。”

任飛揚突然就收起玩笑之色,握着她的肩頭,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鄭重問道:“慕靜柔,你還好嗎?”

在他這樣認真的關切下,慕靜柔心裡壓抑着的酸楚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再難受到控制,洶涌着傾瀉而出,眼淚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任飛揚心疼看着她,終於用力將她擁進懷裡,溫暖的大掌帶着堅定的力量一下一下輕撫着她的後背。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心裡積壓的各種情緒一瞬間全部爆發,慕靜柔終於忍不住哭倒在他懷裡。

任飛揚不再出聲,只堅定的抱着她,任由她宣泄。

五年,他陪着她一步步走向成功,閃光燈下的她縱然是美麗的,只是這樣的美麗多少有些虛無空洞,她更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沒有真正的喜怒哀樂。

她心裡的苦,他明白,只可惜,能化解她心裡的人並不是他,從來都不是……

病房裡相擁的兩人各自沉浸在自己悲傷的情緒裡,誰都沒有注意到微敞的病房門外,一雙冰冷滿含怨恨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