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談談,”慕靜柔繞過病牀來到另一側,固執的盯着他。
蘇哲的額頭上仍然包着白紗布,細碎的劉海從前額滑落,散在紗布上,更顯得烏髮如墨,察覺到慕靜柔的動作,他猛地閉上了眼睛,兩片蒼白的脣瓣緊緊抿着,竟然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於心底無聲嘆息着,慕靜柔拉了把椅子到牀邊坐下,思量了許久,她終於鼓足勇氣說道:“如果,如果我說我願意,你,”
躺在牀上的人兒猛地睜開眼睛,“我不需要施捨。”說完,他又立即閉上眼睛,兩扇撲閃的睫毛卻泄露出他內心波動不已的情緒。
“我不是這個意思,”慕靜柔急得站了起來。
“那你是什麼意思,不要說你突然發現自己愛上我了。”他閉着眼睛,卻字字清晰的說着。
慕靜柔怔住了,她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誠然這個想法在她腦中已經盤亙了許久,早在之前特意趕到S市那次,她就已經有了這個念頭,幾番欲言又止之下,加之蘇哲明顯抗拒的態度,她也就沒有說出口。
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或許是蘇哲的虛弱刺激了她,又或許是慕靳寒的行爲傷到了她,總之,就那麼輕易的說了出來。
“對不起,是我,”
“沒關係,”蘇哲急急的打斷她,卻是始終緊緊閉着眼睛。
從慕靜柔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在被子外面的頭,以及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殊不知,潔白的被子下,蘇哲的手緊緊摳着牀單,明明是久睡才醒,力氣卻大的似乎要把牀單摳出一個洞。
“我要休息了,請你出去。”
慕靜柔歉疚的盯着他,終是默默嚥下話頭,轉身出了病房。
愛博醫院大樓的牆刷的雪白,明明是這樣乾淨而純潔的顏色,落在慕靜柔眼裡卻覺得分外刺眼,明晃晃的白,反而會刺激她想起身上的黑暗。
順着雪白的牆面滑落,她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抱膝蜷在牆角,連日來積壓的悲傷終是在這一刻盡數迸發,陳院長去了,孤兒院沒了,蘇哲深受重傷……
這些事樁樁件件照着她的痛處狠狠刺下來,她被傷的鮮血淋淋,然而,現實容需要她振作,更容不得她軟弱,再苦,再難,她也只能咬着牙硬撐。
可是,又有誰知道,她真的好累也好難過,好想有一雙肩膀來讓自己依靠。
“阿柔,你,怎麼了?”熟悉的聲音滿含關切的語調,她記不清已經有多久沒有聽到她這樣對自己說話了,心裡的酸澀頓時如泉涌,她猛的站起來,撲向她,“葉欣,”
葉欣緊緊回抱着她,柔聲勸慰着,前段時間她出國去了,這不一回來就聽說了這事,緊趕慢趕來到A市,好歹是見到了靜柔。
“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的,”
慕靜柔靜靜趴在她的肩頭,許久沒有吱聲,唯有壓抑的哭泣聲在醫院過道久久迴盪。
“對不起,阿柔,我之前那樣說你,”
慕靜柔使勁搖頭,“不怪你,確實是我不好,”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蘇哲愛你,並不意味着你一定要愛他,我只是替他覺得不值,他愛你愛得連性命都不顧,你,唉,算了,都過去,說什麼幹嘛呢?”
“葉欣,”慕靜柔低喃,她沒有想到原來在葉欣大大咧咧的外表下,竟然隱藏着這樣細膩的心思,“我到底該怎麼辦?”她的聲音充滿了無助。
葉欣忍不住嘆息,握着她的肩頭,正色看着她,“阿柔,既然你愛他,當年爲什麼要離開,”縱然她不待見慕靳寒這人,然而,以慕靜柔當年的表現,她真的以爲他們會在一起的,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選擇離開,而且一走就是五年。
慕靜柔更是搖頭,輕輕推開她,“我和他,不會有結果。”
“怎麼會?”葉欣不理解。
“我們有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慕靜柔的聲音充斥着淡淡的哀傷。
葉欣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悲傷,靜靜看着她,轉移了話題,“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到醫院來之前,她給蘇婉打過電話,對於這段時間的事也有了大概的瞭解,經歷這樣的變故,她很是擔心靜柔的現狀。
慕靜柔轉身望着窗外,院子裡的楓葉開得正豔,紅豔豔的一片,像極了燃燒着的火焰,“找慕家要回地契,重建孤兒院。”
“阿柔,真的要這樣做嗎,我擔心,”
“這是陳院長的遺願,我一定要替她完成。”慕靜柔說的異常堅定,她忘不了陳院長臨死前的託付,更忘不了她含笑的模樣。孤兒院是她一輩子的心血,她一定要幫她奪回來。
“好,要是遇到什麼難處你一定記得還有我這個朋友,”葉欣見她心意已決,也只能順着她的心意了。
“蘇哲已經醒了,你要不要進去看看他,”
“嗯,”葉欣應着,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推門進了病房。
而病房外,慕靜柔始終面向窗戶站着,一動不動凝望着成片的紅楓。
慕靳寒,你好狠的心,竟然這樣傷害我,你這是想要我的命嗎?
還是說,你真的就這麼恨我?!!
陣陣秋風刮過,成片的紅楓隨風搖擺,彷彿是在否決她的想法。
葉欣很快從病房出來,兩隻眼眶紅紅的,顯然是剛剛哭過,她擡頭揉了揉眼睛,對着慕靜柔說道:“他讓我轉告你,他不想再見到你,請你離開。”
慕靜柔苦澀的笑笑。
“他真傻,不是嗎?”葉欣也笑,一樣的苦澀難明。
“你說,我該怎麼辦?”慕靜柔無奈的問着。
葉欣只是搖頭,如果是在五年前她一定會勸慕靜柔留在蘇哲身邊,可是,現在?面對這樣的蘇哲,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慕小姐,我求你留下來,照顧阿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