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格睡着了,大概是被他冰冷的一言不發的表情給嚇住了。一向喜歡偎在他懷裡的人,此刻卻脊背僵直背對着他縮在牀邊。
穆啓然突然覺得心酸,不知道爲什麼,遇到她的事兒,自己整個人都會失去修養和風度,變得不正常起來。幼稚、善忌、沒有自信、心胸狹隘。
藉着月光,看着她微微弓着的漂亮脖頸。輕輕的親吻一下,貼上去。
方纔在酒吧裡沾上的一身難聞的濃烈香水味,讓他在浴室裡洗了許久,似乎不論怎麼清洗,都在鼻間徐饒。而此刻,一靠近她,那讓他煩躁的味道居然就散了。鼻息間全是她清新的,初初透出點紅意的青蘋果的酸甜味兒,讓他着迷。
他湊到她脖頸裡嗅一嗅,將她小心翻轉過來,輕輕攬入懷中。她在夢中,自動自發的伸展開手腳黏上來。
睡覺的姿勢又有了創新,又霸道又顯得不安,四肢纏在他的身上,八爪魚一樣緊貼着他。他微微一動,她就忽閃一下眼睛,像是馬上要醒過來。穆啓然無奈又覺得高興,挺着背保持着那樣一個高難度的姿勢,看她睡。
她在他的身邊,總是一閤眼,便睡的無比甘暢。
想,其實這樣也就夠了,有她睡在自己身邊。她悲傷的時候,喜悅的時候,第一個想到依靠的、分享的人是自己就好。
臉埋在她鬆軟的頭髮裡,聽着她睡夢中可愛的呢喃着說:“啓然,癢……”雙手推着他的臉。被濃濃的睡意糾纏着,閉着眼撅着嘴巴。穆啓然心頭結成的那點不自在也就慢慢化了。
清晨在啾啾的鳥鳴聲中醒來。一睜開眼,便看到蘇小格那張放大了的臉。
不等她慌張避開,穆啓然已眯着點笑,擡手捏住她的臉蛋,“好看嗎?嗯?”
偷看人家被抓包的感覺實在很尷尬,蘇小格慌忙扭着頭裝傻。
穆啓然卻一臉壞笑的故意貼上去,看她一張臉因爲羞澀而微微顯出紅暈,故意逗她。“哼……很好看。”蘇小格小聲嘀咕一聲,一時連脖子都紅透了。
她的臉,在他的手下變出奇怪的樣子,他忍不住又裂開嘴笑。有她在,自己像是壞了一樣的,總莫名露出笑臉。捧着她的臉,湊近親一親。突然覺得久旱逢甘霖了一樣的,心頭舒暢,深深呼吸一口“我想你。”他在她耳邊輕聲說。
她卻抻着脖子看他,一動不動。
“還在生氣呢?”他額頭抵上去,看她慢慢垂下頭去,一雙眼睛卻滴溜溜打量着他。
“哎,你這乾醋吃的有點久啊。居然那麼久不給我電話。”他說,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我很難過啊!”蘇小格看着他,許久才甕聲說。“也很害怕。”總覺得,這樣的心情說出來,就會顯得卑微。可是,蘇小格依舊諾諾說出了口。
怕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會說小格我等你回來的人,用漠漠的眼神看住她,問,你怎麼在這裡。怕從此和這個最最喜歡的人成爲陌路。怕在也沒有資格心安理得的愛他,接受他所有的寵愛呵護……
抓着他的大手貼上自己臉頰,又呢喃似的重複一句“很害怕。”
穆啓然看着她這個樣子就覺得心軟,摸摸她的頭,嘆息一聲什麼話都沒說,擡腳就要下牀。她“噯……”了一聲,靠上來,在他胸口輕輕戳了一指,“你還沒告訴我呢,這裡,是不是依舊是我的私人領地?”很囂張的樣子,卻微微帶着點怯意,目光閃閃的望着他。
那樣認真的表情,清晨微微有些迷濛的雙眼,讓他身體轟一下被點燃了似的。她那副明明快要哭了的表情,卻依舊倔強的抿着嘴。
“噯,你呀。”他擡手想將她自自己身邊給撥開來,她卻執拗的雙膝跪在他的身前,抓着他的手臂,擡眼凝視着他,臉上的悲傷一點一點凝結起來。
真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他湊過去親親她的額頭。說:“一直都是你的私有領地,只是你太久不關注了。忘記了他的存在。”他終於認輸似的指着自己胸口說。
她那張皺着的小臉譁一下就亮了。拉拉他的袖子,說:“你,低下來一點?”
“幹嘛?”他好笑的立在地上看着她一雙眼閃着狡黠的光,俯
身配合她,“再低一點啊!”她說。“你到底有多矮……”他打趣的話還沒說完,就“啊……”發出一聲驚叫。疼的,皺緊了眉頭。
“好了,這邊蓋章成功,”蘇小格卷着舌頭舔舔微酸的牙齒,對着他肩頭新添上的一排兒牙印滿意的說,一低頭又將臉頰埋在他的另一側肩胛處。
“小格,夠了夠了。”穆啓然急忙伸手去捉她。
“不……”她扭着身子,張着嘴巴,小狗炸毛了似的,瞪着眼睛就要咬上去。“好了,好了。”穆啓然在她薄瘦的背上撫一撫,催眠似的溫柔的聲音說:“好了,好了,沒事了。”
她的不安,就在他的輕撫中慢慢消減退散。
他的溫柔對她就是最好的武器,無往不利……
“穆啓然,我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蘇小格伏在他的胸口低聲呢喃着,方纔還晴空萬里的樣子,突然噼啪掉下眼淚來。
“對不起。”他說,親親她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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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害怕啊。”“嗯,我知道,對不起。”
穆啓然很喜歡她這樣子。帶着一點野蠻霸道的架勢,對他表露出獨佔的慾望,對他耍賴宣告主權的任性樣子。
也很喜歡她這樣軟軟糯糯的,需要他的疼愛、呵護,非常非常的依賴他。
每每她露出這樣的表情,穆啓然都忍不住會覺得,大約這一輩子都沒辦法贏過她了,也沒辦法在這樣神經質的愛上另外一個人……
輕輕吻幹她眼角的淚水,又抱着她在牀上躺一躺,結果還真又睡着了。睡的從未那樣沉過,醒來的時候,覺得神清氣爽,渾身都起勁兒,很舒服。
起牀的時候已是中午,牀邊空着。心下一驚跳下牀跑出門去,低頭才見蘇小格穿着他的大襯衣,甩着一雙長袖子,在地上跑來跑去的找東西吃。
扶額輕笑着退回去。
大約是太過珍惜,害怕失去。所以兩個人每一次鬧了彆扭,都會比之前更爲親密一些。蘇小格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黏着他,看他自她的視線裡離開一陣,就開始前前後後的四處尋他。讓他突然有種回到了之前,她生病的時候那種被依賴着的感覺。
那種被她需要着的感覺很好。
她偶爾也開始會偶爾笨拙的撩撥他,天然的純真的風情樣子,總會叫他突然狼變了一樣不知輕重。可是,兩人都很喜歡對方的這個樣子,野性的、本能的、原始的一種對話……
送小格回到學校,穆啓然心裡就存了一份心思。在工作室一見到章媛,穆啓然就對她淡淡一笑。回頭衝小格說想喝咖啡,叫她幫他到對面的星巴克去買。
“伶俐姑娘也跟小格一起去吧,順便幫忙帶點甜點什麼的回來,大家正好當下午茶。”薛伶俐心思活的什麼一樣,一聽這話立馬反應過來。
等小格他們一出門去,章媛就自對面擡起頭來。帶着一絲疑惑,一向涼涼的眼神兒,衝他微微試探的眨一眨,到是別有一番風味。
“章同學,啊,不對。我該叫你一聲柳大小姐纔對。”穆啓然在她對面的椅子裡大刺刺坐下來,整一整身上的衣服。笑的十分紳士,只是眼底藏了寒冰似的,手指一下一下扣在木頭桌上,咚咚的聲音,像是敲在人的心口叫人不安。緩緩的開口,說:“原想着小格在學校,交到了很好的朋友。那知道原來這朋友存着這樣一份心思。”
穆啓然笑着看她,微微感嘆似的說下去,“小格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你對她好一分,她就能對你掏心掏肺。”
章媛柳眉微皺,一掃方纔高嶺之花似的清雅風情,擡眼冷聲問“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樣不好吧,”穆啓然這次下手重了一點,實木的桌子發出悶悶的一聲響,猛然停住,擡手抵住額頭笑一下。緩緩立起身來,站在她的面前就顯得格外高大。
“叫人那樣刨根究底的調查小格的身世,我覺得你到不如親口問她?我想小格並不十分介意告訴你她的身家舊事。但她肯定會十分後悔,曾經當你這樣一個,準備用她身世做文章的人是貼心朋友。”
言罷,擡手啪的一聲,重重的一疊資料甩到她的眼前。看章媛的臉色慢慢變的煞白,穆啓然
才說:“咱們就別玩兒這樣的心思了吧,我虛長你幾歲,大概你也玩不過我。更何況,我想你也看的明白吧,你加註小格身上的痛苦有一分,我會要你十倍償還。”
他看着她的臉,好朋友談心似的,笑的十分親和。
“穆啓然,你也沒有資格這樣恐嚇我的吧。一直以來,給我機會靠近,接那些曖昧帖子的人都是你啊!”
“當然,”穆啓然笑着低頭搓搓手指,緩緩擡頭看着她,眸光變的暗沉,說:“有個詞語叫誘敵深入,你沒深入進來,我怎麼會知道你想幹什麼?”
說完聳肩踱步出去,在門口等着小格他們回來。
章媛呆呆坐在沙發裡。手邊厚厚的一疊資料甩出來,有幾張照片從邊角露出頭來,她暼了一眼,身體就開始如同篩糠一樣的抖。緊緊的將照片捏在手中,猶不放心的塞進自己的手袋深處抱在懷裡。
知道這疊照片,只要流出去一張,那柳家努力支撐着堅持這麼多年,遍佈全國的連鎖餐飲店,大概就要一夜間全部關門大吉不說,父親和哥哥等相關負責人還要因此承擔相應法律責任。那個時候,就不是自己一個章媛在男人羣中穿梭一回,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擡眼,看着一副閒適姿態,優雅靠在門邊曬着太陽,等着小格他們的穆啓然,心底恨恨的想:穆啓然原來並不似他的外邊看起來那樣良善可親,他是惡魔,是比她更善於僞裝的披着天使外衣的惡魔。
蘇小格遇到他是幸,還是不幸?誰知道呢。
章媛突然裂開嘴巴,露出一抹蒼涼的笑。又微微覺得不甘。
同是女子,蘇小格憑什麼就能遇到這樣一個寵她愛她,小心呵護着她,讓她活在自己乾淨世界裡的人。而自己,卻只能被人當做工具一樣的,那樣營營役役的活着。
這不太公平。
可是公平是什麼呢?章媛緩緩展開的笑容愈來愈大,最後忍不住似的,蹲下身去,笑的渾身抖動。
蘇小格只是穆家的一個養女啊,思想簡單、處事呆愣可欺、長相平凡,卻能被穆啓然這樣的一個人小心捧在手心裡疼着。
而自己,努力討好了那麼多年的哥哥柳楚韻,卻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說:“媛媛,你就當是爲了咱們柳家,爲了爸爸和我犧牲一次好不好?”
十六歲,初生的枝椏一樣幼嫩的年齡,他叫她犧牲一次?哈哈……
蘇小格在星巴克點了外帶的咖啡準備回去的時候,薛伶俐卻死活都不願意跟着她一起回去。
“不去,我看那姓穆的今天笑的那毛骨悚然樣,章冰棒那臉色更是好看不到哪裡。今天一定會出事,大事!呃……”她說着,故意打個哆嗦“我可不想回去當炮灰,或者燈泡。”
薛伶俐一邊說着話,一邊十分慷慨的用小格的卡刷了兩客想了很久的甜點,叫了杯咖啡,就開始給唐婉撥電話,嗲着聲說:“婉婉呀,我是伶俐啊,我在星巴克等你呢……”
“你裝什麼裝,快給姐滾過來……”蘇小格聽的微微黑線。薛伶俐見蘇小格提着咖啡出了門,立馬又閃着八卦的小眼神兒,笑嘻嘻加了一句“嗨,還有那個,順便把姓達的也給忽悠過來哈,有好戲……”
等蘇小格回去,章媛已經不在。只有穆啓然靠在門邊,長腿窄腰,風姿卓然的笑眯眯等着她。
“章媛呢?”
“有事回去了,對了她還叫我告訴你們一聲,她最近不會回宿舍住了。”
“啊……”蘇小格驚訝的叫了一聲,翻出手機就給她撥電話。
“媛媛,你怎麼了。我聽啓然說你最近都不回來宿舍住?”
電話另一端的章媛,握着穆啓然剛剛給她的那疊資料中的一份,翻開來居然是她製衣廠的收購合同,心口微微收縮一下。啪嗒掛了電話。
那可是媽媽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章媛站在窗前,凝視着路上螻蟻一樣密密來往的人羣車輛,慢慢的,將手邊一疊關於蘇小格的資料塞進碎紙機裡。
“呃……”蘇小格望着手上的電話,再看看穆啓然的臉,說:“媛媛好像心情不好。”
穆啓然拍拍她的肩,說:“嗯,我想也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