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的一天,春夏之交,陽光正好,顧清寧推着嬰兒車,陪着兩個寶寶在熙園後院的小花園裡曬太陽。
將近要滿三個月的小寶寶,已經學會了與大人之間有一些互動,顧清寧拿着一個小小的手搖鈴,晃動兩下,發出清脆悅耳的鈴聲,然後在即將要被兩個小包子的小手碰觸到搖鈴的時候,再輕輕地拿開,繼續搖動,惹得兩個小包子“啊啊呀呀”地亂叫着,小女人卻只顧自己笑得開心不已。
當得知自己至少還有十年的時間來養護這具身體和陪伴這些家人的時候,向來淡然的她,更是覺得人生已經是圓滿了。
十年的時間,足夠她做很多事情,也足夠她有信心活得再長一些,所以,這件事情目前只有他們四人知道。
將來的事情,不需要讓大家現在都來擔心。
所以當大家看着顧清寧一天天好起來的時候,每個人都是抑制不住的開心。
看着女人自顧自和兩個小包子玩得高興,站在後門不遠處的男人,眉眼也柔和了下來,脣角不自覺地勾起。
“小妖,該回去了。”長腿輕邁,男人走近女人和孩子。
女人擡頭,璀璨的陽光照耀在她已經恢復了一絲血色的小臉上,被遮陽帽擋住了部分光線的臉,盈盈淺笑,淡淡清雅,在光與影的交錯中,美得令男人炫目。
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在她還有些發白的雙脣上印下一吻。
女人只是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輕舔了一下被男人吻過的脣,男人卻再次被她勾了魂,忍不住再次低頭,稍稍加深了這個吻。
“咯咯,咯咯——”正當沈墨欲漸迷醉的時候,兩個小包子的清笑聲傳來,兩人轉頭,只見兩個小包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們,兀自笑得開心。
“天哪——”顧清寧鬧了個大紅臉,當着兩個孩子的面,她怎麼就又被沈墨給勾引了呢?
輕輕推了男人一把,顧清寧覺得有點兒沒臉面對兩個小包子,男人一不留神,女人就轉身開溜了,只留給沈墨和兩個小包子一個美麗而羞澀的倩影。沈墨:……怎麼還是這麼害羞?!
兩個小包子眼看着顧清寧走了,立刻有些不乖了起來,主要是肚子也有些餓了。
然而,男人不僅沒有哄一鬨,對於破壞了自己好事的兩個小屁孩兒,反而是瞪了兩人一眼。
兩個小包子已經可以辨別出大人的情緒來了,看到沈墨神色不善,大寶和小寶對視一眼,張了張嘴,不約而同地大哭了起來。
沈墨:……又來這招?!不能有點兒新的創意嗎?
話說,老大,你讓兩個三個月大的小包子如何給你進行創意和靈感的激發?
目前爲止,兩個小包子最神奇的地方就在於,從他們從出生到現在,僅有的那麼兩三次大哭,都是在面對沈墨的時候。
小寶也還好了,至少哭的時候還知道流幾滴眼淚表示一下自己的情緒,而大寶,純粹就只是乾嚎,他們的哭,不爲別的,只爲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告訴其他人,爸爸/伯父又欺負他們了。
果不其然!
面對兩個小包子的哭聲,沈墨理也不理,正準備推他們回去,然後就聽到——
“墨小子,你個不孝子,又欺負我兩個大孫子!”說着話,沈老爺子和徐老爺子並肩走來,一人手裡還拿着一個奶瓶。
這畫風,莫名地有着詭異的和諧。
歐陽思丹已經開始上班了,所以兩個小包子這幾天的食物,靠的就是歐陽思丹提前爲兩人準備好的奶水,餵奶的人,通常是兩位老爺子或者沈墨和顧清寧。
沈老和徐老最近,白天沒事就在熙園呆着,一般到晚上才離開。
剛剛,沈墨過來的時候,一是叫顧清寧吃藥,二是帶兩個小包子回去餵奶。
兩位老爺子等了半天,也沒見沈墨把兩個寶貝孫子帶回來,只好自己拿着奶出來找。
結果,剛到後門,就聽到了哭聲,一看沈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定是又兇兩個小寶寶了。
因爲平時就算是餓了,大寶和小寶最多也是哼哼幾聲,像這麼告狀似地哭的,也只有在面對沈墨一個人的時候。
見兩個老爺子並肩行來,沈墨鬆開手推車,在沈老爺子的柺杖即將落下之前,瀟灑轉身而去,身後是兩個小包子天真爛漫的“咯咯”的清笑聲。
兩位老爺子相視一笑,坐在墊着厚布墊的石椅上,把嬰兒車拉近了自己一些,給兩個小包子餵奶喝。
回首歲月,陽光正好,兩位老爺子滿足地嘆息着……
沈墨回房,顧清寧已經乖乖地一口氣喝完了中藥,正拿起一小塊桃花糕放進嘴裡。
沈墨眼裡閃過一抹心疼,但看着坐在旁邊一副老神在在的餘奶奶,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自從餘奶奶回來,顧清寧就失去了沈墨喂藥的福利,每次都是自己一口悶,然後再趕緊吃一個小點心。
因爲餘奶奶說了,藥性一定要在那個溫度喝下效果才更好,她要是再嬌氣,她老人家就不管了。
其實顧清寧並不嬌氣,餘奶奶這段時間也看出來了,主要還是沈墨的問題,但是先入爲主的思想還是讓餘奶奶對兩個人各種挑剔。
但是,對於餘奶奶的脾氣,兩人現在也算是摸透了,雖然每次都不給他們好臉色,卻是自從回來就一直住在熙園,專心爲顧清寧調理身體。
甚至拿出了手裡僅有的兩顆早年配置的救命藥丸,再輔以自己每隔三天一次的獨特鍼灸,讓顧清寧的身體和經絡可以吸收每天的這些藥和食物,用以滋補。
所以對於這位脾氣怪異的大夫,兩人心裡都是格外的感激。於是,對於她這段日子以來所有有理無理的要求,沈墨一概全部滿足。
嚥下桃花糕,顧清寧乖乖地脫了衣服躺到牀上,等着鍼灸,沈墨想在一旁守着,被餘奶奶瞪了一眼,最後還是出去了。
“墨小子什麼都好,就是對你太好了,這一點,不好。”餘奶奶利落地下針,說出口的話卻是不疾不徐,慢悠悠的。
“嗯!”餘奶奶這話,顧清寧認同。
“你同意我說的話?”餘奶奶詫異,顧清寧是個通透的,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看出來了。但是,真的有這麼玲瓏剔透?
“他本是個冷靜、理智的人,卻往往會在涉及到我的事情上失了分寸,奶奶是擔心怕他有一天守不住本心吧?”顧清寧把頭埋進枕頭裡,悶悶地說道。
“他會通過傷害自己來救你,有一天,如果你真的——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不管他會怎麼做,他都還會是他,不會發生您擔心的事情。”
她知道餘奶奶擔心什麼,看着沈墨對她的感情,同生共死還在其次,餘奶奶是擔心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沈墨會報復,報復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餘巧巧是個驕傲的女人,但她首先是個醫生,所謂醫者仁心,對待生命,她有自己的信仰和態度,所以,她不想看到沈墨因爲顧清寧的事情可能會走向另一個極端。
此外,餘巧巧對待沈墨跟別的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在歐陽思丹和歐陽飛的成長過程中,她從來不說,但始終承了沈墨一份情。
所以,餘奶奶這段時間一直對沈墨橫挑鼻子豎挑眼,也是在她剛回來的那幾天,她看出了沈墨眼中那種想要摧毀一切的可怕目光,顧清寧自然也看到了,但是她相信,他不會!
“爲什麼?你怎麼知道?”餘奶奶質疑的語氣,聲音依舊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