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墨把秦梅雨摟在懷裡,用下巴在她的頭頂蹭了蹭,語氣裡滿是寵愛:“你想去看望張立行,想去給他掃墓,不是不行。可是你剛從醫院回來吃了飯,你必須休息一下才可以出門。乖,哥哥守着你,睡一小會兒吧。一會兒我會喊你,不用擔心睡過時間。”
秦梅雨卻靠在秦書墨的懷裡動都沒有動一下,更別說睡覺了。
片刻後,她搖搖頭,摟住了秦書墨的腰,往他懷裡蹭了蹭:“哥哥,我睡不着。只要我一閉眼睡覺,就常常會夢到他。總是看見我被綁架那一天,他倒在血泊裡再也站不起來的樣子。”
“唉……”秦書墨摸着秦梅雨的頭髮,一下一下從上到下給她順着長髮,像是在安撫一隻可憐的小寵物一般溫柔,“你爲什麼不和你的心理醫生說?”
秦梅雨摟緊了秦書墨的腰,固執的貼着他的胸膛,彷彿只有這裡最溫暖一般。
“我爲什麼要告訴心理醫生我的夢呢?而且……我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秦書墨詫異:“哦?你知道?”他不記得自家妹妹修過心理學呀。
秦梅雨點點頭:“我這是過不了自己的心結,不用心理醫生說我也知道。可是如果我告訴醫生了,她一定會想辦法開解我。我怕自己會忘記……怕我會忘記立行是爲救我而死,怕我會忘記對蔣添冀和蔣文豪的恨!”
秦書墨眼角溼潤,摟緊了秦梅雨:“傻孩子!忘了就忘了,開開心心的活着不好嗎?”
秦梅雨搖搖頭:“我不能忘,也不想忘!立行用他的鮮血換來了我的生的希望,我活着都是因爲他!我怎麼能輕鬆的忘記呢?哥哥,你說,如果我把立行給忘了,是不是就是忘恩負義了?”
秦書墨在自己的妹妹面前突然變得詞窮,她說得沒錯。不管怎麼樣說,張立行都是爲了救她。雖然他最終在醫院裡去世,究其原因卻是爲了救她!他記得聽媽媽說過,張立行在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說得話還是救梅雨救她……
他不是看不出來張立行對秦梅雨的感情是什麼,只是好像梅雨她並不想告訴張立行關於他們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實情,他也只能靜觀其變。
本身那個時候,秦梅雨的身世就是要保密的,本就不可輕易對人提起,他什麼也不說其實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有多少次他看到張立行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中帶着壓抑的渴望,還有些痛苦和憂鬱。如果自己不那麼狠心,如果自己早早告訴張立行其實他和秦梅雨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那他走得時候會不會開心一些?
秦梅雨說得沒錯,她不能輕易忘了那麼一個對她全心全意卻不求任何回報的男人,更不能忘了他曾經拼盡全力不顧生命的要救她!
其實,不用說她,就是自己又何曾能夠忘記張立行呢?這是個他真心喜歡着讚賞着的表弟!他身上沒有那些豪門世家子弟中的浮華,反而沉沉靜靜讓人看着打從心裡就舒服。
他本還計劃以後帶着張立行和秦梅雨一起去國外旅行,他的計劃其實就在明年的暑假。可張立行卻連今年的新年都沒過上就走了……
淚水鹹鹹的從秦書墨的眼角滑落,滴落到他潔白的襯衫上,留下一串透明的水漬。
秦書墨摟着秦梅雨,一下一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緩了好半天才說:“好,你不想忘就不忘,哥哥陪
你一起記着!不想睡就不睡,哥哥就摟着你,在我的懷裡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吧!以後,都有哥哥陪着你!”
秦書墨的嘴角輕聲哼出他哼給秦梅雨聽得輕緩的音調,懷裡的女孩安靜的像一隻吃飽喝足的小寵物。如果忽略他們兄妹兩人眼角的淚水,這該是多麼溫馨的一幅畫面!
賀緑香走上三樓來看秦梅雨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
她眼眶溼潤着悄悄閃身躲在門外,望着走廊盡頭的窗戶無聲地落着淚。再過些日子,她的女兒就要離開她的身邊,去她的親生父母那裡了!
賀緑香深吸一口氣,悄悄走下樓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趴在牀上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幾天,只要一想到秦梅雨很快就要被他們接走了,她的心裡就像被人剜掉一塊肉似的難受,也無法接受。
自己養了十八年,疼了十八年的寶貝女兒,眼瞅着就要被人接走,她還只能接受!
爲了女兒換個新的環境趕緊好起來,她卻不得不同意這個提議。
作爲母親,她看得出來女兒強顏歡笑下那雙落寞痛苦的眼睛。秦梅雨又是在一個人掙扎一個人痛苦,卻什麼都不說。不和他們這些長輩說,不和她這個母親說,更不和她的親生母親說,也不和心理醫生多說,就這麼一個人扛着!
她有時候真恨不能把那個殺千刀的蔣添冀從監獄裡劫出來千刀萬剮了他!害死了她的親外甥不說,還害的她的女兒這麼難過痛苦!這樣的人還讓他活着幹什麼?!
賀緑香在自己臥室的牀上捂在被子裡哭夠了發泄夠了才擡起頭來,到衛生間洗了把臉,重新上妝遮去她哭過的痕跡。
當賀緑香走出門時,又是那個帶着得體微笑雍容華貴的秦太太。
秦梅雨在秦書墨的懷裡趴着,閉着眼睛過了許久,久的她好像又睡着了,又夢到了張立行倒在血泊中。當她被那片血紅刺得睜開眼睛時,秦書墨還在輕撫着她的後背,哼着她熟悉的曲調。
最後的最後,還是哥哥的懷抱最溫暖,也最容易讓她能夠安心。
秦梅雨擡頭對着秦書墨露出一個笑容:“哥哥,我休息好了!”
秦書墨放開摟着秦梅雨的雙臂:“好了就起來去收拾一下,我陪你一起去看望立行。”
等兄妹二人收拾好走下樓來的時候,木家的四人、李流芳、樑大龍他們都還在。不知道他們在商量着什麼,看到秦梅雨他們下來全都住聲轉頭看着他們。
秦書墨對秦龔傳說:“爸爸梅雨想去看看立行,我陪她去一趟。”
秦龔傳點點頭:“嗯,去吧!路上開車多注意安全。”
還沒等秦書墨應聲,木弓綏站了起來:“我陪她去吧!”
秦書墨遲疑地望向秦龔傳,見父親沒有動靜,他又轉頭看向木弓綏:“木叔叔您知道張立行的墓在哪裡麼?”
木弓綏點頭:“嗯,知道!我和微言去看望過他!另外,帶梅雨去看過立行後,我要帶她去一趟監獄。”
夏微言一聽自己丈夫要帶女兒去監獄,立即站起來不贊成地拽着他的衣袖搖着頭,表情裡滿是焦急和不情願。
木弓綏拍拍夏微言的雙手對她輕聲說道:“一會兒你跟着爸爸媽媽還有小李他們一起回別墅吧!女兒估計不會回來太早,如果晚了,我會帶她在
外面吃點東西。”
他這是在對夏微言說,卻也是在解釋給秦家人聽:“這些日子有些事情我調查出了一些眉目,不過需要去找蔣添冀確認。梅雨她……有權力知道真像!”
秦龔傳夫婦聽木弓綏這麼一說,就不好反對他帶着秦梅雨去監獄見蔣添冀了。
也許正面面對蔣添冀,會讓秦梅雨的心結結的不那麼死,或許對她有好處也說不定。
於是秦書墨被棄之在家,由木弓綏帶着秦梅雨出門了。
前頭司機開着車,木弓綏陪秦梅雨坐在後排座椅上,父女兩人竟安靜的一句話都沒有。
直到到達墓地,木弓綏下車後轉過身來接秦梅雨,拉着她的手扶着車門上框省得秦梅雨碰頭開始,木弓綏就再沒有放開女兒的手。
自從到達墓地範圍後,秦梅雨的手腳就開始顫抖。她一方面不想面對張立行已經去世的現實,一方面又像要去看看他。可越是接近,她就越是難過。
現在被自己的父親握着手,木弓綏大手上的溫暖緩緩通過她冰涼的小手傳遞給她,竟讓她稍稍安心了一點點。
可當木弓綏拉着她來到張立行的墓碑前,看到墓碑上張立行的照片的時候,秦梅雨一個脫力就跌倒在地上。
淚眼的雨簾外是張立行變得模糊的一張臉,秦梅雨根本就沒有站起來,跪爬着來到張立行的墓碑前,抱着他冰冷的墓碑哭得天昏地暗。
“啊……嗚嗚……嗷嗷……啊啊……立行……立行……立行……嗚嗚……”
看着哭得歇斯底里的女兒,木弓綏背過身去,一雙飽經風霜的眼中淚水橫流。
他並沒有把秦梅雨拉起來,也沒有勸她。自從張立行出事後,她一直壓抑着或着昏迷着,哭出來的時候少之又少。
既然她難受,就讓她痛痛快快地哭出來吧!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秦梅雨抱着張立行冰冷的墓碑哭得幾近脫力,卻固執地抱着他的墓碑不撒手。他生前的時候,自己都沒怎麼抱過他,現在就讓她多抱一會兒吧!
待她哭得嗓子都啞了,眼淚都流乾了,這才抽抽噎噎的慢慢停止了哭喊。
秦梅雨右手移動位置,摸上墓碑上的那張張立行的照片。照片中的張立行溫柔斯文地笑着,就好像他正站在她的面前笑看着她。
好像他總是這樣笑看着她,好像他總是沒有什麼煩惱一樣,面對她的時候總是這樣雲淡風輕的溫柔笑着。他留給她的只有這看不見摸不着的一抹溫柔笑容。
秦梅雨摸着照片中張立行的臉,喃喃說着:“立行,我來了……我來看你了……”
兩行清淚緩緩從她的臉龐滑下,滴落墓碑下的土地中迅速消失不見。
秦梅雨坐在張立行的墓碑旁,和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個小時的話。
木弓綏爲了給女兒哀思的時間和空間,自己捧着那束菊花遠遠躲開,就遠遠看着秦梅雨。
等他覺得時間足夠久的時候,看了看腕錶上的時間,這纔來到秦梅雨身邊把一直被他拿在手裡的菊花遞給秦梅雨。
“好了,一個多小時都過去了。我們有時間再來好不好?你今天哭也哭過了,喊也喊過了,該清醒了。我想,他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一直難過下去,他肯定希望你能過得快樂幸福對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