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芸詫異地擡頭,看到一位有點面生的年輕男人。他穿着白襯衫和西褲,打着領帶,手中還提着公文包,一副精英白領的裝扮。
搜尋了記憶,她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
男人見她一臉懵然,掀脣,微微一笑,“這麼快就忘了我嗎?”
夏芸神色很淡,對於不認識的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她通常都是漠然的。
她聽男人叫她“夏護士”,猜想着可能是醫院裡曾經的患者或者患者的家屬。她輕輕點頭表示禮貌,隨後詢問營業員多少錢,一副並不打算跟他多談的樣子。
男人有些驚訝,也有點失笑。他單手虛握成拳掩脣輕咳一聲,有禮地等到她付了錢之後才說道:“你好!夏護士,冒昧打擾你了。我是三個月前在你們科三十六牀住院的病人宋羅娟的兒子,我叫錢宋。可能你沒有什麼印象了,不過我們一家人都記得。我媽住院期間幸得你們的照顧,她才能那麼快恢復健康。她到現在還經常提到你和你的同事們。”
他一說宋羅娟的名字,夏芸倒是有點印象。
確實是他們科曾經的病人。
這麼一看,眼前這個男人倒是有點印象。她記得那時候,他經常去醫院看望他媽媽,是個很孝順的男人。加上他長得也不錯,還惹得當時他們科裡很多小護士們春心蕩漾。
微微一笑,夏芸客氣有禮地道:“你好,錢先生。”
錢宋顯然對她印象不錯,他正打算跟她好好聊聊,但是夏芸還要去醫院,她道:“不好意思,我醫院那邊還有點事要處理,我先走了。”
她說完,也沒看錢宋的反應,側身從他身邊走過去。
女人經過的時候,兩個人的身體距離很近,她身上有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讓錢宋一時恍了神。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本意是想跟她說句話,但是這個動作確實太突兀,夏芸嚇了一跳,掙扎着退開一步。
錢宋自己也嚇到了,她一掙扎,他立刻放手,“抱歉抱歉。”
他們就站在門口收銀的位置,夏芸往後退的時候,門外剛好有人進來。她一時不察,那一退,幾乎退到身後人的懷中!
她驚上加驚,轉身再次要退開,可是這一驚一嚇的,她的身體頓時失去平衡——
一隻手臂攬上了她的腰肢,堪堪接住了差點摔倒的她!
夏芸差點驚呼出聲,她從震驚中回神,一擡眸,看到了一雙溫和沉謐的黑眸。
那眸底,此刻也有一點訝異。
她驚得雙眸圓瞠,身體僵硬了似的,忘了所有反應。
白司澤把她扶好,隨即淡定地放開了她。
夏芸尷尬地垂下視線,第一次說話結巴了,“白,白主任,謝……謝謝你!”
白司澤面色淡定沉靜,不疾不徐地回:“不客氣。”
錢宋有些落寞地收回了手,其實剛纔的那一瞬間,他也伸出手了,只是還是比人家晚了一步。
“真的很抱歉!夏護士,你沒事吧?”
夏芸心有餘悸,輕輕搖了搖頭。
錢宋也有點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更是頗爲無奈的嘆息一聲……
好好的一個機會,錯過了。
他轉而看向了白司澤,認出他後,微微一笑,禮貌地打起了招呼,“白主任,你好!”
白司澤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顯然對他沒印象了。
錢宋再次介紹了自己。宋羅娟以前就是白司澤負責的病人,也是他親自開的刀,他是有些印象的。但是他這人,一向寡淡沉靜,錢宋說了後,他也只是淡淡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尷尬升級的錢宋:“……”
三人站在門口,堵住了來來往往的客人。
不得已,錢宋往後退。
白司澤也跟着進去了。
他們倆都是過來買咖啡的。
夏芸是準備出去的,可是她要找的人既然都出現了,她好像也沒有離去的理由。
靳莫寒的情況,白司澤肯定一清二楚。
想知道的話,問他就好了。
而且她本來還有其他話要說的,現在倒似乎是個很好的機會。
偏巧此時店裡沒有多餘的空座了,三個人就這麼拼桌坐在了一起。
相對於白司澤和夏芸,錢宋的話說的最多了。
他笑了笑,道:“真是沒想到,今天這麼有緣分遇到了你們兩位。其實我媽出院後,還一直對我說要好好感謝白主任你們呢!要不是你們,我媽說不定就……不說那些了,總之,我心底也非常感激你們!不如這樣吧,看在這麼有緣的份上,二位可以賞光一起吃午餐嗎?”
“不用了。”
“不用了。”
異口同聲的兩句回拒。
白司澤和夏芸互相看了一眼,又移開了視線。
剛巧此時服務生把咖啡送上來,夏芸有些掩飾地端起咖啡輕抿了一口,可是急促的心跳還是沒辦法騙自己。
白司澤倒沒什麼特殊,臉色依舊淡漠平靜。
他們倆之間的氣氛,讓錢宋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他心底有些猜測,可又不敢說出來。再說,他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有些話說出來了,反而不是什麼好事。
錢宋淡笑搖頭,並不勉強,“好吧。看樣子只能下次有機會再說咯。”
他的話有所保留。一般來說,這也都是客氣話,白司澤和夏芸都沒有在意。
三個人又閒聊了一會,錢宋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歉意地笑笑,站起身去了門外接電話。
剩下夏芸和白司澤兩個人。
沉默,也在他們倆之間蔓延。
夏芸捏着手指,醞釀許久,她終於鼓起勇氣擡起了眸,“白,白主任……”
白司澤的眸光隨着她的稱呼微微輕轉,落在她的臉上。
他沉若寒淵的眸,在這麼認真看人的時候,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明明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那麼安靜地坐在那裡,可是他身上的那股清冷淡靜的氣質,還是讓人無法忽視。
夏芸剛鼓起的勇氣瞬間瀉下去一大半……
這時,男人溫淡的嗓音響起:“什麼事?”
夏芸這才反應過來,剛纔自己叫了他,卻什麼話都沒說。
沉吟了下,她道:“我,我是想問問,莫寒他現在怎麼樣了?我聽說他已經醒過來了是嗎?”
白司澤有些奇怪地望着她,“既然聽說了,爲什麼還問?”
“……我只是聽說他醒來了,我媽她……她想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情況。我今天下夜班,有些事還不知道。”
她明顯搪塞的話語,白司澤一下就聽出來了,他並沒有道破,“是的,他醒了。情況很好。”
夏芸輕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這些事,你也可以問問你的好朋友。”
他口中的“好朋友”,是指歡言吧?
夏芸努力微笑,“……歡言她,手機打不通。”
“哦。”白司澤輕應,又淡道:“……他們倆大概在一起。”
夏芸:“……”
既然話題都已經說到這裡了,夏芸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不容錯過。
她正要開始說時,打完電話的錢宋回來了。
他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公司那邊有點事需要我過去處理,我得先走了。對了,夏小姐,我的公司就在對面的那棟樓,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聚。再見!”
說完,他禮貌地點點頭,轉身走了。
夏芸和白司澤都說了聲“再見”。
沒走幾步,錢宋又回過頭道:“賬單我已經結了,兩位請慢用。”
“謝謝你,錢先生。您太客氣了!”夏芸道。
白司澤沒說什麼,只是輕輕點頭示意。
錢宋走了以後,白司澤也跟着站起了身,他道:“我先走了,你慢用吧。”
夏芸:“……”
望着男人離去的修長背影,她張了張口,卻是什麼話都沒喊出來。
眼看着白司澤已經走到了門口,夏芸在心裡對自己說:就這一次機會了!再不說可能就晚了!
白司澤的手搭在門把上,正準備推門的時候,突然有一隻纖瘦白皙的手製止了他。
男人一貫沉謐無波的黑眸微訝,他鬆開了手。
夏芸也鬆開了手,一臉淡定地說:“白主任,有時間嗎?有些話,我想跟你談談。”
她這語氣,嚴肅到像是小時候老師讓學生請家長一樣。
白司澤淡淡地點下頭。
兩個人隨後又重新坐下。
可是這下,夏芸覺得氣氛更尷尬了。
她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白司澤始終一臉安靜沉穩的樣子。兩個人雖然認識多年,但是除了醫院裡的同事關係,以及跟靳莫寒和顧歡言的朋友關係,私下裡像這樣單獨在外面見面的機會幾乎是沒有的。
“你想說什麼?”白司澤淡聲道。看她欲言又止,似乎很爲難的樣子,他心底難得都起了一絲好奇。
夏芸想了又想,終於沉緩開口:“白主任,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帶給你一些影響或說傷害,請你耐心點聽我說完可以嗎?”
她語帶請求,神情比剛纔更加嚴肅認真了幾分。
白司澤輕點了點頭,“說吧。”
“今天早上的時候,我看到了那一幕——其實也不止今天早上,我已經看到過多次,你對歡言有一些特殊的情感對嗎?或者說,你喜歡她?咳,抱歉,原諒我這麼說。我只是表達一下我自己所見所得。我不知道你的這份喜歡到了什麼程度,但是很顯然——你已經快不能控制自己了。我想你心底應該也很清楚,歡言跟莫寒的感情,別人根本無法插足。不管他們倆有沒有失憶,他們都是彼此吸引的。我知道我沒有立場跟你說這些,更沒有資格要求你怎麼樣,但是作爲歡言的好朋友,我一直也把她當做自己的妹妹,我只是想請求你——請您不要再做一些容易引起誤會的事。這對你,對歡言,對莫寒,都是一種保護。我不想他們因此受到什麼傷害。如果您覺得我是多管閒事的話……是,我承認。但我不後悔!”
夏芸的一番話說完,她就再也沒勇氣看他,低垂着頭,雙手掩面,“白主任,請你認真考慮一下我的話。如果我有說的什麼不對的地方,請你見諒!”
“……”
隔了好久,對面的白司澤似乎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夏芸實在忍不住好奇,她慢慢擡起視線——
只看到男人一臉淡定平靜,眼角似乎還帶着一點笑意。
夏芸有些懵了,“白主任,你……”
白司澤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許,他笑着搖搖頭,就連一向低沉淺淺的嗓音,也好像多了幾分笑聲,“夏芸,你是從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夏芸震驚到無言,他這……意思是承認了?
天吶——
她驚詫到捂着嘴,道:“你,你怎麼能喜歡歡言呢?你喜歡誰都好,爲什麼要喜歡她?你還明知道她跟莫寒的關係,你怎麼……”
她語無倫次起來,因爲太震驚,又有點慌張激動,一向溫柔淡定的她也忍不住亂了節奏。
“我怎麼就不能喜歡她了?”白司澤道,“她是莫寒的未婚妻,莫寒是我的兄弟,我對自己的弟媳婦不喜歡,難不成還討厭嗎?”
“可是你……誒?”夏芸反應過後,詫異地睜大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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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昨晚更新的時候出了一點意外,過了時間……嗷嗚嗚嗚,悲催的沒法說……
如無意外,今晚還有一更補給大家,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