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兒並不是傻子,當初將郝萌送回來的警察說過,這件事情若是追究下來,始作俑者必須去坐牢。
如今,這件事情好不容易纔風平浪靜,李冰兒也不允許自己再去想起這件事情。
李冰兒也知道是自己害了郝萌。
但是郝萌現在過得這麼好,甚至比她還好,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易向北卻對她的回答很是不滿意,沉下了嗓音,一字一字的問她:
“她不記得不代表你也不記得,我現在就想聽聽事情的真相。你不要有所顧忌,直接把事情說出來就是了。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原委,沒有追究你的意思。”
易向北的話無疑讓李冰兒鬆了一口氣,至少知道易向北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可是李冰兒依舊不願意說出真相,易向北咬得死,非要讓她說個清楚,並承諾絕不會追究她的過失。
李冰兒這才漸漸卸下了心防,深吸了幾口氣,開始與易向北提起當年的事情: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那一年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送表姐去酒店後,表姐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媽媽還因此罵了我一頓,我們也不敢報警。
直到一年後,我表姐被一個警察送回來了。那警察說她身體狀況很不好。警察還說,找到我表姐的時候,她自殺未遂,已經完全陷入昏迷了。
警察把我表姐救走後,就送去了醫院,醫生說她精神受到刺激,而且有被人強-奸的可能,短時間內不能醒過來。不久後,醫生還發現她懷了孕,但是因爲身體狀況不允許,所以大夫幫她做了引產……”
易向北聽到這裡的時候,濃眉倏爾蹙緊,彷彿受到了天大的刺-激。
李冰兒接下去再說的話,他什麼也聽不清,只覺得腦袋一陣轟轟作響——
“……我表姐在醫院住了幾個月後,才慢慢醒來。那個救走表姐的警察也是個熱心人,見她醒了後一直神志不清,便主動問她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我表姐醒後還記得自己叫郝萌,也記得我家住在哪裡,於是那個警察將我表姐送了回來。
表姐剛回來的時候,許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但是那警察臨走前留了一筆錢給表姐,說是所裡的警察見她可憐捐贈給她的。我媽就用那筆錢買了些補腦的藥材,天天燉補腦的湯給她喝,她的腦袋才慢慢好起來。
其實醫生說我表姐的腦袋並沒有撞傻,只是神經受到了一點刺激,有些事情就記不起來了,只要營養休息跟得上,就可以慢慢記起來的。
後來……我媽見我表姐的腦子越來越清醒,擔心她記起太多事情,會影響到我,就不再給她燉湯喝了。不過好在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倒是一直沒有記起那一年的事情。”
李冰兒見易向北一直沉默,於是接着說下去:
“對了,我表姐的大學入學,也是那個好心的警察幫忙託關係弄的。本來她已經拖了一年,錯過了大學報道時間,但是那警察知道後,便讓醫院出了一張患病證明。
所以……我表姐才因此推遲了一年上大學的時間,也因此比她的同學大了一歲,她經常問我媽爲什麼比同學大了一歲,我媽每次都把她糊弄過去。
等她上了大學之後,她與同齡的人接觸,腦子比以前還更正常一些,很多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她都能記起來了。而且她讀書也特別用功,年年拿獎學金,拿到獎學金自己都捨不得花,全都交給我媽媽,她就自己跑去做兼職賺生活費。
她快畢業的時候一直找不到工作,我見她可憐,便介紹她來我公司上班。上班一個月之後,她便遇見了陸之謙。我從來沒有聽過表姐提起陸之謙這個人,還以爲她把陸之謙忘了。
於是我特地問了她一些關於小時候與陸之謙的事情,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能清楚的說出來,而且她對那些與陸之謙一起發生的事情,記得非常清楚。
我想,表姐只是忘記了十八歲那年的事情吧,其他的她都還記得的。其實這樣也好,這些年來,我也很後悔,雖然……我妒忌她,但是我也虧欠了她。她什麼都記不起來,我纔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李冰兒一口氣把話說完,轉頭髮現易向北的身子已經完全陷入了沙發。
她擡頭,望向易向北,一連喊了幾次“易先生,易先生,易先生。”
易向北才慢慢從沙發上坐起來,眼底血紅。
李冰兒心眼兒驀地一提,以爲他這想來爲郝萌出氣,趕緊說:
“易先生,我表姐她現在真的過得挺好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開心,我求你不要讓她知道這件事情,她會受不了的,她好不容易和陸之謙在一起,最近陸之謙又出事了,你要是再告訴她真相,只會讓她受到打擊,倒不如讓她永遠也不知道真相。”
易向北臉色陰鬱,轉頭看向別處:
“別把話說得那麼好聽,你這哪裡是擔心她受不了?不過是想保護自己罷了。你的如意算盤可真是會打。”
李冰兒並不否認易向北的話,只是哽着喉嚨,一遍遍的說:“對不起,對不起……”
易向北冷漠的低喃:“你哪裡有對不起我,你該去和郝萌說。所有人都該去和她說對不起纔是。”
李冰兒有些疑惑,她聽不懂易向北話裡的意思。
一直到被人從包廂裡請出來時,她還是想不明白。
只記得易向北最後說的那句話:“如果你還想好好過,就一輩子都不要把事情說出來,不管是誰問你都不要說出來,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李冰兒覺得易向北的話有些蹊蹺,但是她又說不出是哪裡蹊蹺。
李冰兒離開後,易向北獨自一人在包廂裡喝酒。
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酒醉心卻是明白的。
想起她竟然去自殺,想到她曾經懷孕,想到那個他們都不知情的孩子……
他感覺一整顆心都在顫抖。
他這一生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麼狼狽過。
真相原來是如此的殘忍。
天彷彿都要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