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她的心神正毫無保留地注入樓下的歡快旋律中時,卻驟然被他包裹入懷中,不免彆扭地掙扎了一下。
縱是已經有過再多次的親密接觸,她每當碰到他時,還是覺得有細微的觸電感覺。這樣的感覺非但沒有讓她感覺到甜蜜,反而覺得危險。
她承認自己似乎在這些天以來的相處過程中越來越爲依賴白紹宸,然而她理想中的感情應該是雙方對等的,可但凡還有那張契約存在,他們就全然做不到互相對對方交心的程度。更何況……看起來白紹宸並沒有放棄那個與自己長得很像的前女友。
她心中雜亂的思緒還未乾淨,面前男人口中呵出的氣息已經烘得她耳垂溼熱,白皙的耳珠逐漸變得通紅透亮起來,如同一隻小小的瑪瑙珠。有簇簇的紅從纖細的脖頸延伸上來,幾乎燒得她滿面通紅,卻又想到這是在他的面前,不得不面前站穩了身子,頭頂卻只堪堪到他的胸口處,彼此都看不到對方的面色。
葉姿一咬牙,心中只暗恨太早把高跟鞋給踢掉了,不然也不至於在氣勢上與他相差得這樣多。
忽然,身邊的昏暗處傳來他的聲音,一句話說得極爲輕淡,“下一支曲子馬上就要開場了。”
“啊?”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剛開始還猜不明白他突然冒出的這句話的具體含義,凝眉許久後,才遲遲反應過來,不禁朝着面前的男人抿脣一笑,一雙本因疲憊而布上輕微紅血絲的眼睛,在沾染了笑意之後,立刻流光溢彩,靈動異常,即使在這昏暗的環境下,也依然奪目,“你要邀我跳舞?可是……”
然而說到這裡,她卻低下了眼眉,好像有些糾結。
“不願意?”白紹宸挑了挑眉角,逼視着被他困在懷中的葉姿,英俊得過分的眉眼在昏暗的走廊燈光下隱約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葉姿兀自猶疑了一會,又擡頭比對了一下自己與他海拔的驚人差距,這才接了後半句話,“……要不要我再把高跟鞋撿回來?”
那樣鄭重其事的表情,原來腦子裡頭裝着的都是這種事情。白紹宸“哧”的一聲笑了出來,最終還是一手拉住了真的欲去撿鞋的她,在她耳畔輕語呢喃道,“就像上次一樣。”
上次……似乎是自己生日的那天晚上。葉姿歪頭想了想,猛然憶起那夜她主動攬住他的腰,肆無忌憚地踩在他的皮鞋面上時,只覺得臉又是簌簌的一陣發熱。見他帶着笑意望着自己,顯然是故意而爲,葉姿忙收斂了心神,強裝出自然的樣子,也衝他一笑,絲毫不甘落於人後,“好啊。”
話音剛落時,下方正奏起《藍色多瑙河》,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她也不再那樣生疏,只隨着明快活潑的音樂節奏進退旋轉着。扶着他肩膀的手起先還有些微微顫抖,而後已然全身心地投入在了熱烈的音樂中,心中一片安靜,手也逐漸平穩了起來。
感覺到自她身上發生的細微變化,白紹宸感興趣地低
下眼來,看着她一點點揚起來的明麗眉眼,不自覺那素來被稱作薄涼的脣畔邊也微微上揚了幾分弧度,其中竟含着些名喚“溫柔”的味道。
她心中不知被何物引得微微一動,繼而放心地閉上了眼睛,容由他帶領着自己,直直繃起的白皙腳尖像是一簇玉筍,小心地在他皮鞋尖上點着,在月光與燈光的交相輝映下顯得格外玲瓏動人。
從鏤花窗外漏進的月光靜靜地流淌在兩人輕緩的舞步中,雖然下方的世界一片喧囂煩擾,但他們卻似乎全然聽不到一般,只有那首《藍色多瑙河》在幽暗的長長走廊中迴盪着,也同時傳遞在雙方的腦內、心間。
正當他們閉着眼睛共舞得忘我時,樓梯處由遠而近傳來一個極富有活力的男聲,“小姿姿?小姿姿?喔,原來你們都在這裡啊,下頭舞會怎麼……”
話還沒有說完,莫雲風口中的話語便剎住了車,順着那蹁躚的衣角方向探過頭去,,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遠處正在走廊親密共舞的男女——葉姿不是一直表示對白紹宸沒有意思麼,然而今天面見她的神情,好像並不是如此。而白紹宸……他又是否是對葉姿真心,還是僅僅是因爲那張太過相似的容貌?
莫雲風怔怔地看着葉姿安然的眉目,驀然腦子突然有分裂一般的疼痛,好像有什麼相似的記憶碎片被從腦內深處硬生生地連根挖掘起來,且不說足夠傷筋動骨,只是無論他如何忍耐着疼痛折磨拼湊,都始終湊不成一片完整,引得他面色一點點地蒼白起來,最後只能痛苦地抱着腦袋,跌跌撞撞地衝下了樓梯去。
在舞會中已然待得有些厭倦的沈璽恰好從樓下經過,夜中風涼,她正準備去拿放在房間裡頭的貂皮坎肩,忽然見着莫雲風衝下樓來。雖然他平時,但那樣慌慌張張的姿態卻是她從來未曾見過的。沈璽一愣,不免也有些擔心,反應過來後連忙小步追了上去,“雲風哥?怎麼了?”
“沒事……”他勉強從一張俊臉中擠出幾分笑來,只是昔日那迷倒萬千少女的笑容,在此時此刻卻顯得分外難看。
沈璽上下掃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顯然是不信他的說辭,又懷疑地探頭往樓上的走廊處張望了兩眼,可惜什麼都沒有看到,只能皺着眉頭問道,“雲風哥,上頭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我看着你那麼慌張地從樓上衝下來,肯定不是平常的事情。”
莫雲風只是搖了搖頭,還沒有從剛纔頭疼欲裂的情況中抽離出來。
“不說?好啊,你不說也行,那我就親自上去看看,到底是有什麼妖魔鬼怪,才把雲風哥你都嚇成這幅模樣!”沈璽倒也不打算跟他在這裡白白耗費時間,只是雙手環胸,斜睨了他一眼,“我就不信邪了,等着瞧!”
放下着一句狠話後,沈璽擡腿便朝着樓上走去,然而纔剛踏上樓梯幾步,就被莫雲風猛然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腕,牽扯得不得不一階階退了下來。
他的力氣在這時候爆發得卻極大
,沈璽只感覺手腕那一圈快要斷了一般,再一看,手腕邊緣已經微微紅腫了起來,可想而知剛纔莫雲風使得又多用力。她這樣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委屈,此時耐心早已經耗盡,只跺了跺腳,正擰眉欲發怒時,卻見莫雲風頭一次以這樣懇切的表情問道,“璽璽,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吧?”
沈璽被他驟然而來的問題引得一愣,通身的怒氣也暫時壓了下來,“是啊,你問這個幹什麼,別以爲轉移話題我就不上去了,你……”
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他急切地打斷,“那也就是說,我失憶之前的事情,你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點的吧?”
沈璽霎時住了口風,看着眼前本應明快陽光的莫雲風,此時面上卻滿布困惑,心中不禁也是一震,然而想到白紹宸曾經叮囑他們所有人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發出了幾聲乾笑,頗有些不自然,“不就是那一場怪病麼,都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你也恢復得那麼好,身邊朋友也都在,生活對比起以前來說沒有什麼不同啊,又何必執着過去的事情呢?”
然而莫雲風平日裡雖然形象是傻氣小白了一些,以至於掩蓋了他律師專業的本質,但這時候還不至於被沈璽這小丫頭片子的三言兩語糊弄過去,只直直地盯着她,反問道,“既然是跟現在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同,爲什麼每當我問起你們這種事的時候,你們都是諱莫如深的樣子?”
沈璽禁不住一噎,而後又笑起來,語氣微帶撒嬌,“那需要講多久呀,我們小時候玩的趣事多着呢,一樁樁地講下去還不得累死我,你知道我是最沒有耐心的,反正看你現在也很好啦,又何必硬要去死死抓住以前的記憶不放?”
她越是這樣語氣躲閃,莫雲風更新中的疑惑就越發鮮明,不知覺已經將心中最大,也是埋藏最深的疑惑大膽地問出了口,“那你知道,我曾經認識芯涵嗎?”
“那是紹宸表哥當年的女朋友,你當然認識。”沈璽一愣,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倒是沒有什麼猶豫,而後想了想,又道,“不過聽說是紹宸表哥留學的時候在法國一個邊陲小鎮認識的華裔女孩子,聽說還是殘疾人?我倒是沒有見過。你當年是與紹宸表哥一起留學的,肯定也應該知道那個芯涵吧。”
說着,她也說到了興起上,絲毫沒有注意莫雲風的神色,繼續自顧自地埋怨道,“呵,要我說啊,紹宸表哥的身份和地位都已經這麼高了,眼光卻一直都還不行,上次隨便找了一個小鎮裡頭的殘疾人,這次看起來眼光倒還提高了一些,但是偏偏又是個腳踏兩條船的賤女人!哎,你是紹宸表哥身邊最好的兄弟,好歹也勸勸他啊,眼看着就要訂婚了,這讓我怎麼甘心!”
看沈璽的樣子,似乎是真的不明白其中隱藏得更深的東西,也正是他現在想要問的東西。莫雲風眼神一閃,趁着白紹宸現在尚未在場,又加緊問道,“那我當年失憶的緣由,到底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