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雖然我很不願意。”葉姿一邊說着，一邊特意往他腳下看了一眼，果然，那條黃金蟒此時此刻正耀武揚威地高昂着腦袋，似乎也認出了她。
楚晏伸出手來，看似很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葉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做聲，只走到他對面坐下。
纔剛落座，服務生已經陸續上了菜來，各種花樣，琳琅滿目，霎時間擺滿了整桌。
“葉小姐還想吃什麼，儘管點，不用太客氣，今天我做東。”楚晏看着她的眼睛，面上始終帶着那似乎永遠揮散不去的笑容。如若她是第一天認識他，或許還會以爲這是一個好相處的角色。
葉姿擡起頭來，從鼻腔裡輕不可聞地冷笑一聲，“楚先生今天真是大方，不過還是不用了，吃了楚先生的菜，下一步大概就是去斷頭臺了吧？”說着，她又輕輕一笑，“今天我們聚在一起，是爲了談合同的，希望不會牽扯到別的事情上去。”
她自己心裡非常清楚，如今她和楚晏之間的關係有多麼惡劣，此時此刻裝傻充愣是討不到便宜的，還不如直接開門見山。
一邊說着，她一邊環視了一圈四周。包廂的一角陳放着一株不知名的植物，空氣中浮動着隱隱的香味。此時此刻，也不知從那裡傳來一纏綿嗚咽，像是情人間的呢喃細語。只是這樣精心營造出來的氛圍，在有楚晏和他身邊那條黃金蟒的存在下，都顯得毫無作用了。
楚晏輕輕一笑，並沒有在意她的態度，只是將一雙狹長而幽深的眼睛微微眯起，內裡有不知名的瑩光流轉，“葉小姐，我記得我們已經見過好幾面了，總也不算是陌生人。怎麼？你對老朋友就是這樣的態度嗎？”
這人的忘性還真是大。葉姿微微眯了眯眼睛，端起面前的白瓷杯，抿了一小口水，又朝他微微一笑，聲音無比淡定，“我可從來不知道原來朋友會往車裡安炸彈，也不知道朋友會那樣想要置對方於死地。”
顯然她說得就是上次那件事情，楚晏微微一笑，並沒有反駁，只是慢悠悠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開門見山，我希望葉氏集團能夠放棄這次的中國經銷權。”
果然開始發難了麼？葉姿微微一笑，目光冷冽，“抱歉，這不由我做主。”
早明白葉姿會是這樣的反應，楚晏倒也不在意，只是輕笑一聲，“不由你做主？我還以爲你最近這樣大肆收購葉氏的股票，是已經可以主宰集團了呢。”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葉姿變了面色。
她暗中操縱股票的事情借用的是白紹宸的權力，按理說不應該有人知道幕後主使其實是她，然而眼前的楚晏又是如何知曉的？
看着葉姿的面色，楚晏脣邊的微笑擴大了一些，給葉姿夾了一筷子菜，動作流暢自然，有一種英倫紳士的風度。很快，葉姿面前的小碟子裡就堆成了小山一樣的高。
整個過程中，葉姿一直冷
冷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葉小姐，吃啊，你怎麼像是不高興？”他挑了挑眉，垂下眼簾，再擡起眼時，眼中精芒乍現，“好像葉小姐不想讓葉董事長知道自己有多麼能幹似的……也對，我不應該多管閒事，你們父女之間的事情輪不到我這個外人插手。只要葉小姐答應我的請求，我就不去麻煩葉董事長了……”
他稍稍湊近她，輕輕地笑，笑容溫和而優雅，“葉小姐，我想你是明白我意思的。”
葉姿看着他，目光冷厲，可是他似乎一點都不在乎，她越是生氣憤怒，他越是得意開心，因爲他知道，他扎中了她的死穴。
只要能死死地掐住對方的弱點，就不怕對方不投降。
可是忽然的，葉姿笑了，雙眼亮閃閃，笑容明麗自然。她扶起筷子，開始吃他夾給她的菜，咀嚼得津津有味。
楚晏微微擰了擰眉頭，眸中那幸災樂禍的笑意微微收斂了一些。
直到吃完盤中的菜餚後，葉姿才學着他的樣子，笑得平靜而溫和，緩緩開口，“楚先生，你看，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有秘密的。你威脅你們集團旗下旗艦店店長，用次等貨換正貨，然後再暗中將事情鬧大，破壞楚氏集團的名聲，使之股票大跌後，又趁低吸入，充實自己新註冊的公司。楚先生，你說我操縱集團股票，您做的反而好像比我更爲狠辣呢。”
片刻的凝滯後，楚晏握緊了拳頭，可是卻無法再笑出來，只是冷哼了一聲，矢口否認，“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葉姿放下筷子，優雅地擦拭乾淨脣邊的汁水，這才擡起眼來，對他笑得很是燦爛，“楚晏先生，你不知道不打緊，我只要將此事宣揚出去，記者和媒體自然會將真相挖出來。到那時候，不知道楚董事長還會不會像以前那樣疼愛您這個兒子？就算不宣揚出去，我只要稍微跟楚濂一提，你真以爲，這天底下有人拿你沒有辦法？”
“你想怎麼樣？”這話顯然戳中了死穴，楚晏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來。
葉姿湊過去，雙肘撐在面前的桌子上，雙手託着尖翹的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們好好合作，不耍心眼，便是我的所有目的。抑或是，你也可以代表楚氏集團馬上退出，你看如何？”
說着，她已經站起了身來，一張精緻的小臉上始終懸掛着笑意，“今天的事情就談到這裡吧，希望楚先生能夠回去多加考慮一下。另外，不要以爲就你一人藏有秘密，大家心裡都有退路的。”
說罷，她已經站起身來，含笑掃了他一眼，揚長而去。
一直等葉姿的身影消失在眼界中，楚晏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斂，長臂驀然一揮，將桌上所有的碗碟都撥到地上去。一時間只聽得嘩啦啦的破裂聲音，引來外頭的服務生推進門來，在觸及到明顯心情不佳的楚晏後，又被嚇得退出了門去。
還未完全消氣，電話又忽然響起。他皺着眉摁下了通話鍵，裡面卻
“咔嚓”一聲，繼而傳來剛纔他與葉姿談話的聲音。
他面無表情地聽完，握緊的拳頭逐漸爆發出一根根青筋來。
末了，裡面再傳來葉姿輕快的聲音，如同銀鈴一般，“我做人做事希望掌握證據在手中，現在好了，有了你我的談話錄音，想來你也沒有狡辯的餘地了。我的楚先生，說話記得要算話，否則，我或許會遇到點麻煩，但你可是一定會輸得比我還慘。”
楚晏看着掛斷的屏幕笑了兩聲，然後使勁全力將手機一把砸到地上去，臉色陰沉得可怕。
輸？
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中，“紈絝”“無能”“無賴”這些字眼佔據了他所有風評，然而“輸”這個字眼從未出現。要麼就不出手，若要出手，就必須有完勝的信念，這是他對自己唯一的要求。是這個女人，從第一次見面，就在賭桌上讓自己輸了個顏面掃地，如今狹路相逢，難不成又要重蹈覆轍？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
“葉姿……”他從緊閉的牙縫裡硬生生地擠出這這個名字，與此同時，腦海也同時浮現出一張清冷而堅定的面孔，起初像是一個什麼沒有預料到的黃毛丫頭，可是最後卻一邊笑眯眯地威脅他，一邊平靜地錄下兩人的對話，給自己來了一個措手不及！
“哈……”楚晏想起最後電話中她那得意的聲音，怒極反笑，不禁自言自語道，“很好……很好，葉姿是麼？”
旁邊的秘書看着楚晏氣得幾乎面容扭曲的樣子，心中不免一陣發毛。他在他身邊待了這麼久，深知他的手段有多麼的狠辣蠻橫，只有別人吃虧的份，又哪裡見他如此失態過。
不過他也明白，楚晏從小受到董事長萬千寵愛，又是個腦子極聰明的，橫行霸道慣了，突然遭逢這樣的挑釁，自然難以接受。還是輸在了這樣的對手手裡，也難怪他如今氣得不輕。
忽然，他耳邊響起了一句陰沉的話語，“我會讓她嚐到一點小教訓的。”
秘書身子一抖，轉眼看向他，卻只看到了一抹脣邊的陰冷笑意。
夜色濃重，白紹宸離開公司時已然很晚，此刻駕車漫無目的在空無一人的街上疾馳着。他近日一直心事繁雜，此時也無意回家休息，更不願面對芯涵，只一圈一圈地亂晃着。夜風呼呼地刮過他的耳側，似乎也衝散了腦內這些悵然而彆扭的思緒。
驀然，疾馳到河畔邊時，他的眼角似乎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然而車速太快，那個身影在他的視線範圍中轉瞬即逝，根本看不清楚，卻莫名使得白紹宸的心口猛然一跳，似乎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沒有過多猶豫，他飛快地打轉方向盤，減緩了車速原路返回，向兩邊張望着，生怕再錯過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紹宸終於重新看到了那個纖瘦的身影，雖然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後背，然而白紹宸還是很快地認出了她。
葉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