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覺得,不應該讓她這麼快發現自己的秘密。他藏了二十年,她跟他結婚才幾天就揭露,是不是太輕鬆了?
“什麼故事?”
“你一直很好奇的,往事。”
“……”對,她的確很好奇,這個男人身上曾經發生過些什麼。
他的腹黑、冷漠和隱忍程度,都超過了她的想象。
“三歲的時候,男孩就開始健身,因爲媽媽被爸爸傷害了。爸爸找了別的女人,總是對媽媽發難,所以他想要靠自己的努力保護母親。”
“但是沒過幾年,爸爸和那個女人合力害死了媽媽,男孩受了重傷,雙腿殘疾。他再也不用健身保護媽媽,因爲媽媽已經長眠在墓地裡。”
“……”這個故事很簡潔,可是他說話的語氣很慢、很鈍,瀰漫着一股難言的悲傷。
洛依然心裡突然一疼,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刺到了。
“可是他捨不得把健身房遺棄,那裡有對媽媽的所有情感,於是在臥室裡建了一個房間,把所有器材都搬進去。爲的不是健身,而是懷念。”
洛依然聽完擡頭,看着他冷漠而疏遠的目光,他又變成那個樣子了,他們初遇的時候,那種冷漠與孤高。
明明有那麼難過的往事,他還是孤傲地昂着頭,將所有負面的情緒放在背後。
他媽媽不是因爲車禍而死,是爸爸與壞女人合謀害死的,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而他那麼小,眼睜睜地看着媽媽死在面前,他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雖然是被領養的,卻一直生活在平穩幸福的環境裡。不理解他這種,住在自己的家族,卻承受着失去母親及父愛、變成“孤兒”的痛苦。
但是她可以想象,就像……現在自己的爸爸媽媽離開,她一定會痛苦得瘋掉。
在那樣的折磨裡成長的男人,就會是他現在這種性格嗎?孤傲、冷漠、殘忍?
不,傭人說……這兩年他的脾氣已經好了許多,他也在慢慢地改變自己嗎?
“聽明白了?”他回頭,很少提及自己的往事,再次親口說出,卻是對她。
洛依然點點頭,牙尖嘴利的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原來自己大費周折來證明的事情,又是錯的?
他還是殘疾了,留下健身房只爲了懷念?
所以新婚夜,她第一次來這個房間的時候,看到他從健身房裡出來,只是進去追憶母親的?
她握着雙手坐下來,臉上帶着幾分惆悵,還有幾遺憾。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遺漏了幾點……
他從健身房出來的時候,額頭上的汗珠,還有他一塊一塊明晰的腹肌,沒有長時間的鍛鍊,不可能出現。
可是女孩子就是容易這樣,當陷入某種感性情緒,理性會很快退避三舍。
“那你臉上的疤痕呢?”
他擡了擡脣,“你如果不喜歡,我現在可以找整容師來,去掉。”
“……”她都知道他留着這些疤痕是爲了懷念母親,怎麼可能去掉?
……
這天下午,陽光明媚,秋高氣爽。
洛依然正挖空心思想跟傭人們打聽點洛爸爸洛媽媽的下落,可是她們什麼也不知道,青姨也不肯透漏任何信息。
正鬱悶的時候,傭人來找她,“少奶奶,有客人來訪。”
“哪位?”
“是一個大明星,叫薛飛飛!”傭人看到明星真人秀,還是很開心的。
“薛飛飛?”洛依然狐疑,自己都已經結婚了,她還來找她做什麼?
走出西別墅,就看到那個戴墨鏡和誇張大耳環的“吉卜賽女郎”。
“洛依然……”薛飛飛還是沒有好臉色,“你真夠狠心的,在這裡享受着少奶奶的生活,很愜意吧?”
洛依然可不是來聽她冷嘲熱諷的,同樣冷淡,“你找我什麼事?”
“住在這裡怎麼樣,吃香的喝辣的?”薛飛飛一臉的諷刺:
“這個世界上無論是誰,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都得費盡心思、努力拼博。可你不一樣,你得到這一切,只需要睡一睡就可以了。”
“注意你的用辭。”
“不是嗎?我非常好奇,你到底有什麼功力?怎麼服侍的那個男人?”
她氣急了纔會說這樣的話,平常好歹還會注意保持形象。
不過這個問題,恐怕所有人都會好奇吧?
自己跟一個殘疾人結婚,會怎麼樣進行夫妻生活呢?
洛依然冷笑着,“你想知道?那你也找個殘疾人嫁嫁好了。”
“閉嘴,你以爲我跟你一樣飢不擇食?”薛飛飛一臉的噁心。
“你是不是飢不擇食,我不瞭解。但是有沒有爲了一些合約、代言而委身,我就不清楚了。”
“賤人!”她被戳到了痛處,激動得跳腳大叫,就差像潑婦一樣抓頭髮打架了。
洛依然覺得很奇怪,之前的薛飛飛不是這樣的……
雖然用詞也會惡毒,但不會這麼露骨。她是一個明星,很多地方都會顧及公衆人物的形象。
今天是怎麼了?發什麼瘋?
“保鏢,送客!”多說無益,她不想再跟她廢話。
“憑什麼?”薛飛飛大吼一聲,“憑什麼你可以在這裡過富貴的生活,顧子暇卻只能躺在牀上昏迷不醒?他爲你的付出都喂狗了嗎?不,喂狗至少還會搖一搖尾巴,你呢?你什麼都不會,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顧子暇昏迷不醒?”洛依然的腳步頓住,看到保鏢們正抓着薛飛飛要往外面丟,立即阻止。
“薛飛飛,你把事情說清楚,顧子暇怎麼了?”
“多虧了你啊,紅顏禍水做得很盡職,他已經躺了一個月了。”
躺了一個月昏迷不醒?
洛依然心都提起來,顧學長出了什麼事?“帶我去看他。”
“你真的想看他?”薛飛飛紅了眼睛,彷彿那每個毛孔都是恨意,要把她撕碎。“洛依然,你如果真想看他,就打自己一個耳光。”
“你瘋了……”
“不敢打?你果然不是真的想見他,我真替子暇覺得不值,你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他的付出!”
“他在哪個醫院?”
“你以爲我會告訴你?”薛飛飛狂笑着,指着她的鼻子,“你不配,你不配去他的病房,那對他就是一種侮辱。”
“你如果不希望我去,還來找我做什麼?”
薛飛飛被道破心思,火冒三丈。
她已經失去理智了,顧子暇躺了整整一個月,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所以她纔來找洛依然,希望她可以讓他醒轉!
她氣啊,她在他身邊那樣久,
陪着他,照顧他,可他對她一點反應都沒有……若非沒有辦法,她絕對不會來找這個賤女人!
“你過來,我告訴你。”薛飛飛向她勾勾手指,“我不會讓這裡的保鏢知道,否則慕澤西會派人去傷害他。”
洛依然走近,薛飛飛猛地抓住她的衣領,手掌重重落下,“啪!”
洛依然嘴裡立刻涌出甜腥,那一巴掌真是猛,比肖媽媽打她還要用力。
“抓住她!”保鏢們看她打少奶奶,速度上來,抓住薛飛飛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很快,圍在中間的薛飛飛慘得一臉血,鼻青臉腫,一身狼狽。
“你們打我,有本事就打死我!”她還在喊狠話。
保鏢們又是重力開打,她的痛呼聲很快被一陣陣拳腳聲淹沒。
只看着這樣打下去她很快就沒命了,洛依然過去阻止,“住手,別打了。”
薛飛飛躺在地上,灰頭土臉,五官已經完全變形。
光彩四射的大明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醜陋過……
洛依然站在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呸!”薛飛飛吐了一口血水在她鞋子上。
“瘋子!”身邊的傭人也忍不住說她,洛依然搖頭,“幫我重新拿一雙鞋子過來。”
很快,她就換上乾淨的平底鞋,低頭俯身,“你現在願意帶我去醫院了嗎?”
薛飛飛聲音嘶啞,“你做夢吧……”
“那麼,你希望顧子暇永遠醒不過來是不是?”說出這句話,洛依然心裡如同被輾壓的痛。
顧學長一定很嚴重,否則……薛飛飛不會不顧一切地找到這裡來。畢竟,她那麼討厭自己跟顧學長的接觸。
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會不會……已經變成植物人?
“你算什麼東西?以爲你去了子暇就可以醒?你對他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既然如此,你就不應該過來找我。誰有可能讓他醒過來,你就去找誰。”
這句話不過是刺激薛飛飛,她果然更瘋狂了:“你良心被狗吃了嗎?這麼絕情的話也說得出來?子暇因爲你,整個人生都毀了知不知道?”
洛依然警醒起來,“他爲什麼受傷?”
“哈哈哈,對啊,爲什麼受傷……”薛飛飛笑得蒼涼,眼睛裡是洶涌的恨意。
“告訴我!”
“因爲你被抓,他去救你!被炸得快死了!”
“……”如同夏天的驚雷響起,一個個炸在她耳朵上。
顧子暇去救她,被炸傷了?
當時慕澤南爲了轉移她,炸掉整個森林別墅,那個時候顧子暇就在附近?
洛依然腦子裡轟轟的,心中涌上來猛烈的痛感。
揪起薛飛飛的衣領,將無力的她拎着,冷聲,“告訴我,他在哪裡!”
“若非我束手無策,絕不會來找你,洛依然,你是個災星!”薛飛飛啞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說。
醫院,特護病房。
顧子暇躺在病牀上,他的臉瘦了一圈,漂亮的五官沉寂,臉色蒼白。
一個月過去了,他臉上已經沒有明顯的傷痕,安靜地沉睡着,如同夢中的美少年。
長長的睫毛輕闔,彎着微小的弧度,彷彿從鳥兒身下落下的羽毛,一動不動。
毫無生息……如同一個躺在古墓裡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