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
他捧起她的臉,低低說道。
“我根本就不屬於慕家,我媽媽不應該埋在慕家的祖宅裡,等回去,爸爸趕我出來,我也許會無家可歸……”
“我要。”他打斷她的話,嗓音沙啞乾涸。
瀾溪擡手摸他的臉,像是觸摸生命裡最後的一絲燙手的溫暖,她貪戀着他的溫度,不肯放開,直到慕晏辰的吻落下來,落在她哽咽的脣上,跟滾燙鹹澀的眼淚融爲一體。
“我什麼都給不了你,慕晏辰……”瀾溪在交融的吻中落淚,酸澀緊緊攥住了她的心臟,“我什麼都沒有,我不知道能拿什麼愛你……”
“把你自己給我。”他低啞命令,微顫的雙臂擁緊她,撬開她的齒縫。
瀾溪心裡的酸澀如海嘯般兇猛襲來又褪去,她閉上眼睛感受他堅實如山的懷抱,啞聲問:“慕晏辰,我在哪兒?”
他修長的手指撥開她臉色被淚水打溼的髮絲,低低道:“……你在我心裡。”
說完,他以吻封脣,吻到她被洛杉磯冰冷的雨徹底淋溼涼透的靈魂裡去。
……
車子不知道朝着前方行進了多久。
瀾溪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醒來的時候被一雙健碩的臂膀緊緊擁在懷裡,她稍微一動那臂膀就猛然收緊,她緩緩擡頭看他,隔着那麼近的距離,看到了他同樣閉着眼的的俊朗輪廓。
這張臉,在她十七歲的記憶力紮根,一藏多年。
如果不是眼角的乾涸緊繃,她幾乎會以爲這是一場做到不想醒來的夢。
伸手輕輕觸摸他的臉,像是觸摸自己最疼愛的寶貝,一絲絲的細節都不想放過,他好像是醒着,專心享受着她下意識的親暱舉動。
“醒了?”他低聲說話,性感的薄脣吐出帶着磁性的兩個字。
瀾溪尷尬了一下,回想起剛剛自己失控的痛哭,覺得懊惱,可是因爲對象是他,彷彿就沒有多麼尷尬難堪,她揪緊了他的衣服,把臉埋到他溫暖的懷裡去。
慕晏辰睜開眼,一雙清眸深邃如海,泛着柔和的波光。
擡手輕輕揉着她的髮絲,他輕聲問:“你還記得當初我剛到慕家的時候,你曾對我說過什麼?”
瀾溪怔了怔,有一點想不起來,在他懷裡擡頭看着他。
“說你天真也好,單純也罷,那時候幾乎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在懷疑我不是慕家的骨肉。每天在慕氏掌控全局,發號施令,心裡卻是空得發虛。幾十年來我都沒真正感受過‘家’是什麼感覺,可當時,我卻是在爲那麼一點點希望拼死一搏,在洛杉磯打拼十幾年的產業也可以因此說放棄就放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對錯。”
他熨帖般的掌心撫摸上她的臉,閉眸,與她額頭相抵,啞聲道:“可你那時候卻告訴我說,你信我是你的親生哥哥。哪怕到後來,我傷了你,拉你一起下地獄,你哪怕心裡怨恨、惶恐、掙扎,都捨不得傷我……瀾溪,那個時候起我就想,以後一定得讓你幸福。哪怕以後我們不在一起,我也一定會讓你好過。”
滾燙的眼淚在眼眶裡蔓延,連視線都染得一片模糊。
一抹輕柔的淺笑盪開在脣邊,帶着一絲苦澀與堅定,慕晏辰低低道:“如果你不遇到我,也許今天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你永遠不知道你究竟是誰的女兒,你會沿着你的人生軌道遇見一個你愛的人,結婚生子,幸福終老……所以瀾溪,我要對你負責。”
“是我毀了你的一切,硬塞給你這麼殘忍不堪的現實……你此後的一生,我來負責。”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氣若游絲,聽得人心裡無比酸脹。
瀾溪搖頭,滾燙的淚水倉皇掉落下來,燙溼了他的衣衫,她跪坐起來緊緊纏繞住他的脖子,哽咽道:“可是不行……如果我不遇到你,我不知道我還會不會這麼愛一個人,愛到明知是錯還是想繼續,停不下來。以後我遇到的那麼多人裡,沒有一個叫‘慕晏辰’,他們沒有一個是你……”
心臟像是被一隻溫柔的手揪緊,在左胸腔裡猛然劇顫!慕晏辰臉色白了白,宛遭重創,下一瞬他猛然將她收緊在懷抱裡,閉眸死死埋首在她頸窩之間。
以爲從不會溼潤的眼眸,此刻也被刺激得一片溫熱起來。
許久之後這緊到令人窒息的擁抱才緩緩鬆開。
慕晏辰抱她在腿上,一點點吻幹她臉上的淚水,她想動,他溫柔卻霸道的手掌卻掌住她的後頸讓她安靜呆着,承受他鋪天蓋地的溫柔以待。
“慕先生,我們到了。”前面的司機禮貌地說了一聲。
瀾溪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的車停在了一個偏僻安靜的地帶,有些恢弘氣派的建築靜靜佇立在蝕骨冷冽的雨絲裡面,安然靜默。
這一路,太短。
慕晏辰將她緊緊收攏在懷裡,溫柔的吻順着她耳鬢的發線而下,低低道:“我下去辦點事,太冷了你在這裡呆一會,我去去就來。”
瀾溪卻怔了怔,柔軟的雙臂纏緊了他精壯的腰,像是與他誓死都不分開一樣。
慕晏辰情不可聞地低嘆一口氣,心裡卻暖的厲害,吻了吻她的嘴角,拿起座位旁邊的傘,打開車門走下車去。
陰冷的風驟然襲來。
瀾溪凍得一個哆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感覺傘撐開在了頭頂,一股暖意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是慕晏辰用外衣緊緊裹住了她,再將她抱入懷中。
眼前竟然是一座恢弘精緻的教堂。
十字架在雨中靜默,紅色的屋頂被洗刷去灰塵,展露出悽美的亮色來。教堂因爲陰雨天氣安靜得厲害,來往的人也很少,慕晏辰帶她走進去的時候她看到四面牆上渲染的彩色壁畫,並不像是這裡的風格,傘被放在椅子旁,順着教堂最裡面的一扇小門走下去,地下宮殿般的空間展露在眼前,裡面堆砌着一座巨大的墳冢。
瀾溪怔了怔。
她走過去輕輕掃了一下那石板上面的灰塵,讀出上面的語言,上面刻着的竟然是“瑞拉?穆德”的名字。
眸子裡的眸光一閃而過,她輕聲開口:“那個瑞拉的墓不應該是在倫敦的皇家墓園纔對嘛?爲什麼會在這裡?”
一捧花被輕輕放在旁邊,慕晏辰擡眸,一絲波光在眸中閃過:“她遺體確實是在那邊,這座教堂或許是遺願,裡面埋的不過是一些隨身的東西,不盡可知。”
瀾溪明白了。
她看了這座墓半晌,點點頭:“她讓人在這裡修一座以她名字命名的教堂,應該是想要離你近一些。”
“本應去倫敦纔對,只是現在不是什麼好時機,只好在這裡繞一圈再回國。”慕晏辰走過去,眸色深深,將她攬進懷裡說道。
瀾溪怔怔看着這座墓碑,能夠理解慕晏辰的心情。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以慕晏辰的性格他無法完全放下,只是生前給不了她想要的,死後能做的也唯有這些。
“你在想什麼?”他有些擔心,性感的薄脣在她耳畔吐息,勒緊她腰肢的力道像是要將她鑲嵌入身體般。
瀾溪眼睛裡像是能滴出水來,不語,只是搖搖頭,轉身緊緊埋入他懷裡。
“我們回去吧。”她啞啞地說了一句,腦海裡像是浮現出什麼不好的畫面,抱他的力道很緊。
慕晏辰看了一眼這座墓,點點頭,深吻落在了她髮絲之間。
***
在洛杉磯逗留一日休整,待到要返航的時候才坐車到機場。
慕晏辰擔心着她的身體,之前本想讓她去醫院檢查一下胎是否還穩,可想到幾日來的奔波驚嚇加上心理的衝擊已經很累,便叫了醫生來住處。
檢查過後醫生並沒有當着瀾溪的面說情況,倒是兩人在外面嘀咕了好一陣。
瀾溪微微心憂。
她自認爲驚嚇歸驚嚇,傷心歸傷心,她腹部因爲用心護着所以尚且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甚至她害怕胎心不穩,已經儘量不去想那些痛苦的事,儘量讓心態放平……
難道還是有不對?
撫摸着微微隆起的弧線,瀾溪在去機場的半路終於忍不住,擡頭問他:“醫生都跟你說了什麼?是不是我沒有把寶寶保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