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跑來跟她說這些話。
只是覺得,一直以來想要堅持的事情再也不用堅持了,以後她的喜怒哀樂也在不關乎自己的事,他必須遠遠地退開,以旁觀者的角度笑着瞻仰她的幸福,她的圓滿。
心裡太悶。
悶到要忍不住在這之前把自己的心情說給她聽,哪怕最後什麼都改變不了,也還是想說給她聽。
就好像這樣做之後,他曾經掏心掏肺的那些年的付出,就全部都是值得的。
他沒有白做,也沒有白愛。
——這算是一種什麼心理?
紀恆笑了笑,笑自己的淺薄,他起身,覺得這件衣服的肩頸處卡得有些不舒服,走回試衣間裡重新換了下來。
瀾溪心裡有些難過,在初冬寒涼的天氣裡抱住了雙肩,怔怔看着試衣間那扇閉上的門。
“我可能待會還要去別的店裡,來這裡只是挑挑款式,我小姨在福林路那邊也開了一家禮服店,指名道姓地要我過去捧場,”紀恆看看錶,淺笑着說道,“我得走了。”
瀾溪訥訥地點頭,起身要隨着他一起走出去。
幾步路的時間裡,她思緒亂飛。
紀恆回頭:“你還有別的什麼事要問我嗎?”
瀾溪低着頭,一縷髮絲在盈白的耳邊自然垂落,外面稀薄的金黃色的光芒打照過來,美不勝收,她最終還是擡眸,問出了一個剛剛想起,卻已經在心裡盤旋很久的問題:“學長,你知道喬啓陽的近況嗎?他最近在a市……做什麼?手有沒有好一點?”
紀恆愣了愣。
隨即他點頭:“我知道。他現在還在宋董事長的公司。”
瀾溪呼吸一窒。
“不過他現在身份有些不一樣了,”紀恆思忖了一下才道,“宋董事長回去大病了一場,醫院診斷說是勞累過度所致,無大礙但是必須臥*休息。所以她自主退休讓位給自己的兒子,喬啓陽現在是公司的代理董事……而至於他的手,我跟他走得不近,也不大瞭解。”
瀾溪瞭然。
她能夠想象一旦宋敏慧倒下,喬啓陽會慌成什麼樣子。在只有兩個人的家庭裡面,母子之間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喬啓陽哪怕是被她束縛死了也是甘願的。
“不過公司裡也有傳聞,”紀恆笑了笑說,“說宋董事長在醫院裝病,爲的是攏住自己兒子的心,不讓他跑去找外面的狐狸精。”
瀾溪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啊?!”
紀恆笑意更濃,擡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尖,像是在安慰剛剛說的那聲“狐狸精”,接着便推開門,迎着外面稀薄的陽光走了出去:“我先走了,我們下次見。”
風鈴聲在空氣中迴盪,很久才平息下來。
瀾溪半晌後纔回過神,只覺得那個人離她已經足夠遙遠,除了能夠希望他過得好點之外她什麼都不能做,欠得太多,補不上的感覺讓人心裡被吊得難受。
往回走,走到裡面的時候才驚愕地看到裡面的情形——
慕晏辰靠在沙發上,單手撐着額,目光冷然地看着眼前手足無措的導購小姐,那導購小姐臉紅得快爆了,沒有人來試,她只好拿着禮服在自己身上比劃,可是——她的身材是微胖啊好不好,又跟剛剛跟他一起進來的那位小姐不一樣,這怎麼試得出來?!
導購小姐鼻尖上都緊張得滿是汗。
因爲這男人從頭到尾的目光都冷若寒冰,好像她越比劃他越不滿意一樣。
見到瀾溪過來,她大出了一口氣,剛想叫瀾溪過來,就聽見耳邊一聲冷冽低沉的嗓音:“站着別動。”
導購小姐臉上的表情都僵了,話也說不出口,只好慢慢挪回來,繼續拿着禮服在身上比着,給他看效果。
瀾溪狐疑的看了看兩個人,半晌後終於看懂了。
——她剛剛跟紀恆在一起說話說得太久,這個男人好像有點……有點……吃醋了?!
瞧瞧這坐姿,這眼神,這……生人勿進的表情,她就知道了。
水眸帶着一絲同情看向導購小姐,瀾溪心裡莫名騰起一絲好笑的感覺,緩步走過去輕輕撫摸上他寬闊的肩膀,俯首柔聲問道:“你等急了?”
慕晏辰不做聲,那雕塑般的冷漠神情看得人心裡發憷。
瀾溪一點都沒應對過這種情況,柔荑探過去纏繞上他的大掌,在他耳邊輕輕吐息,小聲道:“你的衣服不是給我挑的嗎……你幹嘛要讓別人試?”
那騷癢酥麻的感覺襲來,慕晏辰冰冷的眸色變了變。
她嗓音綿軟甜膩,細聽之下像是在埋怨撒嬌,這讓慕晏辰難以招架,他摩挲了兩下掌心裡那隻柔軟的小手,接着緊緊攥在掌心裡扣住,像是在昭示自己強勢的佔有權。
施力,牽引着她往前面來。
瀾溪一怔,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從沙發上起身,一個用力將她帶入到懷裡來,鐵一般的臂膀攥緊她的腰將她緊貼在胸前。
熱辣深邃的眸看了她一眼,冷聲對導購小姐道:“衣服拿來。”
導購小姐如夢大赦,忙不迭地將衣服遞過去,慕晏辰單手拿住,接着在瀾溪驚訝錯愕的目光裡帶着她走向試衣間,黑暗襲來,他腳尖一勾將試衣間的門關上,攥緊了她的腰將她抵在了牆壁上。
導購小姐這下有些傻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瀾溪要試衣服,這個男人帶她進去做什麼?她正要不知好歹地過去敲門,卻驟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明白過來了,臉漲得通紅,趕緊退後兩步離試衣間遠一點,再不敢靠近。
黯淡的光線裡,瀾溪只覺得呼吸一下子變得緊促起來,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慕晏辰的吻就已經落下來,火熱的,帶着一絲懲罰和佔有意味的吻印在她脣角,像是要將她生吞入腹般。
“……”瀾溪劇烈顫了一下,眼前一陣陣迷離,只覺得他的火熱來的太過放肆和突然,她完全沒有準備,只能顫聲開口“你不是……要我進來換衣服嗎……”
慕晏辰的吻順勢落在她頸子裡,引得她被迫仰頭,承受着頸子裡一連串令人戰慄的酥麻,他加重力道強力吸吮了一下:“我幫你換。”
他……幫她換?!
瀾溪驚悚了,在酥麻的激吻中大約能知道他的醋意未消,所以儘管臉漲得通紅依舊不放抗,撫慰般柔軟的雙臂纏繞上他的脖子。慕晏辰卻扣緊了她的手腕按在了牆上,另一隻大掌當真從背後扯掉了她剛剛穿在身上的低胸禮服!
一聲尖叫未出口就被他吞噬,慕晏辰掌住她的後腦,深吻愈發強勢兇猛,像是要將她腦子裡剛剛那些胡思亂想統統滌盪乾淨,讓她腦子裡只有他!
瀾溪心頭激盪,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知道他真的做到了,鋪天蓋地的火熱之間她所有的理智都一點點崩潰,腦海裡,眼裡心裡都只有這個強勢地深愛着她的男子。
他的愛讓她忍不住*戰慄。
迷離之間,她聽到他低啞冷漠的嗓音:“我是不是不該放你那麼多年不在身邊……讓那麼多人有機可乘,還讓你欠下那麼多不該欠的情債!”
瀾溪渾身酥軟,聽到他的職責臉上灼灼地燒着,可心裡酸酸地忍不住啞聲反駁:“我沒有故意去招惹人……可你敢說沒有女人對你傾情……你有顏苜冉,還有那個瑞拉……”
她的嗓音裡像是浸着春水,惹得人情.欲亢奮。
一記兇狠的吻落在頸子的敏感處,瀾溪一顫,受不住地低叫一聲。
“你要跟我算這個?”慕晏辰低低地冷聲說道。
瀾溪這下閉嘴了,攀着他的肩膀一個字都不敢說,腦海裡是鋪天蓋地的往事。她不想算這些,更不想計較這些,她只依稀感覺這樣溢滿心房的幸福來之不易,雙臂顫抖着收緊他的脖子,也不顧自己全身近乎赤.裸,緊緊貼入他懷裡含淚吻住了他的脣。
慕晏辰僵了一秒。
冷峻的臉色從默然到緩和,不過半晌。他眸子裡也閃過一絲迷離,奪回主動權反吻回去,雙臂纏緊了她的身體墊在她背後,不讓她直接接觸到冰冷的牆壁。他的強勢獨佔欲來得那麼兇猛強烈,卻在最後一秒化成*的繞指柔,恨不得將她塞到心裡去疼。
……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逐漸暗淡下來。
瀾溪欲走下車,被慕晏辰抱回來,裹好圍巾戴好厚厚的手套,這才放她下去。
不遠處,慕宅裡燈火通明。
慕晏辰鎖好車,從背後過來摟住她的腰,徑自帶她走上臺階。
——二樓的書房裡,張嫂已經在裡面待了半個下午,臉色從一開始的尷尬憋屈到後面的釋然,中間還忍住掉淚掉了半天,終於把事情跟慕銘升說清楚了。
此刻她心神不寧地看着慕銘升的表情,怕他再發飆,更怕他一時承受不住了犯病。
“……先生,”張嫂伸手推推他,“先生。”
藤椅上的慕銘升睜開了雙眼,那眼裡竟滿是血絲,他在這兒聽故事聽了一下午,越聽越覺得不像是自己的故事,可聽到最後他回想了一下,事情的來由和因果,竟跟當年的每一個細節都那麼吻合。
“先生,您有什麼話就說,有什麼不滿的也跟我這個老婆子發泄出來,”張嫂眼裡含淚,“太太去世了,有好多話她不能當面跟您解釋,她心裡一樣苦……所以您有什麼話,跟我說,我代替太太聽着呢。”
慕銘升更加說不出話來。
嘴緊緊繃着,臉色難看,說不清楚是痛苦還是失望,就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外面有了傭人喊叫的聲音。
張嫂驚訝了一下,起身聽了聽,聽清楚的瞬間心裡一顫,扭頭猶豫道:“先生,少爺和小姐回來了。”
慕銘升的背影依舊沒動。
張嫂擰開門看了看,又說道:“莫太太已經下去了,先生您……”
半晌之後,慕銘升終於有了動靜。
他慢慢慢慢地從藤椅上起身,努力眨眨眼讓那血絲褪去,啞聲道:“張嫂,你記着……以後這個家裡只有一個太太,在如卿面前別提起染月,她聽了不舒服。走吧,咱們下去吃飯了。”
張嫂驚愕,遲疑地攙住他,怔怔問道:“那等會對着少爺和小姐……”
“還跟平常一樣,”慕銘升沉聲道,反問了她一句,“還不都跟我的兒子一樣?我哪個不親,還是他們哪個不親我?”
張嫂怔怔的,好半天才緩過來明白他什麼意思,激動地老眼裡冒出淚來,連忙點頭應着,扶着他往下走。
樓下一片璀璨耀眼的燈火之中,那一對璧人站在那裡,像一幅美麗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