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的風將任安秋與焦邦的衣衫吹得有如獵獵旗幟,頭髮被風吹得打在臉上,澀澀的發痛,焦邦的眼睛裡滿是哀傷,一動不動的看着任安秋。
“她的遺書裡說覺得活着沒意思……”俞漠說道。
“那還不是你們害的!都是你,都是你爸!是你爸殺了她!是你爸殺了她!你爸那個殺人犯!該死的人是你們,爲什麼死的是她?!爲什麼!”焦邦激動得叫了起來。
“阿邦……”俞漠眼睛裡面滾下了兩行淚來了,“你冷靜一點,我們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可是美如的死,你也知道的,你一直不肯讓他見小曄……”
“你們還不是一樣!你們讓她見過俞靈嗎?如果不是你媽攔着不讓她見俞靈,她會想不通自殺?”
焦邦激動的話語簡直比下面的海浪聲還要響,一聲聲的擊打着任安秋的耳膜。
一句話就讓俞漠啞口無言。
到如今,事情的起起落落、兜兜轉轉、是是非非,誰又說得清楚?
誰都有他不得已的理由,鞏姐對於丈夫的出軌心懷芥蒂,即便願意養着俞靈,但卻也絕不願意再讓鄭美如與她母女相見。
焦邦因爲痛恨妻子的出軌,所以也絕不願意讓焦小曄與她的生母相見。
就連俞父,也能爲自己睡了兒子好友的老婆,而找出一個不得已的理由——因爲家中的妻子太過強悍,讓他期望從別的女人身上獲得一點慰籍。
你看人人都有理由,唯獨他俞漠不能有,唯獨任安秋不能有。
不知道這算不算父母造的孽事,報應在兒女的身上?
“阿邦,你有什麼不滿,你衝我來,我求求你,安秋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什麼錯都沒有,你不要傷害她,我跪下求你還不行嗎?”
“跪下求我?”焦邦冷笑,“你早幹什麼去了?你現在來跪下求我?”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你才肯放我?”俞漠竟真的噗通給焦邦跪下來了,“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們家不好,是我們家對不起你,我爸對不起你。可是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彌補,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嗎?你彌補了我什麼?不如你說說看?”
“你一直往俞氏安插人,一直往儷影安插人,你以爲我不知道?我哪一次不是睜隻眼閉隻眼?我什麼時候找過你一丁點的麻煩……”
“是嘛……”焦邦冷笑道,“這麼多年,原來你一早就知道我在儷影安插了人?”
“是。”俞漠說道,“我爸和我媽,一直都知道。阿邦,你們家裡的事,我爸我媽也一直心懷歉意,還有我奶奶,就希望有一天能得到你和你奶奶的原諒……”
“一早就知道?”焦邦看着俞漠冷笑着搖搖頭,“即然一早知道是我,你還報警?別裝了俞漠,你不就是怕我把安秋從你身邊搶走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的那點心思,平時裝做一無所知的樣子,關鍵時刻給我一個迎頭痛擊!你跟你爸一樣!當初他不就是那樣對我爸的嗎?”
“阿邦……”
“別
TMD再這樣叫我了!你這樣假惺惺,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俞漠也突然暴怒起來,猛站起來,朝他喊道,“你讓人向臺灣的報紙舉報艾膚,現在艾膚身敗名裂,你的目的也達到了,你還想怎麼樣?你在儷影的室驗室安插人手,在我們新研製的護膚里加制癌物;你拼盡身家瘋狂收購儷影的股票,我都忍了……”
“那TMD警察怎麼會找到我家裡來?”焦邦叫道,“你別裝了俞漠!你不就是想要我死嗎?我就是要死,今天也要抓上你的老婆和孩子陪葬!”
“什麼警察?”俞漠驚問道,“我怎麼不知道?”
“別裝了!”焦邦說道,“不就是死嗎?我焦邦這後半輩子,本來就沒打算活,本來就打算要和你俞氏死磕到底!現在身敗名裂,成王敗寇,我認!但是你也別以爲你們以後能有好日子過!好事還在後面呢,你等着瞧吧!”
“我沒有報警……”俞漠大聲道,眼見得任安秋的臉色已經越來越嚇人,心中愈發焦急,說道:“你相信我,阿邦,這其中有誤會。你先放開安秋,我保證,我跟警察去解釋清楚,俞氏不會追究你任何責任……”
“你不追究,不代表我不會追究!”
突然一個女聲傳來,將俞漠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驚叫道:“媽?”
“媽……”任安秋也哭着喊了一聲。
然後衆人只聽得遠處警笛聲聲,由遠及近,片刻便來了一大堆警車,警車裡迅速的跳下數名瞧來就知裝備精良的警員,不過片刻,就將幾人遠遠圍住了。
“真好。一家人都快到齊了。”焦邦冷笑,一邊說一邊伸手在褲袋裡一掏,下一刻任安秋就覺得自己脖子上一暖,焦邦已經將一把匕首比在了她的脖子上。
“阿邦!”俞漠驚叫。
“阿邦!”鞏姐也喊了一聲,聲音卻頗是嚴厲,然後她拿出手機,按了兩個鍵,再將手機遠遠向焦邦舉着。
手機上面傳來焦小曄與俞靈兩兄妹的在遊樂場裡玩耍的視頻,焦小曄似乎很高興,與俞靈站在一臺夾娃娃的機器前,正屏着呼吸夾一隻白色的小兔子。旁邊有個穿着黑衣裝的男人,正寸步不離的守在兩人身旁。
“小曄……”焦邦驚呼一聲,看着鞏姐的眼神已經變得猙獰,咬牙切齒說道:“你無恥!”
“彼此彼此!”鞏姐冷笑一聲,收了手機,厲聲說道:“阿邦!不是鞏姨一定要對付你,而是你實在太得寸進尺!你在儷影安插人手、混進研發布在產品裡下料;你中傷艾膚,明知大陸的媒體不會報導你的惡意舉報,所以就寫信給臺灣的報紙;你和阿瑩串通一氣,把阿漠的那個初戀找回來,你在他的酒裡下藥,讓那個女人從此賴上他!這一樁樁一件件,以爲我查不到?”
“你以爲憑着這樣,就能讓阿秋和阿漠離婚?你也太小看他們之間的感情了!”
任安秋的臉上又驚又懼,不可置信的看着焦邦,然後她又將眼神定向了俞漠,俞漠的臉上有點委屈,看着她喊道:“老婆……”
任安秋哭着哼了一聲,別過了頭。
焦邦的臉色有些發白,隨即他就冷笑了一聲,“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鞏姐的法眼!”
鞏姐的臉上有一股怒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如果不是你得寸近尺,現在又何至於此?”
“我鞏怡自問這些年對你不薄,爲什麼過了這麼久,你還是放不下成見,甚至一門心思要置俞家於死地?你捫心自問一下,這些年如果不是得俞家的照顧,你以爲你還能做專櫃東山再起?如果沒有俞家在背後幫你,你以爲你的生意能做到現在這麼大?沒想到俞家這些年這麼用心的幫你,反倒養出你這麼一頭白眼狼!”
“那是你們自己!是你自己要在背後幫我,我有求過你?你爲什麼要幫我?不就是因爲對我焦家有愧?是你們不仁在先,就不要怪我如今對你們不義!”焦邦憤怒的叫道,身子一轉,就將任安秋鉗制在了自己的胸前,一手環着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拿匕首繼續將她的脖子抵住,任安秋只覺一陣刺痛,已忍不住叫出聲來。
“阿邦……”俞漠大喊道,“你不要激動……”
焦邦低下頭看了任安秋一眼,眼見任安秋的脖子上已經有了一絲血痕。他的眉毛擰了一下,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痛楚,但饒是如此,他也仍然沒有絲毫的鬆動。
“阿邦……”鞏姐的臉色也變了,急說道,“阿邦,聽鞏姨一句勸,你爸爸的事,鞏姐知道你心裡不甘心,但是你想想當年那樣的情況,你爸爸怎麼逃得掉?你俞叔就算是有心幫他,又怎麼幫得了?”
“你是鞏姨看着長大的,鞏姨知道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你現在這樣,鞏姨知道你就是因爲吞不下那口氣,可是阿邦,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爸爸和美如都已經走了,可是你還活着,你奶奶,你兒子,他們都還活着!難道你非得要把事情弄到沒有迴轉的餘?難道你就忍心看着小曄已經沒了媽媽,現在還要沒有爸爸嗎?難道你就忍心看着你奶奶再傷心一次,再來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焦邦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極是哀傷,但是架在任安秋脖子上的匕首卻仍然沒有移動。
“阿邦……”俞漠懇求道。
焦邦眼裡掉下了眼淚來了,掉在任安秋的脖子裡,又溼又溫,隨即就變得冰涼。
他擡眼看了看遠處黑洞洞的那些槍口,如果不是她此刻將任安秋抵在自己的胸前,又拿匕首比着她的脖子,他現在大概早就被打成篩子了。
遠遠地又有汽笛聲傳來,風將焦邦的眼睛吹得有些發疼,然後他看到那些黑色的高級轎車裡下來了很多個人,大都是與他童年時便一起長大的好友:樑大喜、陸霖、尹柔、還有本該正在參加自己婚禮的尹壽,全都來了。
“阿邦……”
陸霖已經率先衝了過來,衝到俞漠的旁邊,就被焦邦給喝止了:“阿霖你不要過來!”
陸霖急急的止住步伐,眼睛已經變得通紅,聲音哽咽,朝他吼道:“這是爲什麼呀?阿邦,爲什麼要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