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秋還記得五年前,在自己和俞漠談戀愛的那大半年時間裡,唯一的一次被他領着出去見過的朋友,就是今天碰到的這個陸霖。
女人們常說,看一個男人是不是真的有在心裡打算過,要和你長長久久,從這個男人帶不帶你見他的朋友、家人就可以窺得真相。
這樣看來的話,俞漠大概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要和她任安秋長長久久的打算吧?
在任安秋唯一的一次見陸霖的印象裡,他應該是屬於那類吊兒浪蕩的紈絝類型,長相有點勾人、衣着頗是考究、性格不可一世、吃喝玩樂樣樣精通……
那次見面後她挽着俞漠的手回住所,在路上心裡就一直在打鼓,有些膽怯的問俞漠:“陸霖他是不是不喜歡我?”
俞漠與她五指相扣,只是笑着看了看頭頂的樹葉:“阿霖說你蠻好的,比他平時見過的那些女人都要好。”
任安秋以爲出師大捷,居然能搞定俞漠最好的朋友。
不過現在看來,當時俞漠的話顯然是在敷衍她。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俞漠竟然會將自己被儷影除名的事也告訴他,這真的是一點面子也沒有給她留。
她沒有職業道德、貪財、唯利是圖的形象大約是在任霖的心裡根深蒂固,否則怎麼會在五年後才一照面的重逢裡,就潑她一身的雞爪?
身爲俞漠的朋友,陸霖得厭惡她到什麼程度,纔會做出這樣有失素養的事來?
而俞漠,在親眼見到自己的前前前任女友,被他的好友這樣羞辱時,居然能如此無動於衷,冷漠若此。
他真的是對她一點情誼都沒有的。
任安秋只覺自己的心裡一陣陣地發寒,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安秋你怎麼了?是不是冷?悠悠你車上有沒有披肩?”
旁邊蕭煙的聲音一下子就把她從回憶里拉了回來,她就搖了搖頭。
“你沒事吧?”呂悠悠從後視鏡裡看了看她,“那個什麼陸霖,他是不是有病啊?我看你和他還說了兩句話,你和他說了什麼?”
任安秋眼眶通紅通紅的,又搖了搖頭。
呂悠悠皺了皺眉,說道:“哎喲我說你能不能別哭啦?有什麼好哭的?反正都幫你報仇了。”
任安秋揉了揉眼睛:“我沒有哭。”
呂悠悠一邊開車,一邊嘆了一口氣:“好好的來喝個早茶,居然能碰上這種事情。這回是完了,這個什麼陸霖怎麼跟俞總也認識啊?難道他們也是一起來這裡吃早飯的?完了完了,這下子我們拿投資的事看來是要徹底黃了。”
蕭煙望着任安秋肩上的污漬,抿了抿脣說道:“他們是認識的,也是樑大喜的朋友,還去過我家裡幾次。”
“我的媽呀,你怎麼不早說啊小煙。”呂悠悠驚呼一聲,滿臉都是懊惱的神色,“你當時怎麼也不攔一下我?天啊,最後安秋還當着俞總的面,就那樣將他直接給推到那個臺子裡去了,完了,完了,這次融資肯定泡湯了。”
任安秋的眼神閃了閃,就聽呂悠悠已經開始埋怨她了,“你也是的,我都已經幫你打了他一巴掌了,你說你還把人推鍋裡去幹嘛?還好那裡面只是溫水,不然還不得把人當活豬一樣給燙了啊?我不冷靜,你怎麼也這麼不冷靜!”
後視鏡裡任安秋的眼神閃了閃,呂悠悠自己也跟着“噗嗤”一聲也樂了,隨即就扳起了臉,說道:“你還好意思笑!一會哭一會笑,你羞不羞。”
任安秋這回眼裡真的滾下兩滴眼淚來了,起身從後環上雙臂去,扁着嘴道:“謝謝你啊悠悠,我就知道你不會看着我受欺負。”
“哎呀你快點拉倒吧。”呂悠悠掙扎了兩下,“你的氣是順了,我告訴你如果因爲這事把融資的事給攪黃了,我看你怎麼跟公司交待。週一跟我去愚諾陪罪去,這兩天你務必想一想到時候該怎麼說。”
“你又扁嘴,你又扁嘴。”
任安秋鬆開雙臂又坐回了椅中,喃喃道,“黃了就黃了嘛。”
“用心開車!”蕭煙見兩人情緒又開始不對勁,連忙勸道,“我看安秋的衣服髒死了,趕緊回去換了看能不能洗乾淨。”
頓了一頓,蕭煙又說道:“啊對了,下週三是樑大喜生日,你們會去的吧?”
“樑大喜生日?”呂悠悠驚道,“那必需去啊。”
蕭煙點點頭,伏上前去,在呂悠悠耳邊低聲道,“到時候那位陸霖和俞漠應該也會去的。”
呂悠悠頓時會意,面上一喜,在後視鏡裡朝蕭煙拋了一個瞭然的神色。
回到家任安秋就直接被蕭煙推進了衛手間,等衝完涼,套了一條吊帶裙子,站在洗手檯前面看着鏡中的自己。
入秋就滿二十八週歲了,剛出校門那會任安秋一直覺得二十八歲、三十歲這樣的年紀於自己而言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數字而已,哪料一個眨眼,她就已經到了這個年紀,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人們嘴中的剩女。
還是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剩女。
鏡子裡的自己看上去其實還是很年輕的,皮膚盈白,眼睛黑而透亮,只是眼下出現的幾條皺紋,似乎塗多少眼霜都去不掉了。
她輕輕出了一口氣,馬桶蓋上的白裙子此刻被水珠濺溼了,顯出一股別樣的骯髒,好像是在朝笑她的過往。
任安秋弄不懂自己爲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心裡總還是會存有一點那樣的幻想,那種與那個人白頭到老、一輩子與他攜手走過風雨的盼想。
對俞漠的幻想。
還有對孩子的幻想。
求而不得,她也快要“不瘋魔不成活”了。
其實自己心裡也清楚,她之於俞漠,大約就是手中的衣服之於她——
沾了污漬,就算能將表面洗淨,但每每看來,總是還有一個隱約的黑跡滲透進了紗線裡,永遠不可能洗掉。
她望着洗手檯裡已經滿滿一池的泡沫搖了搖頭,扯了一個垃圾代,將衣服溼淥淥的直接丟了進去。
再
也穿不出去的髒衣裳,就該這樣毫不憐惜的丟棄。
就像俞漠當初丟棄她一樣。
任安秋一出洗手間的門,走到拐角,就聽見呂悠悠與蕭煙地竊竊私語:“你覺不覺得安秋有點怪啊?”
“是有點。他是不是和陸霖一早就認識?我看他們好像還說了兩句話,可惜隔得太遠,沒聽清……”
“我覺得她跟那個俞總之間,也有點怪怪的,每次一見到他,她就像見了鬼一樣,鹿羽融資的事也是,突然就反口了。”
“你不是說因爲儷影做假賬的事……”
“可我總覺得還是有點怪。”
“你別把她逼太急了,又做出什麼傻事來。”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任安秋靠在牆壁上默了默,然後她就走了出來,一臉惋惜道:“衣服洗不乾淨了,不要了。”
“秋……”蕭煙連忙站了起來,“你沒事吧?”
“沒事。”任安秋打了一個哈欠,笑着道,“爲了喝小煙請的早茶,起了個大早,現在倒是有點困了。”
“那你快去再補一覺吧,我們在這陪你。”
任安秋進到臥室,開了空調爬上牀,臨睡前在心中下個狠心: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絕對要徹底的漠視俞漠,再不會把他當一回事了……
一覺睡到中午,任安秋神清氣爽的開了門,一進客廳,就見到兩個好友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兩人懷中各抱半隻西瓜,拿根勺子挖着吃得正歡。
見到她出來,兩人都怔了一下:“姑奶奶你捨得起來了?”
任安秋打了個哈欠往衛生間走,看看牆上的時鐘,說道:“你們不會就打算中午吃這個吧?”
“誰叫你這麼沒良心,把客人晾在一邊,自己吹着空調睡大覺!”呂悠悠頗是不忿道。
“那我們去吃你最愛吃的海鮮火鍋,我請客。吃完下午去健身房看帥哥!”
呂悠悠與蕭煙對視一眼,拍了拍胸脯,說道:“總算是活過來了。”
活過來的任安秋與兩個好友驅車跑到羅湖狠狠吃了一頓,再回到家時已是時近四點,將任安秋送回家,蕭煙被丈夫樑大喜一個電話撬走,呂悠悠也因爲樑菲菲那邊回覆上次修的照片有些問題離開,一時家裡就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家中清冷,任安秋索性帶上運動內衣與legging出門,到離家不遠的健身房開始按照孫果然定的要求健身。
直到練得大汗淋漓,渾身暢快,看了無數美女與帥哥的肌肉之後,任安秋才衝了涼,從健身房出來。彼時已是天色向晚,太陽西斜,時近六點了。
提着包緩步走在明珠花園的小區裡,迎面而來的熱鬧煙火氣息令她頓覺心中一暖。旁邊有車緩緩駛過,將落葉捲起往她腳邊撲來,她就擡步往旁邊讓了讓,哪知那車竟就在她旁邊停了下來。
黑色卡宴轎車的車窗緩緩搖下,俞漠從車裡朝她望過來,面無表情的對她說道:“上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