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張冰冷的臉,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有一種非主流的頹廢。繃得緊緊的,就像雕塑一樣,完全沒有什麼感情的感覺。他慢慢吸了一口煙,也不回答那個女人的話,自顧自抽菸,自顧自在想着什麼,誰也不知道。他的頭微微一動,連香菸燒了以後剩下的菸圈也變得起伏不定了,原來是一個方向的,一個角度,完整的一個圈,但是到現在已經不是了,慢慢抖動着散開了去。他的臉,就這樣模糊在煙影之後,看不清楚。隱隱約約的,似乎能看見他的臉的輪廓周圍,有層層深深的灰色,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樣。
女人似乎很瞭解他,幽幽的嘆了口氣,輕聲道:“你還真是讓人猜不透。似乎這次離開之後回來,就完全變了,是遇上什麼事情了嗎?”她把滑下去的被子往身上裹了裹,露出了大半個肩膀,身上有一絲絲涼意,有些冷,她顫抖着,裹緊了身體,產生些熱量。
“今天什麼時候走?”她問着,雖然有些多此一舉,因爲她很少說這種話,原先剛在一起的時候,她經常問,可是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問了。她的識趣,讓她在他身邊待得時間是最長的。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在認識他之前,她不久就是一個酒吧裡的酒女而已,是被人瞧不起的,是他救了她,包養了她。被包養這種身份,雖然有些難以啓齒,但是她是慶幸的,至少這個男人一直沒有虧待過她,除了愛情,那種虛無縹緲的關係,他對她是極好的。“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嗯。”他的臉色還是那樣,冷冰冰的,好像是雕塑一樣,沒有什麼表情,晦澀不明。眼睛裡總是藏着什麼東西,但是她總是看不明白。
但是因爲這個答案,女人還是很高興,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今天不開心,但是這是他第一次說要留下來,給了她莫大的勇氣。
秦曄之側頭看她:“有這麼高興嗎?”
“嗯。”女人興奮地說着,“因爲你從來沒有留下來吃過飯,這是第一次,所以我很開心,沒有想到你會答應。”
因爲是驚喜,所以纔會這麼高興嗎?那麼是不是因爲他太慣着她了,什麼事情都隨着她,粘着她,所以,所以她纔會習慣,習慣了就沒有什麼新意了,自然就沒有任何感覺了。麻木了。
女人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後,很興奮地跳着腳,直接踩在了地板上,地板上還鋪着一層厚厚的毛地毯,纔起來軟軟的,腳感很好。不過,這地毯並不是鋪滿了整個房間,只是鋪了一個地方而已,走過了這個鋪着毛毯的,等到走到了瓷磚上,沒有鋪毛毯的,還是有些涼的,但是女人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層。內心的興奮,已經讓她完全忘記了這些。
女人走了之後,秦曄之也坐了起來,站起來,走下了地,地氈沒有的地方,確實是有些冷,涼意從腳底鑽
到了心裡,也讓他覺得涼涼的。房間裡的溫度一點也不高,可能是打着空調的關係,甚至有些冷,像這樣,只穿了一條熱褲,身上什麼都沒有穿,嘴裡還叼着煙,光着膀子,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一支菸很快就被抽完了,他又點燃了一支菸,走到窗戶前,“刷”拉開窗簾,落地窗開,外面的景色盡收眼底。即使已經很晚了,外面還是燈火輝煌,張燈結綵的,現在的城市的夜晚,不管是什麼時間,都是這麼熱鬧,而他,明明就是那麼熱愛熱鬧的人,但是現在就會覺得他似乎也慢慢愛上了安靜。
繁華的熱鬧,屬於外面的人,外面的世界,而他現在就只能在自己的世界裡沉浸,完全把自己拋棄了。在這麼亮的夜晚,他竟然能從這裡看見天上的星星。不是說,燈光太亮的時候,會把星星的光亮給遮住嗎?爲什麼還是看得見呢?一直以爲,是她身邊的男人都太優秀,他們的光芒太過耀眼,把自己的光芒遮住了,所以她纔不在乎自己,但是如今看着天上的星星,又覺得,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曾經是那麼自傲的一個人,沒有想到會爲了一個女人而自卑。這在以前是絕對沒有辦法想象的,那些兄弟們,知道了也會笑話他吧。
秦曄之本來是在日本的,但是爲什麼會在這裡呢?
他擡頭,又抽完了一支菸,而廚房裡那個女人,正開心地在爲他做飯。女人都會這般開心嗎?爲了男人而做飯。但是那個女人,永遠也不會這樣吧。
他媽媽也曾經這麼開心地爲他爸爸做飯,小時候不懂,爲什麼媽媽每天都那麼辛苦,但是還是這麼幸福,她的嘴角一直都是幸福的微笑。若是有一個女人,願意用這種表情幸福地爲她做飯的時候,這個男人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但是他不愛,有什麼用呢?
如果沒有遇到她,或許他一輩子就這麼花花綠綠地過了,甚至會保養她一輩子,但是他總覺得,這種日子快到頭了,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種很強烈的感覺。
有電話進來。他一看,是老大的。
“老大,有事?”沒事是不會打電話過來的,他知道,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的默契。
“嗯,回來了?”
“回來了。”電話那邊是長長的沉默,像是斷了的句子,接不上,也下不去,中間有一長段的空白,被卡帶了。秦曄之把抽了一半的煙那些來,放在菸灰缸裡,用力轉了轉,把那一點猩紅給滅了。滅了之後,有一小撮的煙,慢慢地升起來。
“過來喝一杯。”兄弟幾個,有話說的時候,總是這樣,喝一杯,一起聚一聚,不管什麼話,兄弟之間都能夠坦白。秦曄之忽然覺得,有這麼一羣朋友,真的很幸福,至少,他感覺到了一種兄弟之情,在這麼寒冷的夜裡,忽然讓他覺得全身都溫暖起來。
“啊,來了。”掛
了電話,一連串的“嘟嘟嘟”,他的嘴角難得的在今天掛上了微笑。
迅速地穿上了衣服,拿了外套就走出了房間,看着廚房裡忙碌的女人,喊道:“不用了,今個兒,兄弟幾個要聚聚,我現在要出門了。”
女人似乎也習慣了,倒也沒有太多的挽留,她明白,這時候挽留他是不明智的,受傷的只會是自己。她勉強笑了笑,隨意道:“反正也一直是一個人,你去吧,我自己做點吃吃就好。”
秦曄之沒有再看她一眼,打開門,出去了,留給女人的是一室的寧靜。空曠曠的屋子裡,又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走進房間,剛纔還是共赴雲雨的兩個人,現在卻要各奔東西了。牀頭上,還有他剛剛抽過的煙,被子裡還有他的溫度,可是已經人去樓空了。牀頭按照慣例,還是放着一張卡,是副卡,可以無限制刷的那種,對於女人,他從來不吝嗇金錢。他身邊的女人也多如牛毛,她若是一個個吃醋,早就酸死了。她不是會在意的女人。
眼淚“啪嗒”落下來,滴在手背上,涼涼的,有些硌人。
老地方。彭小豬的夜總會,“紙醉金迷”,貴賓包廂。
“好久不見了,兄弟們好好喝一杯。”
花美男總是最樂觀的那一個,他沒有什麼事情和煩惱,最多就是他媽媽逼着他相親吧。其他幾個各有各的煩惱。
“椰子,事情怎麼樣了?你和那個女人。”
秦曄之挑着嘴,喝了一杯酒,眼神有些迷離:“女人,真是太難懂了,我覺得心裡難受。”
心裡難受,那有什麼辦法呢?心病還需心藥醫。
“椰子,不是我們要說你,這次是認真的吧。”彭小豬算是最冷靜的那個,能在這個時候,還是一臉的鎮定,處處爲了兄弟幾個着想。
“認真,呵呵,我倒是希望從來都沒有認真過,真的是,真的是,心會痛啊!”秦曄之這樣失態的感覺,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她若是能夠感覺到他的心,就不會讓他如此寒心了。秦曄之一把拿起桌子上的酒,一飲而盡,好像他喝的不是酒,而是白開水似的。
剩下的三個人,沒有一個人阻止他,這對他來說,或許是一種發泄,他們都是明白人,都知道該怎麼做,這個時候該讓他合格夠。花美男還把自己那邊的酒拿到了秦曄之那一方向,彭小豬拿着自己的杯子,小口地抿着,而李承炫則在一旁看着,忽然站起來,左手上的金錶在拿起酒杯的瞬間閃了一下,他沒有表情,目光裡滿是流光溢彩,彷彿這燈光裡所有的顏色,全部落在了他的眼眸,璀璨若星辰。
“要喝,一起。”說着,便舉杯而盡。
有了老大的帶頭,花美男和彭小豬也同時舉起了酒杯,異口同聲:“別忘了我。”“還有我。”也同時喝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