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會覺得爸爸太多疑,可是爸爸都活了這麼多年了,看人會有一個度,什麼人,怎麼樣,可以從他的一舉一動中看出來。安宥不是安宥了,這種話我現在說了,你也未必會信,我也沒有指望你能信,可是,有一點你一定要信,就是爸爸絕對不會傷害你,不會做對你不利的事,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爸爸能說的就只有這些了,你自己好自爲之吧。說到底,你是個命苦的孩子啊。”
安父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安寧有一會兒慌神,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現在的宥不是以前的宥,爸爸會出事是因爲宥動了手腳嗎?學長,學長怎麼會呢?不會的吧,不可能的吧,怎麼會,怎麼會,爸爸一定是在開玩笑,爸爸一定是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安寧慌坐在沙發上心裡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加拿大的別墅莊園裡。李海東拿着高腳杯,站在落地窗前,白色的紗簾偶爾飄動,空曠的大廳裡一個人也沒有,寂寞的很。巨大的水晶玻璃燈散發着微弱的光,好像是在訴說着這般寂寞。那些盛開在我們青春裡爛漫的花朵,那些流轉在我們年少裡清脆的鈴音,那些消逝在我們記憶中憂傷的痕跡,都已經是曾經滄海,物是人非。只嘆,花季已了。
當時間停止的時候,呼吸會不會停止,如果連呼吸都停止了,那麼心跳是不是就凍結了。那麼可不可以連同悲傷一起,凝固,昇華。當最後一滴眼淚流盡的時候,眼睛還看得清前方的路嗎?也許,都乾涸了吧,連同心一道。乾涸了,凍結了,不會跳動了。當初分手,比這個季節早了一點吧。
安寧在小公寓裡,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起了那首歌,也許是因爲鄰居在放着熟悉的音樂,一下子好想回到了過去。永遠忘不了,青灰色天空飄着纏綿細雨的那天,枯黃的葉子一片片下落,回不去的是永遠的承諾。枯葉落下是應爲細雨打溼了負重而落,那麼,眼角的淚水,是因爲細雨沾溼了睫毛嗎?
永遠忘不了,那雙悲傷而絕望的眼睛,透過鐵絲網,直直地望着我,關節骨因爲用力而慘白。
你輕輕地問,回不去了嗎?聲音裡有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狠狠地咬下嘴脣,直到口腔裡傳來了濃濃的血腥味,轉身的瞬間,我聽到身後,他輕輕的說,我會一路向北,不再回頭,依我們曾經的約定,不管你是否還記得,過去所有的記憶都讓我留在寂寞的夜裡消費吧。
從此南北東西,你向南,我向北。我們的分手是這樣的決絕,沒有蕩氣迴腸,沒有催人淚下,只有簡潔明瞭。
可是,有時候就是因爲太簡單了,所以心痛得更加刻骨銘心,更加努力地想去尋找有沒有挽回的契機,只是一遍遍回頭,一次次尋找,只能讓痛苦更加深刻。
我知道,從此,他向北,我向南。再也不見面。
與他相遇的
第一天,我就知道他是怎樣的男人。相愛就要到死爲止,不愛了,就從此天涯海角,破碎的愛情再也找不回完美的水晶球,時間的逆光裡永遠沒有迴路。
很快就發現,他離開的日子自己變得更加脆弱,更加多愁善感,聽着一首歌,會莫名其妙地想哭;看到一個離別的場景,也會泣不成聲;看到落葉,會心痛的把記憶撥回某個瞬間,然後定格,放大悲傷。
原來一直還藏着他,那個分手的日子。那個時候的自己是衝動的,如果時間倒流,也許我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因爲愛,因爲恨,因爲愛得深,所以恨得痛不欲生。對不起,這輩子,我們大概真的沒有什麼緣分了,我們註定不能在一起。可是希望你能幸福。一定要幸福啊。
依然對他念念不忘,依然對他依依不捨,寶寶,對不起,媽媽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滿懷着對孩子的愧疚,安寧靜靜地撫摸着肚子。
安宅。安父坐在辦公椅上,手裡拿着筆,顫抖着放下,又拿起來,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反覆這個動作,也不知道要落筆的是什麼。搖搖頭嘆口氣,安父站起來走到窗邊。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安父望着那響起來的電話良久良久,終於來了嗎?可是安父沒有移動一步,依然望着那電話機卻沒有動分毫。而電話似乎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直這麼響着。人和電話的距離不過三步,可是誰也不肯退一步。當電話終於停下的時候,安父的心反而提了起來,大約停滯了幾秒鐘,他才終於回過神似的,緩步向前走去。走到電話旁邊,電話又響了。“喂,我們的約定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已經準備好了。”掛下電話,安父坐下一會兒,又站起來,撥通了另一個電話。“讓你們班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請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至於李海東的下落我們已經查到了,在加拿大。”
“很好,你們等我的指令吧。”
安父放下電話,抽開抽屜,裡面有一個黃色文件夾,安父打開文件夾,有一份白色的文件,就是這個了。安撫用粗糙的大手一直撫摸着這個文件袋。然後對着電話不知道講了些什麼,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人進來,安父把文件夾給他,那個人好像知道一切,略一點頭就走了。在右邊的另一個抽屜裡,有一把槍,安父撫摸着這把槍,靜靜地看了很久很久,“老朋友,結果我因你而起,因你而終啊。”拿起筆,安父在一張紙上寫了些什麼,吩咐另一個人把信寄出去,然後好像終於把事情做完了。
不管修改了多少遍,還是要定格的呀,這世間,可以留戀的也越來越少了。嘆氣,又想起了幾天前和安宥的對話。
“你要怎麼樣才能夠放棄報仇?當年的事情確實是我做得不對。我爲了保全自己的妻子孩子,狠心害了你們全家,這些年我一直在愧疚,不管祈禱多少遍
,不管做多少善事,也不能減輕我心中的愧疚,既然你來了,就說說吧,要怎麼樣才能夠放棄那永無止境的仇恨。”
安宥冷笑,這個時候,匍匐在臉上的刀疤顯得更加猙獰:“現在你覺得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你懺悔,可是你再怎麼懺悔,我的爸爸媽媽和弟弟再也回不來了,你能讓他們復活嗎?”
安平也很是無奈:“對不起,我這一生殺人無數,可是我從來不覺得後悔,因爲他們都是有這樣那樣的原因,該死!惟獨對你們全家,我真的很抱歉,是我造就了這些悲劇。而且我也知道不管我怎麼彌補,也不能讓你的爸爸媽媽復活。”
“既然是這樣,那你說什麼彌補,你這輩子,即使天天禱告,你也不能贖罪。就算是你死了,我對你的恨,也不會停止。知道我之前是做什麼的嗎?我是一個職業殺手,世界排名第三,有多少人想要我死,這些我都不在乎。忽然有一天,有一個人找到我,說要和我見一面,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是一副狼狽的樣子,可是我依然能夠認出他,不是因爲相似的右臉,而是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在我看見他的第一眼,毫不懷疑,我就知道他是我的弟弟。”
似乎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那是同一個孃胎裡出來的血脈相連的弟弟呀!看見他那個樣子,我的心忽然痛了,隨之而來的是不可遏止的憤怒,是誰?是誰把我的弟弟弄成這個樣子的,我不甘心,我要報仇!”
說到這裡,黑煞已經是滿臉怒容,似乎又想起了那個時候的情景,整個人開始熱血沸騰起來。“可是他卻笑了,什麼都不說,我又怎麼會甘心呢?所以我在背地裡偷偷調查,知道了一切,原來他都是爲了你那個女兒,我當時很憤怒,可是他呢,卻很安靜,每次說起安寧,他的那個名義上的姐姐的時候,眼神總是很溫柔,我也不能改變什麼,身爲兄弟,我清楚,他的骨子裡是和我一樣的驕傲,如果不是心動了,是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的。我黑煞,殺人如麻,冷靜是一個殺手最基本的素質,可是在遇見我那個弟弟以後,所有的冷靜全部跑光了,我們兩個人好像掉了個兒,他似乎變成了哥哥,一直在照顧我的感覺。”
“我到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在完成心願,是在爲我的將來打算,他不想我再繼續在刀尖上謀求生活,他希望我能夠過得幸福。而他最後一個願望,竟然是保護他那個名義上的姐姐安寧!我在那一刻,幾乎想要把他從墳墓里拉出來問一問,他究竟是着了什麼魔,要這樣子護着他的姐姐,可惜他永遠也開不了口了。”
一直靜靜地聽着他述說的安父,在這個時候出了嘆氣還是嘆氣,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只能說是天意弄人啊,算起來他也是安宥的養父,卻又是他的殺父仇人,他可以說是認賊作父了,確實是他對不起那個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