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葉嫵將俞老爺子私下裡的小動作抖落開,原本哭哭啼啼的一大家子人,瞬間炸了鍋,再顧不上什麼年幼夭折的俞若魚,一個個跟戰鬥雞似的,氣得臉紅脖子粗,齊刷刷的將俞老爺子圍在中間,七嘴八舌的怒聲謾罵:
“老爺子,偏心也不是這個偏法的啊,怎麼着俞家落魄了,你就可以把錢都給了你三兒子,讓他帶着一家子出國去過逍遙日子,留下我們這羣傻子,要替全家的生計發愁,還要伺候你這個老頭子?”
“分家!我們必須分家!怎麼有難處了,就讓我們這些子女們陪你分擔,替你受苦,有了好處,你卻統統都給了你三兒子?我們這些子女對你掏心挖肺的,最後居然得來這麼個下場……到底還有沒有天理了?!”
“老爺子,您這簡直就是要了我們的命啊,憑什麼我們要陪你受窮,你卻把你的錢都給了老三一家?我們在國內苦哈哈的,你三兒子卻在國外瀟灑自在,到頭來還要我們這羣伺候你……我呸!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你真要是有本事,就找你三兒子去啊,讓他伺候你去,別賴在我們這裡不肯走,這處房子是我們的,你老頭子還是趕緊麻溜的滾去找你三兒子去吧!”
之前還哭嚎的靈堂,瞬間變成了菜市場,一衆兒孫們指着俞老爺子的鼻子破口大罵,罵他的不公,罵他的無恥,罵他的偏心,罵着罵着,一大家子人差點對掐起來,推推搡搡之間,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動手的,再然後一大羣人動手,混戰成一團,甚至夾在人羣中的俞老爺子都捱了兩腳。
望着這兄弟鬩牆、父子反目的一幕,站在旁邊的葉嫵終於肆意的笑了出來,將懷裡的那束白色雛菊放到靈堂前,最後看了一眼黑白照片上的年輕身影,翛然轉身,功成身退……
不管葉嫵之前是怎麼計劃的,也不管俞若魚到底是死在了水的手上,頭號罪人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俞家也已經破產,葉嫵的目的便是達到了,至於今天這一出……不過是最後送給俞老爺子的一份“厚禮”罷了。
反正俞山佑已經帶着妻兒離開了龍國,俞老爺子把錢全都給了三兒子,餘生又要依靠這些被他當成棄子的兒女們贍養,可想而知,當這羣兒女們得知老爺子把錢全都給了別人,又要賴在他們這裡,由他們伺候,這些錦衣玉食慣了的豪門子孫們會對老爺子有什麼樣的態度?
嗤,俞老爺子的餘生,就乖乖的在他這羣兒女們手下慢慢“養老”吧!
葉嫵樂不可支的出了俞家的大門,還沒等坐上車離開,就在俞家的大門口,一輛白色賓利朝着這邊飛速駛來,一直將近到葉嫵的近前,車子戛然停下。
葉嫵看了看自己身前的這輛車子,不由得挑起眉梢,離得這麼近……那就是認識的人嘍?
她倒是有幾分期待了。
果然不如葉嫵的預料,白色賓利的車門緩緩打開,一個穿着淺灰色套裙、戴着絲網寬沿帽子的窈窕淑女,懷抱着一束黃色菊花,闊步下了車,一直站定到葉嫵面前。
緊跟在後面的,是一個同款的黑色套裙,身材略顯嬌小,手上戴着一副淺灰色的長筒手套,腳下是一雙高跟的長筒靴,同樣戴着一頂圓頂硬禮帽,抱着一束白菊花。
葉嫵分明注意到,兩個年輕女孩的無名指上,戴着的戒指……似乎也是情侶對戒?
很快的,當兩個女孩擡起頭時,葉嫵卻笑不出來了。
原因無他,擡起頭的一瞬間,一張嬌俏可人、帶着點輕熟氣質的面龐,映入葉嫵的眼簾,那雙眸子直盯盯的看向葉嫵,仇恨的怒火幾乎噴射而出,映襯着嘴角那般譏誚而嘲諷般的笑容,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你怎麼來了?我親愛的……大姐?”清脆明亮的聲音,依稀還帶着繼續當初的童音和稚嫩,只是聲音裡刺骨的恨意與嘲弄,衝破了這份稚嫩,沒由來的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噢……我倒是忘記了呢,你已經被我們葉家逐出家門,不應該再姓葉的,姓貓姓狗什麼的都無所謂了,只要別死賴着我們葉家的姓氏就可以了,你說——是吧?”
這般惡毒的話語,落入葉嫵的耳朵裡,讓她不由得微微愣了片刻,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
在葉果說出這般惡毒而殘忍的話語過後,只是隱隱作痛了片刻之後,便是洶涌而起的怒火和鄙視,沒有預想中痛苦到難以接受的情形……果然很好,不會覺得心痛,那就已經足夠了,足夠到自己可以有勇氣在時隔四年多之後,重新面對這一切。
無愛,也無恨,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淺灰色套裙的米貝兒親暱的手挽着葉果,掩脣淺笑,“果果,你別說得這麼直白嘛!好歹你也是叫了她二十年的大姐……就算是條狗,也應該養出感情了。”
葉果好像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神采飛揚的譏誚道,“貝兒,你可別這麼說了,養條狗,反而還反咬主人一口……這種狗,就應該扒皮抽筋纔對,怎麼還能心存仁慈,放出來當野狗呢?”
兩個女孩子一唱一和,用最惡毒的言語諷刺着葉嫵,諷刺着這個昔日他們必須哄着的葉家大姐姐……
這樣的話語,落入葉嫵的耳朵裡,她不僅沒有半點生氣,反而還覺得萬分好笑。
這種嘲諷人的淺顯招數,貌似還是她當初教會葉果的吧?如今居然用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說得一點也不文雅淑女……簡直丟光了她這個師父的臉面啊!而且,貌似她當初忘記了,這種招數不是逢人就能用的,總要用在那些衝動易怒的人身上,更加要挑選場合,做好鋪墊和前奏,態度不能太過蠻橫,恰恰相反,總要體現出豪門千金的高高在上……
葉果只學了個皮毛,居然有膽子用在她身上了?
跟她葉嫵玩這套,實在是太嫩了啊,嫩得她葉嫵都不好意思打擊她們倆了。
米貝兒搖了搖葉果的手臂,明貶暗褒的輕笑道,“果果,你呀,嘴巴可真是厲害,好歹也要留幾分情面在……”
“——情面?!”葉果的眸子裡一派刻骨而怨毒的仇恨,緊緊地凝望向葉嫵,“我跟一條狗,不需要講情面!尤其是這條淫蕩不堪的母狗,在外面找了一條公狗,生下了個狗崽子……”
葉嫵臉上風輕雲淡的笑容終於漸漸散去,再沒有了之前的那般舉重若輕,她不得不承認,如果葉果說的僅僅是她自己,她還可以將之當成個笑話,置若罔聞,但是……最後那句話,已經牽涉到了司凜和寶拉的身上!
敢詛咒她男人和她家寶貝小公主的……葉嫵纔不管這個人是誰,必須打!
不等着葉果的話語落音,葉嫵已經款步上前,擡手衝着葉果就是一耳光!
可惜,她的手剛擡到了一半的位置,卻被一旁的米貝兒緊緊鉗住,挑眉看向葉嫵,森然冷笑,“葉大小姐火氣這麼旺,幹什麼?爲了防着你這種打人耳光的喜好,我可是專程學了三年的跆拳道……”
話說了一半,葉嫵眸光一閃,米貝兒只覺得小腹上吃痛一下,整個人便飛了出去!
撲通一聲,直至落地,摔進道路旁的灌木叢裡。
“很抱歉,你學了三年的跆拳道,但是我則學了四年的殺人術。”葉嫵優雅不凡的撣了撣裙襬,居高臨下的俯視着米貝兒震驚而怨毒的表情,莞爾輕笑,笑得儀態萬千、高貴典雅,“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剜出你這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給我們家寶貝當成彈珠,彈着玩的。”
葉果倒吸了口涼氣,幾步竄了過去,單膝跪在米貝兒的面前,趕緊將她扶起來,隨後雙眸仇恨而怨毒的盯向葉嫵,尖銳着嗓音,“——葉嫵!你、你居然敢打貝兒?!”
“打了又怎麼樣?”葉嫵言笑晏晏的看着葉果,“我不僅打她,其實……還想打你的,葉果?”
說着,葉嫵再度上前幾步,朝着葉果的臉頰,就是一連串響亮而兇殘的耳光!
葉嫵確實沒說謊,她在司家祖地的這四年時間裡,並沒有虛度,除了要帶孩子、養病、工作以及平復心境以外,同時還接受着殺人術和格鬥術的訓練,並對她的射擊天賦加以特訓,以確保她的自保能力。
以前葉嫵是打人耳光練得業務熟練,經過系統的學習,以及速度、力量上的鍛鍊之後,要是連抽幾個如葉果這般嬌滴滴小姑娘都抽不準,司凜肯定第一個將她拎回去重新特訓。
葉嫵之前是真的沒打算跟葉果一般見識的,反正她自己臉皮厚,葉果怎麼說都無所謂,可是葉果千不該、萬不該,居然有膽子拿寶拉說事,你撩撥一個女人可以,但是如果你敢撩撥一個母親……那就要做好母老虎發飆的準備!
這幾年裡,因爲左詠兒的事,葉嫵已經很是收斂平復自己的脾氣了,也儘量不動手打人,這般的剋制之下,葉果不應該觸碰她的禁忌!
寶拉就是葉嫵的禁忌,就是她的死穴!誰敢說寶拉半句壞話,葉嫵就敢跟她拼命!
抽她都是輕的!
要不是樂南怕葉嫵抽得手疼,主動上前勸住了葉嫵,恐怕今天葉果的這張臉就要毀在這裡了,但即便是這樣,葉嫵幾耳光下去,葉果的臉也已經又紅又腫了起來,甚至被手上的戒指劃傷了幾道,露出點血珠子……
葉果被打得同樣發懵了,她雖然預料到葉嫵有可能會打人,但她就是剋制不住自己心裡的仇恨!就是剋制不住想要用言語刺激死葉嫵的衝動!
從葉嫵含笑而平靜的站在她面前那一刻起,葉果就知道,自己恐怕永遠都無法傷害得了眼前這個女人,以前姐妹和睦那會,她還可以利用葉嫵的姐妹之情,故意去傷害她,讓她痛苦……可是自從四年前撕破臉皮之後,葉嫵已經接受了這個殘忍的真相,也接受了這個妹妹的背叛,那一刻起,葉果就再也無法傷害到葉嫵了。
所以,再見之時,她只能拼了命的用最惡毒的言語去羞辱葉嫵,甚至不惜扯上了葉嫵的孩子和男人……她只能用這種最卑微、最挫敗的方式刺激刷這個強大到讓她爲之仰望的女人!
果然刺激到葉嫵了,可她葉果迎來的,卻是葉嫵最暴躁、最兇殘的而耳光!
“大小姐,您歇一會……”樂南在身後摩拳擦掌的,有些躍躍欲試,“仔細手疼,換我來!”
事實上,早在葉果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樂南就像衝出去抽死她了!瑪蛋!說了自家大小姐不夠,還特麼的往小小姐身上扯,你就算跟葉嫵有什麼天大的仇怨,罵一個四歲的孩子,算什麼玩意!
抽死她都活該!
只要想想家裡那個圓滾滾的小小姐,樂南就覺得心疼,一把拉過葉嫵,剛想擡手抽葉果,葉果卻忽然放聲大笑了出來,“葉嫵!你打啊!有本事你打死我,就算你打死我,你葉嫵同樣是個賤人!是個野種!是我們葉家養的一條狗!”
“葉嫵!你就是個來歷不明、父母不詳的野種,你生的孩子也同樣是野種,你以後的後代就算享盡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那又如何?你的身上,永遠刻着我們葉家的烙印,你只是個鳩佔鵲巢的野種……你永遠都洗脫不掉葉家養女的名聲,不僅僅是你……包括你的孩子,永遠也都是個背景不詳的野種!”
一聲聲的野種,戳開了葉嫵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那份屈辱和不堪,她極力的逃避着父母這兩個字所帶來的屈辱,甚至不願意如旁人那般,真的去找尋自己的親生父母……
但是現在,葉果的話語,無疑如一把鋒銳的刀子,一點點剖開葉嫵心底最不想提及的那些東西,將她戳得鮮血淋漓。
真的要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葉嫵不知道,她並不覺得現在的自己真的需要讓兩個陌生人闖入自己的生活,甚至不需要自己再多出兩個未知的累贅來,她自己可以不在意旁人的眼神和想法,但是寶拉呢?萬一某一天,寶拉拽着自己的手,甜糯糯的問,“媽媽,你的媽媽在哪裡?”
屆時,她葉嫵又要怎麼回答?
葉嫵自己可以父母不詳,但是她不能接受自己的三個小寶貝成爲連外祖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更加無法接受某一天會有別的孩子指着自家的三個小寶貝說,你們是野種……
瞧着葉嫵晦暗不明的臉色,樂南只覺得額頭上呼呼地冒着冷汗,忍不住捏了捏拳頭,“葉果,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今天就撕爛了你的嘴!”
“——那你試試看?”葉果揉了揉腫起來的臉頰,說話間還有些含糊不清,可眼神卻無比的嘲諷而惡毒,“嗤,葉嫵不敢對我如何的,她頂多是打我幾下,那又能如何?我們葉家對她有養育之恩,養恩大如天,我們葉家上下是她的恩人!她要是敢對我如何,那她就是忘恩負義的出聲!”
葉嫵是真的被惹出了火氣,不由得嗤嗤冷笑,“忘恩負義,哪有如何?我葉嫵的名聲向來不好聽,外面說我什麼的都有,也不差你這一個忘恩負義的名聲……”
“那你家的那個小崽子呢?”葉果腫得老高的臉上,擠出一抹難看的冷笑來,斜睨向葉嫵,咬牙切齒的冷笑道,“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那你的孩子呢?她的母親是個忘恩負義、父母不詳的野種,野種生下來的,還是野種!她媽媽是個忘恩負義的,你讓她以後怎麼在別人面前擡起頭?葉嫵……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名聲,那你孩子呢?”
葉嫵翛然沉默了下來。
是,葉果說的不錯,她自己可以不在乎名聲,但她不能不在乎寶拉,不能不在乎還被留下家裡、可憐巴巴的等待着她歸來的雙胞胎,不能不在乎三個孩子的名聲……不能讓他們三個以後擡不起頭做人!
葉嫵的沉默,極大地鼓舞了葉果的猙獰和扭曲,讓她忍不住放聲大笑了出來,“葉嫵……我終於抓到你的弱點了呢,你給我記着,你對小魚、對我,所做的一切,我葉果會千百倍的償還給你!從今往後,只能由我來羞辱、凌虐你,勸你還是沉默一些,千萬別還手……你要多想想你的孩子,不然的話,我可不敢保證,以後會不會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到你孩子的耳朵裡?”
“你……”葉嫵緊咬着牙關,雙眸篤定而充斥着殺意的瞪向葉果。
她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威脅自己的孩子!
“別激動嘛,”葉果嬌俏的揚聲冷笑,“這還只是個開始而已,我還沒對你孩子做些什麼呢,葉嫵,你只要記得——小魚的這條命,是你欠我的,我一定會索回來!”
葉嫵緊盯着葉果的臉,咬牙道,“不管你信不信,俞若魚的死,與我無關。”
“無所謂啊,”葉果聳肩,得意萬分的笑道,“只要我認爲是你做的,那就可以了……現在,這裡是小魚的靈堂,我不希望在這裡看見你,打擾了她的在天之靈,麻煩你——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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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葉果最後一次作死了,求輕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