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夜黑風高的晚上,黑色的豪車停在江邊,曾經他們站過的地方卻是再也沒有她的身影。
此時他的心裡有個很不好的預感,她可能出事了。
光像是被周遭的寒氣給阻礙,那麼深黑,就算是昏黃的燈光下,也不過一小點地方有些光暈。
她到底去了哪裡?
到處都沒有她的消息。
卓亮跟華恩也問過所有熟悉的人,但是就是沒有她的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消息。
醫院裡傅柔跟阮爲民守在病房門口,傅柔忍不住一次次的往裡看,阮爲民卻只是看着她:“你好像很緊張?”
傅柔擡眼:緊張?沒有啊。
傅執家也沒回,到醫院的時候凌越還沒醒,他也疲憊的很。
傅柔看着他那抑鬱寡歡的樣子:“傅執,你別太擔心了,她那麼大一個人,一定不會有事的。”
傅執不說話,只是低着頭靠在牆邊就點菸,醫院裡有規定不能抽菸,他往病房裡看了一眼:“她還沒醒過?”
傅柔點點頭,傅執便是拿着煙去了走廊深處的窗口,望着外面寂寥的夜色,有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
阮爲民靠在一旁,也只是愁苦的皺着眉。
窗外的月色那麼美,他本可以讓她在家等他回去載她。
不由的就又用力的抽了一口,幽深的眸子裡像是空洞的黑淵。
也許那樣他就不能把她弄丟。
“有人說在機場看到蕭遊跟拿着兩個行李箱的女孩子糾纏不清。”
半夜時分嚴連趕過來告訴他。
他還站在那裡,垃圾桶頂上已經很多菸蒂,他垂着眸望着那一簇白色的煙霧,只淡淡的一聲:“蕭遊呢?”
他們既然發現蕭遊可能跟小幸在一起,應該就已經去查蕭遊。
“這正是我要跟你說的,真希望跟他在一起的女孩不是你老婆。”嚴連之所以親自過來便是因爲擔憂電話裡講不清楚,或者他太擔憂。
傅執微微擡眸,黑深的眼眸裡多的是質疑:“怎麼?”
“蕭遊也消失了,車子跟人,甚至司機,一同消失了。”
嚴連不得不把這個沉重的真相告訴他。
漆黑的眼眸果然泛起一層猙獰狠絕:“消失了?消失了是什麼意思?”
他突然大吼一聲,雙手抱着自己的虎腰轉向窗外,咬牙切齒,使勁隱忍。
眼裡的怒意卻是一觸即發。
“如果不是蕭遊把你老婆給搶了,應該就是被連累挾持了,因爲到現在他助理都沒聯繫到他。”
嚴連知道傅執聽到這個消息,寧願是後者,但是後者讓他承受的壓力,將不是一個凌越要死能抵過的。
“找,就算是翻遍整個豐榮,封鎖所有外出渠道,只要發現那兩個人立即帶過來見我。”聲音有氣無力。
他突然頹廢的坐在旁邊冰涼的金屬座椅,整個人像是打了一場敗仗。
原本那氣焰囂張的面容變的挫敗無比。
自從新年開始,她就一直在受罪,直到如今,他竟然寧願是她被蕭遊拐走,也再無法想象她可能又處於危險中。
至少蕭遊不會傷害她。
他已經記不起自己對她發誓過多少次。
他已經記不起自己說過多少次再也不讓她受一點委屈,再也不讓人動她一根汗毛。
可是,他竟然一次都沒有做到。
所以這次,他寧願她是被別的男人搶走,也不願意在聽到哪怕一點點她被綁到什麼地方的情況。
這一夜還是很快過去,凌越在早晨醒來,傅柔跟阮爲民守在一旁,他從外面進來:“你醒了?”
凌越聽到聲音轉頭望着他,卻只是淡淡一笑:“真感激,你還活着。”
那一句,他只是微微的垂眸:“是,我還活着。”
他淡淡的一聲,然後看向傅柔:“你跟我出來一趟。”
他沒到牀邊,只是站在門裡望了一眼自己妹妹。
傅柔看了他一眼然後跟着他屁股後面出去:“怎麼了?”
傅執看到門被關上只一句:“你留下來替我照顧她,小幸可能出事了,我現在無法分身再來照顧一個外人。”
傅柔聽着那話吃驚的嘴巴張開卻是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他望着傅柔那吃驚的樣子:“小柔,很多事情等小幸回來我們再好好談,你現在會留下來替我照顧那位救命恩人?”
他現在需要有個人代替他來照顧裡面的人,畢竟人家救了他一命,雖然很多事還有待考證。
傅柔不知道爲何,只覺得心裡好像缺了一塊,良久才問出一句:“小幸她——不會有事吧?”
他又垂了眸:“當然!”淡淡的兩個字,道不盡心裡的苦澀。
他轉頭離開,再也不想多說。
到晚上報紙上跟新聞上都在說一件事,蕭大明星已經消失三十個小時,現在身邊人全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傅執靜靜地望着電視裡主持人理智可觀的分析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現在大家連蕭游到底是被綁架還是自己消失都還沒搞清楚。
辦公室裡冷漠的只剩下一絲絲的氣息,便是他的喘息。
他就那麼冷冷的坐在那裡,旁邊的菸灰缸裡已經滿滿的菸蒂。
三十個消失,她從未在他的世界裡消失過這麼久。
即使曾經吵架鬧分居,至少他知道她在哪裡。
而這次,他徹底沒了她的蹤跡已經三十個小時。
卓亮跟華恩趕到他辦公室:“怎麼樣?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頭也沒擡,黑長的睫毛一直垂着,遮住了那滿是冷冽的眼。
“怎麼會突然就失蹤了呢?她也沒跟什麼人結仇啊,就算是蘇秦跟安顧看不慣她,但是他們哪有那個本事綁架小幸。”華恩想來想去也想不通。
“她可能跟蕭遊在一起。”低沉的嗓音,他的眸光依然沒有擡起,只是望着手指間的菸捲,然後又往嘴邊放去,沉沉的吸了一口。
整張臉上都沒有一點溫度。
華恩跟卓亮坐在他對面,卓亮望着他桌子上菸灰缸裡滿滿的菸蒂:“有幾分肯定?”
“已經調了機場的監控看過,確實是蕭遊跟着她一起出了機場。”
機場外,攝像頭沒有再照到的地方,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消失的。
他再也找不到她,像個無頭蒼蠅一樣的像是已經被撞的頭破血流,眼花繚亂。
“然後呢?”卓亮着急的問。
“然後——我也想知道然後。”他冷笑一聲,聲音無力。
“新聞說蕭遊已經消失三十個小時。”華恩說這話的時候看着卓亮:“你別太擔心,蕭遊那個人向來任性,可能只是帶着小幸到別的地方去單獨相處。”
傅執的手指間還夾着煙,雙手掌心擡起抵着額頭,聲音低的不像話:“現在所有的人都找不到蕭遊,他跟小幸的手機都已經關機。”
他現在只想確認,真的是蕭遊任性的帶着小幸去單獨相處了。
然而就在他剛說完,兩個人都吃驚的看着他的時候門突然又被打開,武陵跟韓偉還有嚴連全部到場。
“我在中南路段的派出所裡找到了一點線索,他們被兩輛黑色的轎車給攔住,車上司機,蕭遊還有卓幸,全部被帶走。”
蕭遊還是低着頭保持着原來那個動作,一動不動。
像是連呼吸也沒了。
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轉向他。
他用力的抵壓着自己的額頭,試圖讓自己努力保持冷靜,心卻像是在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的抽出又推進心口。
那疼痛,早已經讓他麻木。
只是,怎麼受的住沒有她的下落這一說。
韓偉剛說完嚴連接着說:“車子沒有車牌,但是都是高檔車,方向是南邊。”
武陵也顯得有些焦慮:“現在我們怎麼辦?”
“肯定是找下去啊。”華恩着急的說。
“線索在那個地方就完全中斷了。”韓偉這次也感覺很挫敗。
他自以爲自己雖然不是萬能,但是找人的本事也不差,但是這次,竟然線索就那麼斷的無聲無息。
“把蕭遊的助理叫來。”良久,他終於發出低沉的嗓音。
衆人吃驚的望着他:“傅執!”
“我說把他的助理叫過來。”他終於放下雙手,冷眼掃向站在不遠處的兄弟。
嚴連立即去辦,而其餘人都等在辦公室裡。
而他又垂下眸,只是不停地抽菸。
華恩也是緊張的要命,但是突然想到他們本來要出差,好好地日子怎麼會突然出了問題:“你爲什麼不早點給她一個電話,她肯定是找不到你急壞了纔要回家,結果遇上蕭遊那個難纏的傢伙。”
華恩說着幾乎是咬牙切齒。
而他又何嘗不是懊悔不已,實在是不願意說什麼自己的母親要自殺之類的醜事給朋友們聽。
可是如今他覺得自己好像就是個傻子,何悅的性子會自殺?
不管何悅會不會自殺,他都該第一時間給她個電話。
想到第一次她不由自主的關心他,擔憂他的時候被他冷眼,後來她就自責多管閒事,在後來他出車禍,她就再也不能剋制的擔心她。
記得她那擔憂,煎熬的眼神,記得她哭着跑到他的懷裡緊緊地抱着他的溫度。
什麼都那麼清晰,可是她昨天竟然就已經被綁架。
她在什麼地方?
有沒有被欺負?
那些人對小幸會做什麼?
蕭遊那個該死的……
他手裡還在燃着的菸蒂突然被他緊緊地捏在指肚間。
華恩吃驚的看着,現場唯一的女士驚慌的望着他:“你別傷了手。”
“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就算是我死也死不足惜。”
他突然站了起來,安靜的辦公室裡突然有了一聲怒吼,彷彿也有了一絲人氣。
華恩不再敢說話,倒是卓亮:“你把她弄丟還好意思大吼大叫?我明確告訴你傅執,若是卓幸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兩個就再也不能共存。”
“不能共存?你以爲我怕你?如果你妹妹死了,我立即就去給她陪葬,這樣你滿意?”
漆黑的眼眸裡殺氣漸漸地越來越濃重,似乎若是有把劍,應該早已經拔劍相向。
“傅執你別說渾話,如果小幸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算不想陪葬我也絕不讓你活。”
“好,我一定辦到。”
傅執也是被激怒,兩個男人都是被彼此對女人的愧疚給激怒。
“夠了,你們倆有完沒完,就知道吵吵吵,現在重要的是小幸死了之後的事情嗎?她還沒死呢?她還好好地活着等我們去救呢!”
華恩氣的要落淚。
“你們倆就知道吵,每次發生事情就是吵,你們有沒有想過小幸的感受,你們有沒有想過現在小幸可能過得很艱難,等着我們去救她,而不是知道你們倆在這種要緊關頭是在咒她死。”
華恩卻是哭了出來,越說聲音越少。
辦公室裡又安靜下來,韓偉跟武陵彼此對視一眼然後走到不遠處的沙發裡坐下,一家人都在等消息。
醫院的病房裡凌越跟傅柔單獨呆着,傅柔說:“小幸不見了,他說他現在沒空在這裡守着一個外人。”
傅柔的聲音很冷淡,真的只是在傳達一個消息。
“你有沒有告訴他我快死?”凌越冷笑一聲,低聲問,眼裡早已經空洞。
“說了,一開始就說了,不過顯然你的命不如他老婆的重要。”傅柔冷笑一聲,然後看着病牀上真的傷了的女人:“你後悔了嗎?”
凌越擡頭,冷冷的注視着眼前的女人:“這不是結束,所以後悔不後悔,現在還無法下定論。”
傅柔點了點頭:“你說的對,現在下定論還早了些,不過你要傷害別人我不管,但是你要是傷了傅執,別說是傅家不放過你,就算是我一個人,也一定會跟你拼命。”
傅柔突然的狠絕提醒,凌越卻只是冷冷的看一眼,然後垂眸望着前方:“命?我的命早就沒了。”
那滿眼的空洞絕望,像是早就在死亡裡走了很久的人。
傅柔被她的話嚇一跳,卻只是轉瞬。
“姐醒了。”阮爲民回來,看到凌越靠在牀頭便是走上前去。
兩個女人都不再說那件事。
辦公室裡蕭遊的女助理被帶到,她比任何人都緊張:“傅總你是知道蕭遊的下落嗎?”
“你都不知道,我們如何知道?”嚴連站在旁邊冷冷的道了一句。
那女助理冷眼看嚴連,剛剛被帶來的時候她不太願意,他便是強行,拉着她的手腕,搞的她現在還疼。
“他昨下午下飛機,我比他早回來一趟是因爲這邊有個廣告要拍,我現在在跟人家公司裡談事情,他說晚一班,在機場的時候還給我打過電話說馬上到家,但是我等了一個小時也沒等到他,再打電話已經沒人接了,然後直到現在,我還沒有他的消息。”
女助理也不過三十左右,卻是個很聰慧的,懂的審時度勢的女人,眼看着現在這種情況下也許只有這個男人能幫自己,一點都不隱瞞蕭遊的行程。
傅執已經坐在了椅子裡,聽着她的話便是淡淡的問了句:“蕭遊在豐榮可有樹敵?”
女助理想了想:“如果他一定要有個敵人,那麼您肯定算一個。”
傅執微微皺眉,卻是不跟她計較。
“這位小姐,現在這個時候就不要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了,現在傅總的太太也不見了,她消失前正是跟你們蕭大明星在一起,所以現在我們最好是合作,你仔細想想他在這裡還有沒有什麼敵人,比如名氣不如他的明星。”
還是華恩,在這時候說話好聽一點,畢竟女人跟女人也好說話一些。
女助理皺了皺眉:“應該沒有,他常年到處走,連在豐榮也不過是住酒店,雖然有人眼紅他,但是我實在想不到是什麼人會綁架他,他真的被綁架?”
女助理說道綁架立即雙手摁着桌沿站了起來,如果他被綁架那就糟了,蕭遊的命可是值錢着呢。
看她那緊張的樣子,幾個男人都微微挑眉,一個女人緊張一個男人的時候,真比男人緊張女人的時候好看。
那眼神裡滿滿的內容,都是因爲……搖錢樹啊搖錢樹。
不過把他當搖錢樹的貌似該是經紀人。
“已經在中南路段的派出所監控裡看到,是被挾持,不過車子沒車牌,只知道方向往南。”
助理一聽又一屁股坐下,眼睛裡空洞洞的:“怎麼會這樣?是誰那麼恨他?”
助理一下子絞盡腦汁,雙手緊緊地攀着桌沿。
周圍的人都在看着她,華恩提醒:“或者是他以前的東家?”
助理看了華恩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他就這一家東家,這些年我一直跟着他,雖然有時候在某些場合上可能跟同行鬥嘴,但是還不至於說仇恨那麼嚴重,何況他一向特立獨行並不沾染是非。”
“說實話,如果今晚你們不找我來,我自己也會過來,我肯定會懷疑是傅總綁架了蕭遊。”
衆人吃驚的張大着嘴巴,只有傅執皺着眉坐在那裡一聲不吭,他沒仇家又怎麼會被綁架?
“你好好想想,或者是導演啊,上級領導之類。”
助理坐在那裡一直冥思苦想,可是想破腦袋也是想不起。
嚴連看傅執已經不說話不由的着急:“他人緣要是那麼好又怎麼會被挾持呢?”
“等等,他被挾持後卻沒人打電話給他身邊的人,也沒人給我們打電話說小幸,第一我們可以排除他們不是爲錢,不然我們早該收到電話,那麼如果不是爲錢,不是爲了名利,那還能是爲什麼?”
華恩絞盡腦汁,終於想到點什麼。
“情!”卓亮淡淡的一聲,因爲先前婁麗就想跟他同歸於盡,於是,當華恩說出那些話,他不由自主的想到。
“情?”助理更是擰着眉頭。
武陵他們看着卓亮又看向傅執,傅執垂着的眸子微微動容:“他在豐榮惹過桃花?”
“應該還不少,這件事您不至於再說您沒印象吧?”
女助理卻是冷笑一聲,看嚴連那麼不屑的樣子只淡淡的說:“叫我風鈴就好,用不着用尊稱!”
隨後又耐着性子說:“對他有情的女人可就不止是在豐榮有了,在很多地方都很多,他瘋狂的粉絲們應該都愛他愛的發狂。”
“那兩輛車子都價值三百萬以上,而且那些劫了他們的男人明顯都是經過訓練的。”韓偉立即判斷。
“也就是說挾持他們的肯定是一個有來歷,背景的女人,那些人不過是她僱傭的人。”嚴連也琢磨。
助理還是皺着眉,她還是想不到是誰。
下半夜的時候他直接去了老宅,家裡人都睡下了,他輕輕地推開了寶寶房間的門,裡面溫暖的厲害。
讓他的眼眶裡一進去就迎着一陣乾巴巴的暖意,他輕輕地走進去,輕輕地關好門,然後往兒子女兒身邊走去。
看着他們熟睡的樣子不自禁的就心痛,她這麼愛惜兩個孩子,她一定不捨的就這樣丟下他們的。
他想,也許明天一覺醒來她自己就已經跑回來。
她是很厲害的。
她是那麼的勇敢,堅強。
記得她懷孕後去敲他的門,坐在公寓的沙發裡很嚴肅負責的跟他談論關於結婚的事情,給他拿出懷孕化驗單看的時候她淡薄嚴肅的對他講:“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我也不會走這一步。”
她的眼神那麼波瀾不驚,像是遇到再大的風雨也只是那麼淡定的望着,欣賞或者審視,卻不會手足無措。
他想,這次她肯定也是一樣的。
她一定會堅強的撐下去。
她一定會想辦法自救。
她向來能以不變應萬變。
“你們媽媽很快就要回來,你們倆要託夢給她,告訴她你們很想她,爸爸也很想她。”
那低沉的嗓音,像是溫柔,卻又讓人心痛不已。
那溫暖的眼眶,似是有些什麼要流出來。
他卻是笑了笑:“一定要託夢給她,一定要讓她知道,我們都在等她,爸爸一定會盡全力盡快找到她。”
最後,像是在說給孩子們聽,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就那麼坐在地毯上緩緩地閉上眼睛淺睡着。
清晨何悅進來看寶寶醒了沒有就看到他坐在地上趴在小牀旁邊睡着,那樣子,像是疲憊之極,不由的走上前去:“小執,小執——”
很寬的眉心緊蹙,似是被打擾的不爽。
轉瞬卻漸漸地睜開了眼,那漆黑的眸子裡滿是冰冷:“什麼事?”
他冷冷的看着何悅,突然就恨了,如果不是她突然要自殺,也不會有那些不該發生的事情,他早該跟小幸在外地甜蜜。
然而,是眼前這個叫做他母親的女人,是她讓他有可能就要失去那個女人。
他孩子的媽媽,他的老婆,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
他突然恨的發瘋,何悅彎着腰想要扶他起來卻被他甩開了。
何悅沒捏住自己的兒子反而坐在旁邊的小牀上,看着兒子站起來,那冷冰冰的彷彿對待陌生人的眼神,讓她的心不由得疼起來:“小執——”
“別叫我!”他吼了一聲,轉身望着坐在那裡呆滯的女人:“別再叫我,我寧願生我的人不是你。”
如果是那樣,他會殺了她給他老婆報仇。
可是,她是給他生命的女人。
“小執——”何悅聽傅柔說小幸消失了。
“我說別再叫我,我求你別再叫我,我寧願從來都沒有你這個母親,我寧願我從來都不是你的兒子。”
他幾乎咬牙切齒。
而何悅坐在那裡更是一下子說不出話。
兩個小萌包醒來,聽到爸爸跟奶奶再吵緩緩地抓着保護欄爬起來:“爸爸——”
他才轉了頭,一個臂彎裡抱着一個:“我們回家!”
他再也不願意來這裡。
他抱着孩子下樓的時候張姐正好從廚房出來:“總裁,您這是……”
“收拾東西跟我回別墅。”
他淡漠的聲音,張姐卻是片刻不敢耽誤。
路上張姐跟王姐互相對視一眼卻沒人說話,只是小孩子偶爾的低喃:媽媽,媽媽!
他認真的開着車子,眼裡像是空洞,又像滿是仇恨。
到了家裡張姐跟王姐看到沒有小幸,都微微皺眉,張姐忍不住問:“少奶奶呢?”
傅執冷硬的背影站在玻幕前,只是微微垂眸,就看到畫架上的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她有點事。”
低低的幾個字然後擡手,輕輕地撫摸着熟悉的輪廓。
眼前出現的卻是她半坐在這裡畫他時候的模樣。
她坐在這裡的時候會一直很安靜,偶爾嘆氣只是因爲那副畫沒畫好。
他一度打擊她,說她不是畫畫的料子。
她還說將來不做記者了就做一個美術老師。
他說她不行,還差太遠。
但是轉眼,她已經畫的這麼好,他不由的淺莞,眼神裡的苦悶,嘴角牽強的弧度,僅僅是因爲看到她的成就,是用他練成。
張姐跟王姐沒再問,兩個小傢伙一回到家就忙的很,這裡走走那裡瞧瞧,他微微轉眸,看到小傢伙在家裡走動着那樣的隨意,心裡更是溫暖。
唯獨,就是缺了她。
“小幸回來的時間還不能確定,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你們倆在家好好照顧小少爺跟小小姐,不管是誰來,不需要開門。”
他淡淡的交代着,兩個人點着頭。
他那話雖然淡淡的,兩個下人卻很明白他的意思,他明明就是在說哪怕是老宅的人,也不準進來。
這裡的密碼,除了他們倆再也沒別人知道了。
這個家,終歸是不需要太多人知道。
他想,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要儘量早點找她回來。
他去了醫院,醫生說凌越昨晚半夜又暈過去一次,他寒着臉卻是什麼也沒說。
傅柔早就說過,她就算活過來最多也還有半年時間。
凌越躺在牀上,聽着他的腳步聲不由的轉頭,就看到他一身黑色西裝朝她走過來,她低聲道:“其實你穿藍色更好看。”
他微微皺眉,並不在意她說什麼,只是走到距離牀還需要些步子的沙發裡坐下。
冷酷如初:“你現在感覺可好些了?”
眼神裡的冰冷,跟嘴裡冒出來的話,彷彿不是一個人在做的事情。
她淡淡一笑,大度,靜默:“嗯!”
過了一會兒他不說話,她便又低聲道:“只要你沒事,我就會好好地。”
她這時候分寸倒是把握的很好。
他這才微微擡眸看了她一眼,然後從口袋裡拿出煙盒,乾脆打開,並不在乎這是病房,菸捲被打火機的光給大着,他用力的抽了一口:“你想要什麼?”
冷漠的好像他們之間,只是談判的關係,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在抽菸。
她就那麼靜靜地望着他,手上抓着被褥那樣的用力,卻只是微笑着道:“除了你,我什麼都不稀罕。”
“錯了,除了我你什麼都可以稀罕,你我都清楚,我們之間早就沒了感情,你只是不甘心我愛上別的女人。”
他又抽了一口煙,說道別的女人,他就擔憂。
凌越看他一眼,靜靜地轉移了話題:“聽說她失蹤了?是因爲我嗎?”
傅執低着頭,又抽了口煙之後擡手輕輕地摸着自己有些發乾的薄脣:“她不會因爲任何女人跟我玩失蹤,相信我說的是真的。”
他太瞭解小幸,小幸要的只是他。
只要他說愛她,她便是信任的,心安的。
總是娛樂新聞讓他跟千萬個比她好看的女人,比她優秀的女人緋聞,她最多也就是跟他鬧鬧小脾氣,卻是從心底瞭解那只是緋聞罷了。
小幸不是個愛玩失蹤的人,她脾氣很大,但是她發脾氣要離開也會告訴他他們分開一段時間。
這次,她已經失蹤多久了?
凌越的心裡大大的受傷,卻是忍耐着那份恨,只淺笑,像是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裡咽,哪怕滿嘴都是血也絕不吐出來:“你一向很信任她,我知道在你心裡,她早就是最重要的女人。”
他抽了口煙,不說話。
既然她都明白,那最好不過。
“可是我要死了,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你一定要故意說這些話來劃傷我的心嗎?”她低着頭,望着自己泛白的手關節,眼神裡多的是失落。
他沒看她,只是望着一旁,一根菸很快抽完,他傾身,把菸蒂掐滅在指肚間然後丟在了旁邊的垃圾桶。
起身,高大挺拔的身材立顯。
他雙手插兜,酷酷的站在那裡:“我可以送你去國外最好的醫院治療,命是自己的,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我能給你的,除了錢,便是國外最好的治療醫師,你選吧,或者可以全部都要。”
他說完後便是大步離開。
凌越的雙手緊緊地抓着被子。
他的心,果然是鐵石心腸。
他對她,果然夠狠絕。
但是此刻他跟她說話時候終於不再言語譏諷,終於不再提過去她做的事情,她便笑了,一切都還有機會。
他去了海悅,兄弟們都在等他吃飯。
他想,飯還是要吃的,即便是吃不了幾口。
但是找到她之前,他不能自虐。
他要讓她知道,她不在的日子他照顧的自己很好。
孩子也很好,那一對萌包子還時不時的就會突然喊兩聲媽媽。
她從來不捨的與孩子們分開,從前天下午到今天中午,她跟孩子分開這麼久,想來肯定是很掛念孩子的。
“蕭遊那傢伙也不知道欠下多少風流債。”韓偉說。
“我們蕭遊可沒你們想的那麼風流,據我所知,能站在他一米之內的,除了演戲需要配合的女演員,只有你們傅太太有過。”
這兩天蕭遊助理就這麼跟他們這些大男人混在一起了,爲了找到蕭遊她也只好費心。
經紀人竟然還是認爲是蕭遊故意玩失蹤,明明都說監控顯示是綁架,經紀人還說他是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雖然演員們經常演戲,但是也不見得生活中也那樣吧。
畢竟現實跟戲劇間還是有些差距。
傅執還是不說話,聽說別人很愛他的老婆,他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嚴連看了看傅執,然後問:“那有沒有什麼千金大小姐對你們蕭大明星感興趣卻又被他甩開的?”
“大小姐?應該有幾個,不過城裡的名媛大都還算是含蓄,而且挾持綁架這種事,像是黑道上的人才會幹的吧。”
那可不一定哦。
嚴連跟韓偉看向傅執。
傅執擡眸:“都看我幹什麼?我綁架過誰?”
傅柔趕過來:“反正小幸也沒有結果,你怎麼不在醫院裡陪着凌越等結果呢?畢竟人家也是爲了救你才搭上了自己的命。”
嚴連皺着眉看了傅柔一眼:“咱們二小姐還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呢,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一句調侃卻引來傅柔的不滿:“嚴連你又欠揍了吧?”
嚴連笑了一聲,韓偉嘆了一聲:“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凌越還真是有膽量,一直以爲她肯定恨死他們夫妻了,卻在那種關鍵時候挺身而出。”
嚴連便是也不說話,只是靜觀傅執。
他們怎麼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傅執的心裡怎麼想。
“其實他們畢竟是初戀,而且凌越跟在傅執身邊工作了那麼多年,她怎麼可能見死不救?”傅柔也看着自己的老哥淡淡的說道。
他卻微微的眯着眸,淡淡的看傅柔一眼:“她是怎麼知道我在那條街?”
傅柔挑眉:“什麼?”眼裡明顯的慌張。
“她怎麼會恰好就出現在那條街,並且停下車子去救我,”他的眼眸緊眯着,突然覺得這件事有些詭異。
傅柔仔細端詳着傅執,揣摩着他的心思:“你不會是懷疑這一場是凌越安排的吧?她可是小命都要不保。”
傅執皺着眉,不再說話。
嚴連也託着腮幫子在想。
倒是那個女助理:“有些女人啊,爲了想要的目的,是可以不擇手段的。”
傅柔看她一眼:“你是誰?”
“蕭遊的助理,風鈴。”
女孩自我介紹,很坦白。
傅柔皺着眉:“蕭遊的助理,爲什麼在這張桌子前?”
“因爲蕭遊跟你嫂子是一起失蹤的,所以我們現在要一起想辦法,儘快找到突破口。”
嚴連繼續說。
武陵跟韓偉也都望着傅柔,這陣子傅柔各種不討喜,連身邊哥哥的死黨都忍不住想要給她個下馬威。
“是蕭遊拐了你老婆?”傅柔轉頭看着自己的哥哥。
“是我們蕭遊被綁架,你嫂子也跟着遭殃了。”風鈴繼續說。
嚴連看着那直爽的女孩子不由的笑了一聲,女孩子嘛,坦蕩蕩的活着多好。
“那你們公司不是要遭殃,傅總一定會把你們公司夷爲平地的,要是我嫂子有個三長兩短。”
傅柔對這事倒是很有把握。
傅執本來已經夠頭疼,妹妹又在這裡不冷不熱的說一些對現在一點幫助都沒有的話:“傅柔,你跟我走一趟。”
他站起身,然後往走廊那邊走去,傅柔看着他離開便是立即跟上。
衆人都有些心虛,覺得這兄妹倆可能要出點什麼事。
“怎麼了?”走廊深處他突然停下步子轉頭望着傅柔,傅柔有些吃驚,只淡淡的問一句。
“媽爲什麼突然要自殺?”他淡淡的一句,雙手掐着腰,眼神裡滿滿的陰霾。
傅柔張了張嘴:“我怎麼知道?”
聲音稍微提高,眼神卻很明確。
“媽的性子是你不知道還是我不知道?她那麼要強,那麼要面子,她會自殺?”傅執只好把自己所想指出來。
傅柔擡頭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些的老哥:“那你是懷疑我謊報軍情了?我有病嗎?拿媽媽的生命跟你開玩笑。”
說完也是氣的轉了身望着某處:“我知道小幸失蹤你很難過很擔心,可是你不要因爲擔心小幸就對家裡人胡亂猜測,我們是一家人,我們都希望你好好地。”
他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妹妹的側臉,她的話可不可信?
他淡笑一聲,然後突然放下手,雙手插兜,良久只淡淡的點了點頭:“傅柔,但願你真不會辜負你哥哥對你的信任。”
他也想往好的地方想。
說完就大步離開。
傅柔站在那裡許久纔回頭,他的背影那麼冷硬,大步的往外走去。
菜已經上齊,他卻是一塊子也沒動過,只是端着酒杯。
傅柔在回到座位後也是不再說話,兄妹倆都各懷心思。
而其餘的人倒是有點胃口的,卻因爲那兄妹倆沒胃口都不怎麼吃。
只是蕭遊的助理,倒是吃的很痛快。
嚴連忍不住問一句:“風鈴,你幾天沒吃飯了?”
“我是看你們都不吃很浪費,浪費可恥你們不知道嗎?所以我替你們多吃點,然後纔有力氣再繼續想到底是什麼女人能綁了我們家蕭遊。”
她邊說邊吃,搞的一家人都看着她。
武陵跟韓偉還有嚴連也都餓了,於是連連點頭。
只是傅執冷冷的一眼掃過去,衆人都只能靠在椅子裡餓的前胸貼後背也不敢多吃。
畢竟,悲哀的時候,大家一起絕食嘛。
但是傅執剛剛拿起筷子,一下子所有人都拿起筷子,然後狼吞虎嚥。
他瞬間又皺起眉,手裡拿着的筷子緩緩地又放下。
傅柔看着哥哥吃不下的樣子卻是忍不住心疼,拿起筷子給他夾菜:“多少吃一點,別還沒等找到她你先倒下了。”
傅執轉頭看傅柔,到底她還知道心疼他。
“是啊傅總,而且你不要一直緊鎖着眉,只會更頭疼,吃完飯我們列一個名單,然後一個個的查過去吧。”
風鈴突然說了一句,衆人都發現了這女人很機智。
而他卻只是在想一個人。
“我不喜歡你皺着眉,你不要一直皺着眉好不好?”
那溫柔的聲音,明明還不到三天,他卻覺得已經隔了大半個世紀那麼漫長。
爲何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爲何,他覺得好像自己的心都要被抽空,都要乾了。
爲何她還不回來?
“你知道嗎?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很緊張,尤其是你皺着眉的時候,你那麼冷漠,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那次他們冷戰,很久以後他們見面,她對他指責,當她眼淚落下,卻是很堅定的說了那些話。
她那麼執拗,那麼固執,那麼認真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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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小幸沒出現,但是小小執他爸爸對她的思念卻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