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悠沒想到陸柔這麼聰明,掀脣一笑,“好啊小柔,你跟我說說,他送我的到底是什麼。”
陸柔俏麗的小臉上浮現一抹自得,她在蘇清悠的牀上坐下,然後把平板置於兩人中間,“這情侶間的情趣嘛就是這樣,秘密如果不是藏在相冊,就可能把心裡話寫在備忘錄中,要兩個都不是……”
她纖細的手指點了下平板上的錄音設備,“你看看。”
蘇清悠把平板拿起來,點開錄音後,才發現裡面有不少錄音文件,細細數來,十五個。
每一個錄音文件都標註了名字。
有很多名字她並沒有聽說過,但有些她是知道的,《拇指姑娘》、《小錫兵》、《狼和七隻小山羊》……
看到這裡她終於明白過來。
“都是童話故事啊……”
陸柔在旁邊靜靜地等她反應過來,然後才輕聲建議道:“要不要聽聽看?”
蘇清悠不清楚這是不是薄譽恆親自錄的音,還是導入了有聲童話故事選集,但在堂妹好奇和期盼的眼神下,她就點開了第一個錄音。
沉默了五秒之後,薄譽恆溫柔低沉的聲音像泉水自高山流水一樣,傾斜而出:
“親愛的蘇清悠小姐,親愛的木木,親愛的夫人,親愛的老婆大人,親愛的……孩子她媽。”
這串開場白有點長,但蘇清悠已經不自覺閉上了眼睛,勾起脣角。
光是聽開頭,她已經覺得像是吃了一勺蜜,已然甜進了心底。
陸柔支起下巴,在聽到“孩子她媽”的時候眸色明顯沉了一下,但被她迅速遮掩了。
“這個視頻我從回家之後就開始準備,都是在你睡覺之後開始悄悄錄的。夫人同從前相比真的厲害很多,但是在我眼裡,還是像個孩子。我希望你一直這麼依賴,卻害怕你一直依賴我。所以我想日後,如果有我不在你身旁的情況,那希望這些錄音,能夠陪伴你和你的孩子,在深夜中得享好眠。”
第一份錄音戛然而止。
蘇清悠的手摸着平板涼涼的邊緣,徐然睜開眼睛。
陸柔在旁邊輕輕拍了幾聲巴掌。
“心姐姐,真羨慕你啊,和丈夫的感情這麼好。”
她說完,看到蘇清悠眼底驀地添了幾分溼潤,有些驚訝,好笑地說:“心姐姐,你也太容易被感動到了,看來你還真是個感性的人呢。”
“謝謝你小柔,要不是你找到了,我還要再找一會呢。”
蘇清悠此刻覺得自己太過幸福,讓她都有點找不着北。
而她的手機就在此刻發出清脆的響鈴聲。
蘇清悠看了眼來電顯示,是薄譽恆打過來的。
陸柔瞥了一眼,笑道:“還真是心有靈犀,那心姐姐,我不做電燈泡了,你快點和你老公好好說點什麼吧!”
蘇清悠點點頭,衝她一笑。
陸柔則回之一個再純良不已的微笑,快步走到門口,關上了門。
她純真的面容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徹底垮下來。
“是沒錢了,所以用這樣的方式逗自己老婆開心嗎?”
她撇撇嘴,想到剛剛蘇清悠在房間裡幸福的笑容,心裡好像生出一根根刺,總覺得礙眼。
她還挺佩服自己的堂姐。
她進來之後,沒看到陸家的人一個個穿的多鮮亮嗎,反觀她自己,那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品味!
陸家除了那兩個老人家,有哪一個對她是真心露出笑容的,她居然一點都看不出來。
是太天真還是太遲鈍?
最關鍵的一點是……
陸柔微蹙眉心。
薄譽恆不是她的丈夫嗎,剛剛聽上去,他應該是很愛她的纔對,怎麼自己身邊的妻子竟是這個德行?
不過這倒也能解釋的通:薄譽恆太寵自己的妻子,反而她堂姐活生生像個智障了!
想到這裡,她心裡像是塞了團棉花,更是堵得慌。
她快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進了房間,就打了個電話。
“良澄,你到上海了沒?”
聽到男人的話,她的臉色急速沉下來,在牀上翻來覆去地打滾,“我不要,你明天就過來,我想死你了……我堂姐剛從外地來上海的,在我眼前一個勁地秀恩愛,我快吐了,我命令你明天就過來,當着她的面,好好寵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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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老爺子快死了。
薄家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在薄老爺子生命的最終時刻,他誰也沒叫,只讓薄譽恆進來。
薄母有些擔心,而薄父最瞭解自己父親的性子,一個活了一輩子性子倔強的老人,不可能在最後來個幡然悔悟口吐善言的。
但既然他要求了,他們也不好說什麼。
夏日的晚上,薄譽恆上身只穿了件單色的黑色襯衣,他深沉的眸子望了父母一眼,也看了看其他的薄家人。
他們此刻臉上儘管還裝着憂傷的表情,但眼底的貪婪和急切早已出賣了他們。
——薄老爺子,應該還是留有一點財產的吧?
薄譽恆心裡覺得嘲諷,他平日裡覺得薄家人每個都好,除了自己越看越面目可憎,可悲的是,到他臨死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算計他所剩不多的遺產。
更可悲的是,自己還是爲了這個爺爺即將的離世而感到悲傷。
他越過那些人,走進了薄老爺子的房間裡。
裡面散發着濃重的,充滿腐朽的將死氣味。
薄老爺子躺在牀上,此刻已經進氣多出氣少。
他的眼珠子斜過來,見薄譽恆已經進來,冷冷地笑起來。
“你是不……很滿意……我如今這個樣子……”
薄譽恆默了下,開口說:“不。畢竟你年輕的時候,和我長得很像,看到你現在這樣,就好像看到了之後的我。”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薄老爺子艱難地喘息了幾口,說道:“薄譽恆,雖然薄家落敗,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希望你在我死後,可以善待那些薄家子孫,我也好死不瞑目……”
“爺爺,你身體健康的時候,我也從沒輕慢過他們,更不必說之後,你放心吧。”
薄譽恆沉聲答完這一句,平靜地問道:“還有什麼需要囑託的嗎?”
薄老爺子眼睛裡的光儘管快要熄滅,但還是強撐着最後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現在特別想要查出,當年殺害那個天煞孤星的母親的人是誰。”
“天煞孤星”這個詞讓薄譽恆的雙拳不由得攥緊。
他狠狠地眯了下眼睛,強忍住自己想打斷爺爺說話的衝動。
“爺爺,那個人,你知道是誰?”
他的聲音儘量平靜溫和,不顯焦躁。
“哈哈哈……”
渾濁昏花的眼珠捕捉到他臉上泄露的一絲焦急,薄老爺子感覺到空前的暢快。
“就是那個天煞孤星啊,是她剋死了自己的母親,哈哈哈……”
他見薄譽恆陡然黑下的臉色,覺得好開心,笑着,笑着,雙眼翻白,顫抖的雙手倏地不動了。
薄譽恆閉上了眼睛,一直攥緊的拳頭終於放下。
等他再次睜開雙眸,深沉的眸底已經恢復一片清明。
他走出來,在二樓,沉聲說道:“爺爺走了!”
薄慎等人立即哭天搶地地跑進了薄老爺子的房間了裡,很快,裡面傳來此起彼伏的哭聲。
薄譽恆的父母走到他旁邊。
薄母撫摸了下自己兒子有些蒼白的面龐,心疼地說:“他肯定沒說什麼好話吧。”
“沒關係,人都走了,這些也沒必要去計較了。”
薄譽恆淡淡開口,“爸,媽,我先回房靜一下,這時候,我真哭不出來。”
“好好休息。”薄父也安慰道。
薄譽恆進了房間,回想起剛剛薄老爺子說的最後一句話,眉頭狠狠擰起!
他都已經準備好了接受爺爺最後一次的謾罵,卻沒想到,他居然拿自己的妻子開刀。
揉了揉眉心,他在寂靜的房間裡,給蘇清悠打了個電話。
一接起電話,聽到蘇清悠傳來的蘸了蜜一樣清甜的聲音,他頓覺乏意全消。
“薄譽恆,我收到你的禮物啦!”小女人的聲音裡滿心歡喜。
他也不自覺脣角上揚,儘管爺爺的陰霾還在心底懸浮,他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
“喜歡嗎?”他問。
“非常喜歡,這樣我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你好像在我身邊呢。”
“那就好。”
薄譽恆應了一聲,修長的手把手機扣在耳邊,“清悠,爺爺去世了。”
那邊一下子沉默下來,彷彿剛剛撲面而來的甜蜜氣息一下子隱沒了。
“對不起,譽恆,不能陪在你身邊。”
薄譽恆輕輕笑了,“這有什麼,我寧願你不在,好好在陸家安胎,也不希望你和我一起在這守孝。畢竟我至少要在z市待七天。”
待七天的話……
在另一邊聽電話的蘇清悠心裡不免有些難過,她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傷害,還要繼續等薄譽恆過來。
她緊緊的抿了下脣,勉強撐起一個笑容,“嗯,那我等你。”
薄譽恆聽出她聲音裡的難過,有些懊惱自己剛剛說錯了話,“清悠,每天聽一個睡前故事,七個故事後你就能見到我了。”
他真傻。
蘇清悠心想,這些睡前故事,她一晚上就能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