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六週了,前後差不了兩天。”
單七倚回家的途中,還遲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這麼簡單的,輕易的被診斷出來了?
還真的懷上了孩子?
反覆想了好久,她接受了這個現實。低頭,面無表情的擡手,手指緩緩拂過小腹:這裡,有一個小生命孕育着。
是那個男人的孩子。
“嘀嘀——窠”
車子鳴笛。
單七倚擡頭,纔看到不遠處仇靖竟然在等。她先是嚇了一跳,連忙將手放下微微勾起,緊接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不知覺中走到了博林公司樓下。
“上車。”仇靖衝她笑着示意。
單七倚頷首,整理好心情。
一路上,單七倚一直在聽向來寡言此時卻截然相反的仇靖說話。
半晌才找到空隙,插了一句:“susan有沒有和你說……”
“沒事,孩子加把勁兒就有了。”仇靖似乎已經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十分溫柔的給她安慰。
殊不知,這根本不是單七倚要的。
她笑着點頭,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目光流露出漠然的神色,沒有在說話。
“你喜歡婚禮在什麼地方舉行?我們去國外吧,氛圍會好很多,也不會有種各種各樣的意外。”仇靖見她興致不高,又看了她一眼,繼續道。
單七倚沒有應答,雙目無神。
仇靖也沉默了一下,然後將車停到一邊,執起她的手,用指腹輕輕的摩擦她的手背,浮脣一笑,鷹眸中卻有擔憂一閃而過,“在想什麼呢,倚兒,你看上去不大對勁。”
“仇靖……”單七倚彷彿這會兒纔回過神,手縮了縮,發現縮不回,這才牽了牽脣角,逞強的笑,“我沒事。”
“瞎說,你的臉上眼睛裡寫滿了‘我有事’。”
“你話變多了。”單七倚顧左而言他,卻在下一刻被揪起了臉蛋,她皺起柳眉,因爲他的動作,說話有些含糊,“幹嘛這樣,我只是說事實。”
仇靖見她還口是心非,擡手摁住她的頭,探過身子小心的舔着她的下脣,繼而輕輕啃噬。
不知覺中,竟然有鹹澀的味道。
他睜開眼,就看到女人在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倚兒?”
單七倚揪着他的衣襬,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撲入他懷中,“我不能有孩子的,我已經失去了當母親的資格,仇靖,這樣殘缺的女人呢,你還要娶嗎?”
仇靖聞言一愣,語氣是毫不掩飾的詫異,“怎麼回事?”
“我不敢跟susan說實話,醫生也給我助孕的藥,但是卻告訴我,受孕的機率非常小,千萬分之一。我想,我不配嫁給你。”單七倚眼淚婆娑,緊咬着脣,一臉不能自制的模樣。
仇靖看着那熟悉的臉蛋這樣,心都疼了,“別哭,別哭倚兒,沒有孩子我們可以領養,一樣的,別難過。”
單七倚不認爲這樣就騙過了仇靖,回到別墅後,他哄她入“睡”後,將她帶回來的塑料袋裡的沖劑拿了一包走,想必是給袁醫生看。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定還會叫袁醫生來給她看一下身體。
但是那個袁醫生……
“你這樣隱瞞真的好嗎?”
“沒有好不好,我必須要這樣做。”單七倚眸中沒有一絲感情,視線對着自己的小腹,“反正這孩子遲早要掉。”
“袁大哥,你一定會幫我的,我知道。”
“我是可以幫你瞞住他,但你打算怎麼做,真的不跟我說?”
開口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脖子上還掛着聽診器,坐在牀的對面椅子上。袁秋言,她高中時的學長,因爲仇靖換醫生,纔會機緣巧合認出彼此。
那個時候,單七倚是這輩子最狼狽最慘烈的樣子,如果不是他,也許早已經尋死。
因爲對於她來說,那時候活着所承受的恥辱,比死亡更能擊潰她。
“我在等。”
“等什麼?”
“等……一個人。”單七倚看着落地窗外,那棵鬱鬱蔥蔥的木棉樹。
**
自從和susan鬧了不合之後,單七倚就沒有再去過博林公司,她知道,自己去,已經沒有什麼意義。既然已經知道susan和衛嫣冉有關,其他都不重要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養好身體。
她敢打賭,要她懷孩子一定是蕭彥陸一意孤行,沒有一個女人深愛着一個男人的時候,還會容許別的女人給自己的男人生孩子,哪怕那個孩子最後能夠由自己親手撫養長大。
懷裡抱着不一樣,單七倚坐在沙發上,陽光剛好在她腳前一寸,再也照射不進來。
她已經決定沉寂在黑暗中,她已經不打算出來。
就讓她,和那個讓她淪落到這個地步,這
樣家破人亡,付出的所有都像是笑話一樣被踐踏的女人……
同歸於盡吧。
矮几上放着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躺在沙發上,蜷縮着,明顯是睡着了。
而不起眼的是,她身後,有一團雪白色,像是毛毯一樣。
那是一隻貓。
單七倚低頭看懷中睡着的不一樣,嘴角噙着毫無溫度的笑意,雙目無神,彷彿在喃喃自語,“不一樣,你哪裡不一樣呢?”
沒有不一樣,從頭到尾,仇靖都將她當做另外一個女人。
蕭彥陸的目的也是爲了這個,那個暫時還要待在幕後的人,不容許仇靖忘了她,所以纔會叫她模樣,因爲她怕,怕仇靖愛上她。
不怪她,女人就是這樣患得患失。
她沒有聯繫蕭彥陸告訴他自己懷孕的事,她知道,只要耐心等待,和仇靖多在人前露幾面,那躲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動的人,就要忍不住了。
只是單七倚有設想過,卻沒有想過人會來的那麼快。
那天天氣大好,她心情也是有史以來最清朗的一天,她抱着不一樣出門散步,將貓放下地,然後就在門口,看到一輛紅色蘭博基尼剛剛熄火。
單七倚沒有開口問,但是直覺卻告訴她,她等待了那麼久的人,已經來了。
果不其然,下車的是蕭彥陸。
“還打算找你呢,都說仇家未來的夫人每天都待在家,足不出戶,我絞盡了方法得了仇總的許可,纔敢來探望一番。”蕭彥陸將話說的進退有度,又掃了眼邊上已經時刻戒備着的門衛,衝單七倚笑,“走吧。”
單七倚才上車,就感受到了一股無法言語的冷意,不由打了個寒顫,“空調開好低。”
“嗯,冉冉受不了熱。”
男人的話出口那一瞬間,想到某個可能的單七倚整個人汗毛都豎了起來,不喜歡熱?
死人?
“待會兒我會帶你去見她,不過你最好打扮一下。”
“打扮成什麼樣?”單七倚聲音微尖。
“打扮成……仇靖最喜歡看到的樣子。”
“……”單七倚沉默了半晌,“仇靖也在?”
“哈哈,這個單小姐到了自然會知道。”
接下來的事情不會超出她的預料的,單七倚拿出隨身攜帶的手機,將已經早早存在手機裡的草稿給發了出去,然後消除所有的記錄。
蕭彥陸似乎是沒看到,又或者她這樣的小把戲根本看不入眼,一邊開着車,一邊掃了眼她的肚子,“單小姐不爭氣啊,都快一個月了。”
“與其說我肚子不爭氣,爲什麼不說你的藥不管用?”單七倚並沒有虛以委蛇的心情,一顆心跳得飛快,雖然這一天,她已經在腦海裡設想了千百次,但那到底只是設想。
“哈哈,單小姐變了。”蕭彥陸大笑着,眼底卻沒有笑意,而是帶了幾分審視睨了她一眼,“牙尖嘴利,可不是什麼好事。”
單七倚不再回答,而是將腦袋靠在車窗上,看着窗外的風景,沉默了許久,她才平靜的開口道:“她回來了,我是不是可以提前退場了。”
“這個還不好說,要看冉冉的想法了,單小姐放心,如果讓你提前走人,錢我一份不會少你。如果需要單小姐多留幾天,我會加倍給錢,當做我的歉意。”
“錢?”單七倚輕輕嗤笑,半晌後悵然若失的嘆口氣,“確實是好東西啊。”
蕭彥陸笑,“單小姐是個明白人。”
她不是明白人,誰是?
單七倚看着飛速倒退的風景,看着越來越往後的道路,捏緊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