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亞最後和她說的話就像魔咒一樣在她腦海裡不斷的回放,“求求你放過他吧!因爲你,他已經被生活折磨的不成樣子了!你就當是放過他,離他遠點!”
這番話,連同索菲亞當時的表情一直在關楚綺腦海中不斷的回放。關楚綺在牆角越縮越小,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幾乎縮進了牆面裡。只有肚子還凸在外面,格外顯眼。
遲婉就是被這個肚子吸引了注意力,才找到的關楚綺。本來,遲婉應該更早一點得到關楚綺甦醒的消息,更加及時一點趕過來的。只是……遲婉煩躁的向上扯扯領子,蓋住脖子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痕跡。反正……都怪汪海!今天晚上她絕對饒不了他!
遲婉走近了關楚綺,才發現她直接坐在地上,瞬間被嚇了一跳,原先想說的問候的話都王道了九霄雲外。趕忙上前攙扶,“你肚子都這麼大了……怎麼能直接坐在地上呢!你和孩子萬一出了什麼問題可怎麼辦!”
還沒等遲婉數落完關楚綺這樣一個“準媽媽”的不稱職,就被關楚綺失魂落魄的樣子驚的住了嘴。
關楚綺看見來人是遲婉,情緒終於找到了可以發泄的地方,“遲婉……怎麼辦?我好像應該放棄江離珺……我該怎麼辦?”
遲婉被關楚綺的話說的摸不到頭腦——什麼叫“應該放棄”?放棄一個人難道還有“應該”和“不應該”?不對!這句話的重點不應該是這樣的,遲婉猛地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你爲什麼要放棄江離珺?”
關楚綺幾乎將整個人的重心都依靠在遲婉的身上,“我……我給他帶來了太多太多的……”關楚綺頓了頓,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給他帶來了太多的災難……我不能再拖累他……”關楚綺身子在不停的顫抖,說出這番話,幾乎耗盡了她這輩子所有的勇氣。
遲婉愣了愣。災難?這麼說……關楚綺都知道了?遲婉不由得氣結。
當時的狀況異常混亂,作爲第一批到場的人,遲婉用王海的信譽保證,那畫面絕對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後來,據紀晏磊的觀察,發現江離珺身上大部分的傷應該是在關楚綺在車內而他被掛在車外的那段時間受的。
這也就是說,關楚綺是造成江離珺目前狀況的人。好吧……遲婉默默的贊同了關楚綺的說法。她給他帶來的……的確可以稱得上是災難。
雖然,一開始他們也都在心裡責怪過關楚綺,但是,理智回籠過後他們也都一直認爲這絕對不是關楚綺的本意。爲了照顧關楚綺的精神狀態,他們已經一致決定三緘其口,對關楚綺只說這完完全全是個意外。
不過遲婉雖然有點大大咧咧,該有的心思還是都有的,她知道現在最緊要的不是追究責任,而是安撫關楚綺的情緒。避免……一屍兩命。
遲婉扶着關楚綺走向一間空的病房,把她安頓在病牀上,“災難
?你如果真的離開他對他來說纔是真正的災難呢!畢竟他……”那麼愛你。
遲婉的話還沒說完,關楚綺便情緒激動的反駁,“不是這樣的!婉,如果今天躺在病牀上的人是汪海,你還會這樣想嗎?如果汪海的右手因爲你徹底廢掉了,你還會這樣說嗎?!”
看着關楚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遲婉連忙輕撫她的後背,“沒事的……一切都會變好的……你相信我……”她也知道這樣的語言非常蒼白無力,但是現在,她真的找不到其他的語言來安慰這樣的關楚綺。
“婉……我真的捨不得他……我好捨不得他啊……離開他我該怎麼辦啊……”遲婉的安慰反而讓關楚綺越哭越兇。太長時間以來,關楚綺的情緒一直都被壓抑着。
開始的時候,她爲了能夠接近江離珺,不得已壓下自己所有的脾氣。等到她和江離珺有了一些進展的時候,劉清淺的出現又讓她不得不在很多事情裝作不在乎、裝作不知道。甚至,爲了讓劉清淺得到應有的懲罰,她不得不假裝失憶,把所有的情緒掩飾的分毫不剩。
而索菲亞的出現,讓她原本明朗起來的日子又變得灰暗了起來。她一直在忍,直到現在,江離珺毫無生氣的躺在病牀上,而她……不得不爲了江離珺選擇離開。
她突然就想什麼都不顧了!她也什麼都顧不得了!關楚綺不知道自己除了躲在這裡哭還有其他什麼辦法。
遲婉聽到她這樣講,卻莫名其妙的放下了心。只要她還捨不得,就是好事。就怕她鑽進牛角尖,一心想要離開。到時候,局面就真的無法控制了。“既然捨不得……你就趁着他還沒醒,偷偷的呆在他身邊一段時間吧!等他醒的時候你再離開也不遲啊。”
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遲婉只能使出拖字訣。反正看樣子江離珺還要有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呢!誰知道到時候會是一個什麼情況。而且……看關楚綺現在的身子,說不定過幾天就要臨盆了。
孩子都有了,人還能跑到哪去?
但是,令遲婉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老天爺居然這麼眷顧她,讓她這麼快就心想事成。
對於關楚綺來說,遲婉的一席話就像是給了她一個可以放肆的理由。但是,這個放肆只限於深夜,沒有人注意的時候。
不管怎樣,關楚綺實在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在白天堂而皇之的繼續呆在江離珺身邊。她不允許自己那樣自私。愛情,不應該僅僅是兩個人相依相守。如果兩個人繼續相守下去會對對方造成傷害,那麼,放手纔是正確的選擇。
關楚綺對此深信不疑。
但是,心中洶涌的感情哪裡是理智能夠控制得了的呢?再深信不疑的信念都沒有每天半夜和江離珺短暫的相守帶給她的吸引力大。這就像是世界上最烈的毒品,一旦沾上就再也戒不掉。
每天夜裡和江
離珺相守的幾個小時,成爲了關楚綺生活中唯一的光亮。關楚綺低下頭,想要離江離珺近一點,再一點。她近乎貪婪的感受着他的氣息。
她已經偷偷來到這裡快一個星期了。那麼,是不是意味着距離江離珺甦醒過來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是不是意味着……她要離開了……
關楚綺虛虛的躺在江離珺身上,張開雙臂環繞着他。江離珺,你看,我們每天都有一個擁抱。
她能夠清楚的記得每次抱他時候的感覺。這些感覺,都是她今後唯一的回憶,都是支撐着她活下去的動力。
可是……這不夠!遠遠不夠!誰能告訴她,今後那麼長的人生,她的記憶裡僅有的這些擁抱,要怎麼支撐她一個人走下去?
關楚綺無時無刻不在後悔着,當初她和江離珺好好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總是在吵,總是在鬧。其實,現在想一想,有什麼好吵的,有什麼好鬧的?
他們那麼不知珍惜的肆意揮霍着在一起的時間。當初,他們明明那麼輕易就能夠得到幸福,可是誰都不知道珍惜。終於,到了現在,上天收回了讓他們幸福的機會。她曾經以爲會和江離珺一直糾纏在一起的人生,就這樣突然的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關楚綺心痛的幾乎不能夠呼吸。不知道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離開了會是什麼心情。他會有多難過?她現在只希望,不管他有多難過,都要幸福的生活下去。她甚至都能夠忍受離開他,卻根本忍受不了他不幸福。
只是……沒有了她,江離珺還能夠幸福嗎?關楚綺自己都不能夠確定。
江離珺有多愛她,她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的。
只是,江離珺原本就是一個不會表達的人,兩個人之間又一直存在着和這樣或是那樣的誤會,以至於她總是質疑江離珺的真心,總是質疑江離珺對她的感情。
關楚綺的心口又空蕩蕩的疼了起來。不過,這次疼的好像越發的嚴重。越是臨近離開的時候,她就越不敢想這些事情。這些事情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隨時都會把她整個吞沒。這些情緒更像是一柄利劍,隨時都能夠斬斷她的理智,不費吹灰之力。
關楚綺心痛的彎下腰,渾身使不上一絲力氣。過了好久,這份疼痛才消失。關楚綺命令自己深呼吸,時間到了,她該離開了。黑暗,纔是她和江離珺相處的場景。馬上太陽就要升起了,她不能夠,也不應該再繼續呆在這裡了。
關楚綺緩緩站起身來,疼痛就這樣又一次毫無徵兆的侵襲來。只是這一次,疼痛的更加嚴重的,是她的肚子,而不是心口。關楚綺苦笑着輕撫着肚子,試圖安慰在裡面住着的小傢伙。
寶貝,你也知道媽媽要離開爸爸了嗎?你是不是也很捨不得爸爸?沒關係,爸爸會一直住在媽媽的心裡,他永遠都不會真的離開我們的,媽媽向你發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