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室的電話響起，顧北辰偏頭看了眼手術室，隨即起身接起，摁了免提鍵。
“厲少，病人現在的情況是……”李主任一邊進行着手術，一邊說了何以寧現在的情況，“心臟上的手術，我把握最多有五六成，這個手術，要厲少您來做！”
厲雲澤沒有說話，只是臉上的痛苦越來越勝。
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厲雲澤做決定，可也都很清楚，這個決定，他根本沒有辦法做。
他現在的情況，就算是站在手術檯前都不能做手術，何況是做那樣精細的手術？
哪怕何以寧本身就回天乏術，可如果厲雲澤上了手術檯，那麼，最後的結果就不會是意外，他只會覺得，他沒有能力救活何以寧，何以寧的死，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顧北辰看着厲雲澤，這個決定，他無法給他做。
當初，沫兒躺在手術檯上，雲澤的手受傷不曾好的情況下，雲澤問他信不信他……
他信！
可現在，雲澤不相信自己。
手術室裡的情況越來越緊張，隨着時間的流逝，衆人很清楚，會對何以甯越來越不利。
顧北辰看了眼手術內的醫生，一個個渾身都緊繃着，額頭的汗不停的冒着。
收回視線，顧北辰直接走到厲雲澤面前，一把將他撈起，迫使他面對他，“雲澤，以寧最後的機會在你手上，你相不相信你自己？”
厲雲澤的脣角在顫抖着，那是害怕的一種表現。
顧北辰墨瞳漸漸幽深，“你不站在手術檯前，以寧出什麼事情了，你也會後悔……因爲你會自責，也許你這一刻去做手術了，她還有希望活下來。你站在手術檯前，她出事情了，你依舊也會自責，你會覺得，是你沒有能力救她……”
厲雲澤眼底的恐懼，因爲顧北辰的話已經濃郁的無法揮去。
顧北辰知道，他這會兒的話對雲澤來說，太過殘忍。
“既然兩個結果都是一樣的，以寧不管什麼樣的情況下出事，你都不會放過你自己……”顧北辰咬牙，“那你爲什麼不能賭一賭？”
“我……”厲雲澤的手也跟着顫抖起來。
作爲一個要拿手術刀的醫生來說，這是致命的！
“我當初相信你一個手都能給沫兒做手術……”顧北辰咬牙，“那麼，爲什麼你現在不能相信你，可以爲了以寧博一下？！”
質問的話讓厲雲澤怔愣在了原地，可是，卻無法揮去他眼底的恐懼。
“你想想一一，”顧北辰聲音一沉的說道，“如果以寧不在了，一一就失去了媽媽，她還來不及擁有一個完整的家！”
手術已經到了最棘手的地方，李主任試驗了幾次，都沒有辦法下手。
“再給觀察室打電話……”李主任的聲音都變得暗啞起來。
電話很快被再次接通，李主任手下動作保持着，視線一直專注在手術上，“厲少，如果這裡過不去，接下來的手術都沒有辦法做……你要儘快決定，是你來做，還是我來？”
氣氛再次變得僵硬而凝重。
顧北辰看着厲雲澤，墨瞳裡有着鼓勵，和對兄弟那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支持。
厲雲澤吞嚥了下，喉結上下艱難的滾動了下，才聽到他沙啞的聲音，“我來！”
兩個字，讓所有人提着的心都放了下來。
顧北辰薄脣邊兒溢出一抹笑意，上前，手搭在厲雲澤的肩膀上，隨即蜷曲捏了下他的肩膀，“雲澤，昨晚沫兒生了，是個女兒，你還沒有來得及去看一眼，我女兒等着你和以寧……”頓了下，“一一有伴了！”
厲雲澤眼底閃爍着感激的光芒，他知道，北辰是爲了給他鼓勵，也爲了讓他有所期盼而放鬆。
這一刻的情況是，如果他無法冷靜的去做這臺手術，以寧有可能連多兩成活下來的希望，都沒有了。
點點頭，厲雲澤轉身，出了手術觀察室……
退去身上的衣服，換上醫袍，清理，消毒，進入手術室……
護士上前，給他穿上手術服，戴上手套……
“第一刀換位！”厲雲澤聲音透着複雜的情緒。
“換位！”李主任應聲，在厲雲澤上前的那刻，小心翼翼的和他換了主刀的位置。
何以寧的胸膛被撐開到最大位置，心臟肉眼已經完全看不到任何動靜。
厲雲澤眼睛緊閉，強迫自己在這一刻，必須要冷靜下來。
以寧，如果生命可以重來，我不會和你再這樣兜兜轉轉。
我們明明相識在幼時，爲什麼會走了這麼多彎路？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愛你’，你一定不會捨得離開，對不對？
你等我說‘愛你’等了一個青春，你如果就這樣走了，難道你不會有遺憾嗎？
還有我們的一一，她還來不及有一個家，她還想要和小傑一起玩……
對了，簡沫生了，是個女兒。
北辰說，一一有伴了……
厲雲澤手輕輕攥了下，隨即猛然睜開眼。
他下意識的擡頭看向觀察室，只見顧北辰朝着他微微點頭示意，他咬了咬牙，同樣點了點頭後收回視線，攤手到一側：“主動脈阻斷鉗！”
一旁的器械護士急忙將主動脈阻斷鉗放到了厲雲澤的手上……
手術繼續進行着，並沒有因爲厲雲澤的加入，而輕鬆分毫。
厲雲澤的嘴因爲抗拒緊張和害怕而緊緊呡着，這一刻，他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
他想要何以寧活着！
但是，他作爲一個醫生，很清楚，想要以寧活着，那樣的希望有多麼渺茫……
可哪怕再微乎其微，他也不能放棄。
顧北辰一直站在觀察室看着，他清楚的知道，有他在這裡，雲澤就會得到一些支持。
手術室裡的氣氛隨着手術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凝重。
這是一個大型手術，不僅僅要考驗醫生的能力，還要考驗體力和耐力，以及抗壓能力。
“擦汗！”厲雲澤聲音凝着微微偏頭。
護士急忙上前擦汗的同時，厲雲澤已經攤手，要了另一個手術工具。
他手微微攥了下手術工具，手術進行到這裡，已經容不得一點兒的出錯……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厲雲澤緩緩動作……
突然！
‘滴——’
一聲刺耳的聲音傳來，就聽到護士焦急的聲音傳來：“病人心跳停止……”
這一聲，就好似撕裂神經的手，厲雲澤瞬間石化，完全思緒停止的忘記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