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上課會用到的一些材料,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姜校長將一個收納箱遞給夏桐。
夏桐接過,裡頭果然是五臟俱全,她爲姜校長的周全準備而心生感動,忙迭聲道謝。
姜校長含笑道:“時候不早了,你快些上去吧。”
夏桐揚起一抹笑靨如花,點頭道:“好的。”
她轉身離去,腳步輕快,宛如回到了讀書時期。
莫火從盯着夏桐的背影,久久都捨不得收回目光。
“等她上完這節課,我們就可以考慮簽約的事情了。”
頓了頓,姜校長忍不住輕聲問道:“這麼多年,你難道還沒有放下過嗎?”
“我從未想過要放下。”莫火從神色堅定地道:“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我的心意都從未改變過分毫。今天的我,就是爲了她而存在的。”
“執念太深未必是一件好事。”姜校長感慨道。
“也許吧。”莫火從堅毅的面容劃過一絲哀傷,他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去,低聲道:“不過,已經存在這麼多年的執念,自然也就有它存在的道理。無論如何,我都不想捨棄這份執念。”
“我是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看不透了。”姜校長擺了擺手笑道。
話畢,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問道:“你父母身體可安康?”
姜校長跟莫火從的爸爸是校友,兩人關係一度不錯。
不過莫火從跟姜校長關係熱絡起來,最初卻是因爲夏桐。
提起父母,莫火從眼神黯然,但是家醜不能外揚,他還是笑道:“都好。”
姜校長留意到莫火從神色的轉換,但是他不想說,也不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點了點頭:“我們看看夏桐的課吧。”
兩人進了監控室,點開夏桐所在的教室,只見夏桐已經開始作畫了。
潔白的宣紙上,各色彩墨,正沿着筆端緩緩流淌而下,匯聚成一朵又一朵花,開成了一片美麗的花海。花海之上,有風車,有尖塔,有遮雲蔽日的氣象,有隱沒在雲端的風箏。
教室裡很安靜,大家全都凝神看着夏桐作畫。
姜校長忍不住笑了起來:“夏桐這孩子確實挺有靈氣,她的畫總是能夠讓人看見希望。學生們應該都會很喜歡她的。我原本猶豫簽約,就是擔心這些年她荒蕪了自己的畫技,現在看來,我倒要開始擔心她會不會拒絕了。”
心愛的女孩兒得到誇獎,莫火從也與有榮焉,笑道:“姜校長就放心好了,她那邊我會幫忙勸勸的。不過她大病初癒,姜校長到時一天給她安排一節課就夠了。我其實是捨不得她吃這份苦的,不過畫畫是她喜歡做的事情,我想讓她做點喜歡做的事情,應該就不會老想着那些讓自己傷心的事情了,這樣應該會對病情恢復有幫助。”
姜校長點頭道:“你對她真是用心良苦,希望有一天,她能夠接受你的心意。”
“其實我昨天剛跟她告白,不過被拒絕了。”提起這個,莫火從語調有些苦澀,但是很快他又笑了起來,道:“守得雲開見月明,也許堅持下去,總有一天能夠打動她呢。就算她一輩子都不願意接受我,我就這麼守護她一輩子也是心甘情願。”
“你放心吧,她如果真的來咱們學院上課,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姜校長認真地道。
“多謝了。”莫火從感激一笑。
電話響起。
莫火從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朝姜校長投去一個歉意笑意,然後接通往外走去。
“小莫,你跟小桐出去了嗎?去哪裡了?”
電話那頭,夏梧語氣急迫。
莫火從忙道:“我帶着小桐來藝術學院了,她總待在家裡難免情緒越來越低沉消極,也許帶她出來走走,病情都會好得快。”
“的確是應該帶着她多去外面走走。”夏桐喃喃念道。
“姐有什麼事情嗎?”莫火從問道。
“唔……也沒有什麼事情,我就是想問問你們什麼時候回來,我買了菜。”
莫火從聞言很是高興:“太好了,姐你今天在家裡吃飯嗎?一會兒我跟小桐說,小桐一定會高興壞的。姐,你先在家裡等會啊,等我們這邊的事情一忙完,我跟小桐就立即回來。”
“好的,路上小心。”
“嗯嗯,姐你放心吧,有我陪着小桐,保證將小桐安全送回家。”
掛了電話,莫火從依然情緒激動。
他比誰都清楚夏梧對於夏桐的意義,儘管發生這麼多事情,姐妹倆之間存在諸多罅隙,但是夏梧之於夏桐,依然是心中最重要的陽光。
莫火從折身進了姜校長辦公室,語氣依然難掩驚喜:“姜校長,我先上去站窗外做個旁聽生,一會兒小桐下課之後,我就直接帶她回家。簽約的事情,等明天再過來談好嗎?”
“沒問題的。”見莫火從這副欣喜的神色,就能夠想象到一定是發生什麼開心的事情了,因此姜校長開明地同意了。
夏桐這個時候正在給大家講授一些繪畫心得,她並沒有正兒八經上過任何繪畫課,因此那些一招一式的東西她壓根不會,更別提講解了,所以她就依照姜校長的提點,將自己這些年來的繪畫心得總結了一番,再結合一些實例講給大家聽。
許是那些形而上的知識,學生們都已經聽多了,對於夏桐這種新穎的授課方式,學生們都很買賬,一個個的都聽得相當認真。
青春期的孩子們,總是對課堂以外的知識更加感興趣。所以,當大家知道夏桐去過歐洲,頓時七嘴八舌地問開了——
“夏姐姐,歐洲的街頭,是不是有許多情侶經常手牽手,大家都很恩愛,店鋪裡永遠都放着當季最流行的新歌?”
“歐洲的女孩子是不是都穿着風衣與皮靴?”
“歐洲是不是性很開放?”
“……”
孩子們的問題太多,而且由淺入深,到後來,已經問得夏桐都有些面紅耳赤無法作答了。
恰好下課鈴聲響了起來,夏桐頓時有一種被解救的感覺,她忙道:“今天的課程就此結束了,同學們下課吧。”
“夏姐姐,你還會再來給我們上課嗎?”
學生們期待地望着夏桐問道。
夏桐不忍心讓這些孩子們失望,因此委婉道:“也許會吧。”
孩子們都很敏感,從這句不太確定的話中聽出了拒絕,立馬就哭喪着一張臉,很直接地表達了自己的意願;“夏姐姐,我們非常非常期待你還能夠再來授課,再來給我們分享你從歐洲帶回來的故事。”
“僅僅只是想聽故事嗎?”夏桐故意作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學生們一個個鬼靈精怪,交換了一個眼神,異口同聲笑道:“當然不是,聽故事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因爲我們想再看到夏姐姐的畫。夏姐姐,你不會忍心拒絕我們這麼多人吧?”
夏桐的確很喜歡這些孩子,方纔這一節課下來,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放空了。
心頭的愁緒,在給學生們講課的時候,銷聲匿跡了。
儘管夏桐知道,那些愁緒,不會憑空消失,它們一定還存在,只是換了一種方式。
但是,人活着本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閒,能夠擁有片刻心頭的寧靜祥和,就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夏桐已經不願再去深究。
學生們已經陸陸續續走了出去,夏桐整理着桌上的東西,突然感覺一道鎖定自己的目光,她扭頭一看,果不其然,莫火從正靠在護欄上,一臉笑意。
“你怎麼也過來了?”夏桐加快速度,將東西收拾好,笑道。
莫火從接過夏桐整理好的收納箱,神色認真地道:“有兩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不知道你想先聽哪個。”
“只要是好消息,我都想聽。”夏桐跟着莫火從往外走去,臉上洋溢着一抹恬靜的笑意。
難得見到夏桐這麼好的心情,莫火從心情也是大好,他語調輕快地道:“學生很喜歡你的課,所以姜校長決定順應民意,邀請你來學校給大家上課。”
“真的嗎?”夏桐面露懷疑看向莫火從:“我這纔剛下課,你確定不是你從中周旋的結果?”
“當然不是。”莫火從矢口否認道:“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你要是沒有這個能力,我即便是躺地上打滾,人家姜校長也不會同意的啊!這主要還是靠你自己的個人魅力與能力。剛纔學生們的熱情反應,你也是看在眼裡的。怎麼,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夏桐抿着嘴笑了起來,問道:“那另一個好消息是?”
“這個好消息尤其重要,我怕我說了之後你會高興得得意忘形,所以……”莫火從說着故意停頓下來,吊足了夏桐的胃口。
夏桐想現在能讓她高興得得意忘形的事情,也只有姐姐了。
“可是姐姐給你打電話了?”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迫切。
莫火從有些挫敗地感嘆道:“你還真是冰雪聰明,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你。姐姐這會兒正在家裡給我們做飯,讓我們早點回去吃飯呢。”
“你說的是真的?”夏桐簡直喜出望外。
最近這段時間,她連見姐姐一面都成了奢望。沒有想到,今天姐姐竟然會主動回來做飯等她回家去吃。
夏桐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簡直迫不及待,恨不得能夠立即插上一雙翅膀飛到姐姐跟前,在得到莫火從點頭的肯定回答之後,立即催促道:“那我們現在就趕緊回去吧,只是姜校長那裡……”
莫火從瞭然於胸道:“放心吧,姜校長那裡我已經替你告別了。”
夏桐頓時神色一鬆,笑道:“還好有你,否則我這急急躁躁的性子還真是……”
“姜校長深明大義,她會理解的。不過,作爲小輩,我們走得的確是有些倉促了,不如等明天再過來看望一下姜校長,你覺得如何?”莫火從可是一直惦記着姜校長的提議,若是能夠讓夏桐進入這所藝術學院任教,想必對於她的身心健康都是非常有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