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梧沒有猶豫,直接動手將窗戶關上,將窗簾也拉下。
房間一下子黑了下來。
張看護忙去開大燈,有些不解地笑道:“桐小姐您怎麼將窗簾都拉下來呢?”
“我看天快下大雨了。”夏梧淡淡地道。
張看護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夏梧走進廚房,夏桐正切着姜蒜蔥末,嘴裡哼着小曲子,顯然心情極佳。
夏梧倚靠在門口,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看着夏桐。
直到夏桐轉過頭來,有些訝然地道:“姐,你來了呀,快,過來看看,這樣切對不對?”
“很好。”夏梧點了點頭,她走到夏桐身後,仿若不經意般問道:“小桐,你會不會覺得姐太獨斷專行了?許多事情都不懂得顧及別人的感受?”
“當然不會。”夏桐沒有任何猶豫,夏梧話音剛落,就用力搖頭道。
夏梧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夏桐只覺得夏梧眼裡藏着許多看不懂自己的情緒,她那顆歡樂的心瞬間也變得低沉下去,輕聲問道:“姐,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夏梧搖了搖頭,目光灼灼看着夏桐道:“小桐,我們是相依爲命的親姐妹,我相信這世上絕對不會有人比你更瞭解我。所以,你一定要記住,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試圖欺騙我。瞞天過海這種計謀,一旦被拆穿,後果是不可逆的!”
夏桐心頭一顫,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知道什麼了嗎?
不過當務之急顯然不是懷疑求證這些,夏桐此刻只想穩住夏梧,她不願意讓夏梧傷一點點的心,她立即舉起手發誓道:“姐姐,請你相信我,我對你絕對不存在任何欺騙,否則的話,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小桐,你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寧可自己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也絕不會願意看見你這樣。”夏梧緩緩搖頭,她的目光中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憐憫。她緩緩走近,冰涼如鐵的手握住夏桐的手,目光沉沉望着她,彷彿能夠望進她心裡去一般,她嘴角揚起一抹森然殘忍的笑容,語調低沉暗啞:“小桐,我要你發誓,你發誓,如果你欺騙了我,就讓那個已出世的孩子承擔一切惡毒的詛咒!小桐,你說……好嗎?”
“姐……”夏桐沒有料到夏梧竟然會說出這樣的提議,她吃驚地怔在了原地,手裡握着的胡蘿蔔都掉到了地上。
“小桐,你是姐姐最親愛最聽話的妹妹,你不會拒絕姐姐的任何提議,對嗎?”
夏梧雙手捧住夏桐的臉,仿若囈語般求證道。
四目相對,夏桐彷彿從夏梧的眼中看到了吐着芯子的毒蛇,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夏梧的語氣卻突然變得輕柔而又哀怨起來:“小桐,難道說你對那個男人還心存妄想嗎?”
夏桐用力搖頭:“不,姐,我沒有!”
“沒有的話,你爲什麼不願意以孩子的名義起誓呢?”
“轟隆……”
伴隨着驚天雷聲,一道巨大的閃電毫無防備橫空劈下,縱然窗簾拉上了,依然被強光穿透。
電光火石的剎那,夏桐清楚地看見了夏梧眸子當中的寒意,冷冽陰森,彷彿是穿透了幾個光年抵達的寒冰玄鐵。
與此同時,窗戶上突然傳來陣陣巨響,黃豆大般的雨點子砸在上面,震得人耳膜生痛。
張看護急急忙忙從廚房走出來,往返在幾個房間,慌慌忙忙去關窗戶,連聲感嘆道:“這雨下得
真是嚇人,弦城近些年已經少有這麼兇猛的雷暴雨了。”
見兩姐妹沒有任何迴應,張看護有些訕訕的,忙又轉身進了廚房。
夏梧一雙寒眸依然直直地盯着夏桐。
夏桐心裡明白,姐姐這是在等自己給一個回覆。
她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此刻不能夠如姐姐所願,那麼姐姐一定會拂袖而去。下一次再見姐姐,只怕是兩人的關係又是冰凍三尺了。
只要想到姐姐拒自己千里之外的情景,夏桐就覺得心口像是被一把鈍刀割拉般,疼得無以復加。可是……小萌娃天真純淨的眼眸,那一聲聲軟糯的“媽咪”,此刻也在她腦海裡不斷迴響。兩種不能相容的情感,此刻正在天人交戰。夏桐擡手緊緊壓住自己的胸口,眉頭深深蹙了起來。
“小桐……”夏梧語調沉沉,她的耐性將要被耗盡了。
“姐姐……”夏桐忙一把拉住夏梧的手,急切地道:“姐姐,我發誓,我發誓……如果我欺騙了你,那麼就讓那個已出世的孩子承擔……”
“是闕久。”夏梧補充道。
夏桐心痛得此刻幾近麻木,她機械般地重複道:“如果我欺騙了你,那麼就讓闕久承擔一切……一切惡毒的詛咒。”
夏梧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擡手輕輕摸了摸夏桐的臉,眼裡又恢復了一貫的溫柔神色,輕聲道:“小桐真乖。你今天上了一天的課,一定累壞了,在沙發上先看看電視,好好休息一會兒,等姐姐做好了飯菜就開飯。”
“嗯。”夏桐點頭應道,透明的淚滴不受控制地從眼中滾滾而落。
夏梧拇指指腹在夏桐的臉上輕輕摩擦,淚水融進皮膚的紋理,她語氣寵溺卻暗含責備:“小桐乖,別哭,眼淚是世上最珍貴的珍珠,不要爲不相干的人流淚。”
夏梧轉身進了廚房,夏桐一個人默默地在原地站了許久。
窗外,依然大雨傾盆。
夏桐只覺得,那些雨,彷彿都下進了自己的心裡。
她情不自禁走到窗前,探手拉開窗簾。窗外的天空黑沉沉,濃墨般的陰暗壓在頭頂,有種令人觸手可及的窒息感。雨下得太大,街道上已經有了厚厚一層積水。
恍惚當中,夏桐似乎又聽到了那一聲聲熟悉的“媽咪”。
夏桐嘴角不由泛起一絲苦笑。
現如今的她,哪裡還有資格再讓小萌娃叫她一聲“媽咪”呢?
她這個惡毒的媽咪,爲了守護自己想要的,不惜將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推出去做犧牲品。
夏桐將窗簾重新放下,折身走到沙發上坐下。隨手拿起抱枕緊緊抱着,整個人都蜷縮進沙發裡。
廚房裡,張看護見夏梧心情不錯,揣測了一番夏梧的心思,試探性開口道:“梧小姐傷口恢復得很好,就連頭髮都長了差不多快一釐米長了。”
“這是好事啊,多虧張看護照顧得好。等夏梧完全康復,得請張看護出去吃飯,好好感謝感謝纔是。”夏梧笑道。說話間,她擡頭望了一眼窗外,雨依然大得很,她紅脣微勾。
張看護謙恭地道:“主要功勞還是桐小姐您。您對妹妹的一片愛護之心,便是我這個外人看了都感動。”
夏梧嗤笑一聲道:“她是我唯一的親妹妹,我不對她好,對誰好?”
“那是那是。”張看護唯唯諾諾道。
飯菜都做好了端上了桌,夏梧看了眼如同貓咪一樣窩在沙發裡的夏桐,語氣溫和地道:“吃飯了。”
“好的
。”夏桐放開一直緊緊抱在懷裡幾乎要變形的抱枕,兩條修長纖細的腿往沙發下一放,正準備去套拖鞋,敲門聲突然在這個時候響起,激烈而又急迫。
張看護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夏桐,猜測道:“難道是莫先生?”
夏梧想起先前看到的那個小小身影,心頭生疑,因而語氣淡淡地道:“不用管它,最近這段時間社區挺亂的,這麼大的雨,咱們這裡又沒有男人,萬一真是個歹人什麼的就太危險了。”
張看護見夏梧說得有理,點了點頭,又重新回到廚房忙碌。
敲門聲終於也停了下來。
夏梧有些緊張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她回身笑道:“好了,沒事了,大家吃飯吧。”
誰料,三人才剛端起飯碗,敲門聲又響起來了。
這回,還伴隨着叫喊聲:“請問夏小姐在家嗎?”
夏桐擡眼,輕聲道:“也許是物業工作人員,前一段時間,他們也是這樣敲門送了些書信。”
“我去看看。”夏梧知道,若是由着敲門聲這麼一直響下去的話也不是辦法。
門開了。
夏梧留着心眼,沒有將門全部打開,只是探出大半個身子,語氣冷淡問道:“請問您有事嗎?”
門口站着一個衣着華貴的中年女人,儘管她身子肥胖,但是居高臨下的夏梧還是目光犀利捕捉到了她身後那一抹小身影,當下嘴角的諷刺笑意不由越發深厚。
中年女人嗓門大得很,毫不客氣地道:“我還當沒人呢,敲門敲了這麼久,跟敲停屍房一樣!”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夏梧目露寒光,冷聲呵斥道。
中年女人被夏梧這麼一雙寒眸盯住,一時之間竟打了個寒顫,當下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將身後的孩子拉出來道:“這孩子是你的吧,都已經站在樓下哭着喊了一個多鐘頭了,這麼聰明漂亮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心腸多麼狠毒的媽才能夠捨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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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住了這麼多戶人家,孩子叫媽,你怎麼就知道是我這家,我看你這人分明就是神經有病吧!”
“砰!”
夏梧沒有跟中年女人過多廢話,徑直將門關上。
張看護跟夏桐都望着夏梧,夏桐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事,一個瘋子,帶着她的孩子來乞討!這麼大的雨,也真是狠得下心!”夏梧鄙夷地道。
“也許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否則這麼大的雨,誰捨得讓自己的孩子出來受這份罪。”說到這,夏桐臉色一暗,她比起這個媽,又能夠好到哪裡去呢。她身形有些踉蹌,起身往臥房走去,不多時,手裡拿着幾張紅幣。
夏梧眉頭深蹙望着夏桐:“你這是做什麼?”
“姐,你看,外頭下這麼大的雨,一個瘋子帶着一個孩子多麼可憐,我們就給她點錢吧。”
眼見夏桐就要往門口走去,夏梧擡手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碗筷都跟着跳了幾跳,夏梧厲聲道:“小桐,我可不是慈善家,這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姐姐,就當我借你的,等我教書那邊工資下發,我立即就還給你。”話一出口,夏桐就後悔了。
她怎麼可以跟姐姐這麼說話呢?
她欠姐姐的,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迎上夏梧盛滿譏諷譴責的目光,夏桐正準備收回腳步,門外,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媽咪,媽咪,寶寶好難過……”
057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