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關昕小心翼翼的打了招呼,靳湛柏並沒有理睬她,她直接走到他身邊,挽起了他的胳膊。
“五叔,節哀順變。”
靳湛柏完全沒搭理她,任她挽着自己,只顧仰着頭吞吐煙霧。
“當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五叔家人雖然不喜歡我,但五叔的爸爸卻悄悄拜託我,叫我好好照顧你,我很感動,因爲他曾當我是你未來的妻子。旆”
靳湛柏低頭朝她看,這話還真是第一次聽關昕說起,看他並不相信的樣子,關昕恍如隔世般感嘆:“如果我跟你好好的,現在我已經嫁給你,是不是?”
靳湛柏不置可否,轉目朝前方看。
“五叔。”關昕挽着他手臂,問:“如果我沒犯錯,即便你後來認識了路斬月,你很喜歡她,你會見異思遷拋棄我嗎?”
“不會。”雖然這個假設根本不存在,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回答了窠。
“那你爲什麼爲了路斬月拋棄了佟憐裳?當時你們不也在談嗎?”
他很真摯的說:“因爲我跟她沒睡過,我跟你睡過。”
關昕很後悔的聳了聳肩:“唉,我好後悔,當初年輕,跟你在一起又經歷那麼多風花雪月,我希望有個男人在我身邊,但是不可否認的,我愛你,我想嫁給你。”
“行了。”靳湛柏抽完煙後把自己手臂抽出來,轉身走開了。
關昕看着靳湛柏的背影,兩個人的結局雖然早已註定,但她還是挺感慨的,,至少她身上永遠標記着“靳湛柏曾經的女人”的標籤,他們並不會因爲分手就變成陌生人的,以前相愛過,彼此擁有過,又怎麼會徹底沒關係呢,她19歲乾乾淨淨的身體是獻給他的,想來也覺得唏噓,當時真的覺得會結婚呀,爲什麼就分手了呢?一晃竟然10年已經逝去。
……
沈書把匡匡抱到腿上坐着,小丫頭拿着她的娃娃玩的好開心,斬月站在窗邊望着下面那一幕,若說一點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後來靳湛柏走了她才放了心,走回來拉張椅子坐在沈書面前,兩個小夥子蹲在地上玩挖掘機。
“你老公還好吧?”
斬月愁,嘆氣:“怎麼會好呢,去世的是他爸爸。”
沈書也懂,寬慰道:“這個時候他最需要你了,多關心關心他,他那麼喜歡你,自然想從你懷裡尋找到寄託和安慰。”
“嗯,我會的。”斬月點頭,傾身摸了摸坐在沈書懷裡玩娃娃的匡匡的小腦袋。
好姐妹兩在房間裡聊了聊其他的事,然後沈書指了指對面那堵牆:“南爵在靳東那邊,我過去看看。”
斬月真是哭笑不得,這才分開多長時間這才相距多少距離就思念成這樣,於是臭她:“重色輕友,跟我這麼好,咱們又這麼多年的關係,居然一個後來居上的姜南爵把我給比下去了,唉。”
沈書於是問她:“那你希望你最好的姐妹一輩子沒有男人疼愛嗎?”
斬月又無話可說了:“反正你太過分,他就在旁邊,我吃醋了。”
“哈哈。”沈書站起來把匡匡放在地上站好,又摸了摸孩子的頭,孩子不太喜歡別人摸她的頭,每一次都會躲開大人的手,沈書沒注意這些,倒是對斬月笑眯眯的說:“女孩大了,終歸是要嫁人的,你就不要捨不得我了。”
斬月又惱又笑:“行啦,你去吧。”
“嗯。”
送走了沈書斬月剛想把孩子放到牀上哄着睡覺,門外又傳來敲門聲,她說:“進來。”
來人是夏雪,斬月愣,因爲根本想不到她會到自己房間來,阿姨是很久以前的稱呼,不適合,但也叫不住一聲“大嫂”,所以在極少數與夏雪碰面的情況下,斬月都沒禮貌的喊過她。
夏雪的眼神閃爍迷離,有些飄忽不定,朝斬月點點頭就很主動的找了張椅子坐下來,狀似不經意的提起:“剛纔看到沈書和姜南爵牽手,他們在談戀愛嗎?”
斬月只當夏雪關心自己兒子的好朋友,於是點頭:“嗯。”
夏雪抓着拳頭,語調不快但眼神緊張,這是無法掩藏的:“那他們有說想要結婚嗎?”
第一次無意問起來斬月能理解,第二次再問,斬月倒有些好奇,況且行喪中問這些八卦問題不太像夏雪的作風。
斬月還是回答了:“聽說打算結婚。”
“……哦,是嗎?”夏雪垂下眼睛思索片刻,表情隱隱焦躁:“沈書見過姜南爵的家長了嗎?他家是豪門,能接受她嗎?”
斬月真的疑惑了,遂直言不諱的問出來:“你問這些幹什麼?”
夏雪“啊?”了一聲,支支吾吾:“隨便問問。”
斬月說:“你想知道不妨自己問她吧,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夏雪起身,迎面碰上開門進來的靳湛柏,靳湛柏只是望了望她,沒說話,夏雪低頭從他身邊走過。
他搖頭,端起托盤:“晚上守夜。”
斬月拉住他,勸解:“還有三個哥哥呢,再說,你一整天忙碌,昨晚又沒睡,身體要緊呀。”
靳湛柏朝斬月嘆了息,聲音低迷:“我沒見到爸最後一面,到家的時候老人家身體已經涼了,今晚不守夜,那我就太不孝了。”
斬月沒再多言,只是擔憂的看着他。
“你帶寶寶早些睡吧,要什麼打電.話給我,我給你送。”
對於他的體貼斬月非常感動,抱了抱他:“老公,堅強點,會過去的,當時我媽媽去世,我也覺得天都要塌了,可是不也熬過來了嘛,我現在很幸福,沒有沉浸在她已經離開我的悲痛當中了。”
靳湛柏揉揉斬月的頭,笑道:“我爸87了,我沒覺得老天不公平,我只是爲自己沒孝順過他感到愧疚。”
說完,他擠出一個牽強的微笑,打開門,回頭看了眼在牀上像個大老爺們躺着的三個娃娃,出去了。
斬月原地站着沉吟片刻,神色低落且無精打采,然後走到牀邊開始抱孩子們去浴室洗漱。
哄了孩子剛睡着時徐媽敲門了,斬月開門請她進來,徐媽看了眼已經睡了的三個孩子,於是放低聲線,道:“小路,靳東想看看威廉。”
“……”斬月一愣,如今靳家任何人都注意着不在她面前提起靳東,即便非得說起來也十分小心,她也做不到鎮定自若,有點兒慌張,“啊”了一聲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然後帶領徐媽進房裡去:“您把威廉抱過去吧。”
“哎,好好好。”徐媽小心翼翼的把威廉的手從匡匡身上拿下來,這小夥子,小小年紀就知道摟着女孩兒睡覺了,穩穩的抱起來後對斬月悄聲說:“威廉就放他爸爸那邊了,你不要擔心。”
斬月十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低頭敷衍:“好。”
徐媽笑嘻嘻的抱着威廉走了,斬月急忙關上門,當她剛關上門時隔壁靳東房間的門打開了,她聽見靳東問徐媽:“她有沒有說什麼?”
徐媽回答:“沒說什麼,我告訴小路威廉放在你這,叫她不要擔心,小路說好。”
後來沒有聲音了,估計靳東沒說話,然後聽到他房門關上的聲音。
斬月捂着心口,很難呼吸,之所以她強烈的不願意住在靳家就是這個原因,她沒辦法在所有知情的家人面前和靳東裝成根本不認識只是嬸侄關係的長晚輩,越是掩飾越是尷尬,如今北京的生活卻讓她感覺到天大的幸福,沒有任何憂愁,只有她的家人、老公和孩子。
……
快九點,斬月口渴,想下去倒杯開水,雖然靳湛柏說有什麼需要打電.話給他,他送上來,可是這種小事又怎麼好麻煩他,況且在婆家,稍不留心別的妯娌就會說她閒話,斬月打開門來聽見了隔壁靳東打遊戲的聲音,這才撞起膽子從他房門口快步經過,往樓下去。
靈堂已經點了最大號的香燭,瀰漫着菸灰所以家裡的窗戶全都打開了來,斬月抱着胳膊往餐廳走,客廳幾個哥哥坐在小板凳上聊天,傭人給他們擺了張小茶桌,放些白酒和下酒菜,兄弟幾個準備這一整夜就用白酒驅寒順便打發時間。
沒見到靳湛柏。
斬月停步張望一會兒,之後轉身去餐廳那邊,恰好遇到從前面那扇門出來的徐媽,徐媽問她:“小路要什麼?”
斬月笑答:“我倒點白開水。”
徐媽指指背後的門:“去吧,小五也在,你兩聊聊。”
斬月一聽,心裡高興,已經急着想要進去了:“嗯,好的。”
推門進去,長方形的餐桌盡頭坐着獨自抽菸的靳湛柏,那個位置原屬於老太爺,如今他坐在那裡卻一點沒有承襲老太爺的丁點兒神貌,當他疏淺的擡起頭,斬月已經笑了:“喝不喝酒?我陪你?”
他想了一下,有些欣慰的看着斬月,彷彿夢中場景,有些迷離:“也好,家裡開了窗,有點冷。”
“我去拿酒杯。”斬月賢惠的身影跑進廚房,看到案板上還有一塊切掉一部分的醬牛肉,自己也洗乾淨手用刀切了些片,放在瓷盤裡和酒一同端去餐桌。
靳湛柏把白酒和酒杯從托盤裡拿下來,給自己倒了一兩,斬月在旁邊坐下,也遞來自己的酒杯,笑着說:“我也喝一點。”
靳湛柏擡頭看她,用眼神比了比她的肚子,斬月下意識摸了摸,調皮的眯起了眼睛:“就一口。”
靳湛柏給她倒了。
她舉杯,面容柔美安靜:“老公,我敬你。”
靳湛柏倒有些想笑,打趣着說:“幹什麼這樣相敬如賓?”已經飲了一口,斬月急忙捻了一片醬牛肉塞進靳湛柏口中,看着他咀嚼一臉幸福,湊過去捧着自己的下巴問:“好不好吃?”
他卻回味一下,不甚在意:“不夠鹹。”
斬月又捻了一片塞給他:“下次我醬給你吃。”
“好啊。”他揉揉她頭頂,俯身下去,用都是油漬的嘴脣輕輕碰了碰斬月的脣。
斬月自己也捻了一片吃起來,嗯,好像是不夠入味,她老公喜歡鹹的鮮的,但不能吃辣。
他自個兒閒閒的又喝了一口白酒,問斬月:“寶寶們呢?”
“睡了。”
“嗯。”笑着點點頭,拉起他妻子的手,說:“上去睡吧,明天還有一天,後天就出殯了,等過了頭七,我就帶你們回京。”
斬月看了他許久,那深深的黑琉璃一般的瞳孔彷彿一潭山頂的湖泊,讓人覺得很冷,無法獲得生命的力量,斬月看了好心疼,只抓住他的手,說:“老公,你很難過對不對?”
他一個人跑來餐廳,獨自抽菸,沒有和兄弟們在一起,想來心情壓抑的很,想要自己獨處靜一靜,斬月以他妻子的身份靠近他,試着像個傾聽者一般虔誠,如果他不願意訴說,她絕不勉強,其實她不是想聽,而是想要讓他把心裡憋悶的話說出來,不希望她老公悶悶不樂。
他仰起頭,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吹煙,苦澀的笑了笑:“我爸爸,你說難不難過?”
斬月捧起他冰涼的手揉搓,卻很真摯的看着他,給他鼓勵。
靳湛柏低下頭來,望着大長餐桌上的碟子發呆,然後笑了:“我老爸經常拿東西砸我,這餐具都浪費了許多,我媽罵他十三點,然後他們就鬥嘴,現在想想也挺搞笑的,都是些屁大點的事,專門爲這種一鍋湯放不放胡椒粉的事吵架。”
斬月笑,溫柔的抱着他的手,似回憶一般容顏繾綣:“是啊,爸爸的性子很倔,你有沒有發現,其實你是遺傳了爸爸。”
(正文就要完結了,番外依舊寫柏柏家的事,有興趣的親可以繼續往下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