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要看看,高永泰能忍到什麼時候。
兩人默默的喝着茶,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各懷着心思,卻是誰也不肯先開口。
三十年前正是風頭正勁的兩人,誰也不會想到,當三十年後再坐在一起時,卻成了這副模樣。一個大腹便便,完全就是中年男人的縮影,而另一個,竟然滿頭華髮,蒼老而憔悴。
也許,時光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吧?它給了你一樣東西的同時,會從你身上,拿走另一樣同等價值的。
就好像事業和愛情,兩者從來都不可能兼得,總要犧牲一個,來換取另一個。
高永泰還是最先按捺不住,畢竟現在處在低谷的是他,面子尊嚴,根本就不算什麼了,只有性命,纔是重重要的。
“家明,其實我今天來這裡,除了來看看老朋友,還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林家明微微挑眉,“喔?你儘管直說,只要是我能幫到的,絕對義不容辭!”
高永泰一聽這話,心就已經放下了一半。雖然林家明一向心狠手辣,可也是很守信用的,只要說出來的話,就絕無反悔的可能。
而且十五年前的事,說到底,是林家明虧欠了他。所以他一開始就打定了,林家明會幫他。因爲幫他,也是自保。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三十年前的事?”
“三十年前?”林家明濃密的眉毛緊緊的蹙在一起,思索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什麼,一臉茫然的看向他,“爲何突然提起那些陳年舊事?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哪裡還能記得。”
“你忘了,我可是一刻也沒敢忘記啊。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不中用了,當初犯下的孽,現在都找上門來,想要要了我這條老命啊……”
高永泰吞了口口水,眼神也慌亂起來,“我自己作下的孽自己清楚,若是他們都找上門來,要取了我的性命,我絕對是逃不了的……可是家明,念在當年我們一起打下江山的份上,你一定不能坐視不理啊……”
林家明面露不悅,“老高,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當初我只是提議,真正痛下殺手的人可是你,就這樣把我拉下馬,似乎有些不大公平吧?”
“你什麼意思?難道當年的事,只有我一個人的錯?林家明,如果不是你找上門來,威逼利誘,我又怎麼會着了你的道!”
見林家明不爲所動,高永泰便把心一橫,眼底的戾氣也爆了出來,“別忘了,當初陷害我坐牢的人可是你!髒事是你我二人一起做的,錢也是兩個人一起賺的,可是最後背了黑鍋的,只有我自己!林家明,你跟我說不公平?那我的冤屈要跟誰說!整整十五年,你知道這十五年,我是怎麼過來的麼……”
“是,你在外面逍遙快活,我卻在裡面度日如年!林家明,別以爲你幫了小晨幾次,就把欠我的還清了,告訴你,不可能!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他越說越激動,一雙眼睛變得通紅,面目猙獰,恨不得把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撕碎了喂狗!
如果不是他的背叛,自己怎麼會有這十五年的牢獄之災?當初如果不是他來找他,又怎麼可能會發生後來的這麼多事!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這個男人!
可是爲什麼,他明明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還有資格坐在這裡?還有資格當上林家的繼承人?
看着他暴怒的樣子,林家明卻是覺得可笑。原以爲,過了十五年,他怎麼也應該有所長進的吧?可是現在看來,他跟當初比起來,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心裡想什麼,臉上全都表現了出來,這樣的人,連跟他斗的資格都沒有。
要知道十五年前事發,也是因爲高永泰好大喜功,做事處處招搖,生怕人不知道這些事是他做的。有一次甚至在酒後,把林家明也招了出來。
如果當時不除掉他的話,連林家明也會受到威脅。所以,他纔出此下策,將所有的罪名全都安在了高永泰的身上,也趁機把他從眼前清除掉。
留他一條命,已經是林家明有好生之德了。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敢以這些陳年舊事來威脅他,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那依你看,我該怎麼補償你?”林家明緩緩的問道。
他根本就懶得解釋,也不想說出十五年前的真相。因爲現在的高永泰,已經被逼到了絕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俗話說,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更何況是人了?
若是真的把他逼急了,他在記者面前亂說點什麼,那林家明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麼?雖然以他現在的身家,哪怕高永泰把當年所有的事翻出來,可能都無法撼動他。
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的林家明,可不想再跟他那麼折騰了。
“既然你這麼痛快,那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這次挑起事的人,如果能除掉最好,除不掉的話,也讓他把嘴巴閉上!反正無論如何,這次的事,你都要幫我壓下來。三十年前的舊事,不能再被翻出來,要知道,這於你,也是不利的……”高永泰微眯了眼看着林家明,似乎帶有警告的意味。
那個姜英羽,氣焰太過於囂張。只有除了他,才能解了他心頭之恨!至於其他的人,沒有了挑事帶頭的,根本不足爲患。
要不是自己在H市沒有站穩腳根,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就不需要來求林家明!
“好!我答應你。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會想辦法堵住那些人的嘴,除此以外,還有別的要求麼?”
林家明只是微微一思索,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高永泰沒料到他答應的這麼痛快,一時間有些不敢置信。
“畢竟我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其實這些年,我心裡也一直很愧疚,一直想着要補償你,要不然的話,也不用在背地裡照顧着小晨了……”看着他臉上表情像打翻了五色瓶一般,變來換去的,林家明悠悠說道。
“罷了,是我剛纔太過魯莽了,沒有想過你的處境,家明,你別跟我一般見識。今天被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擺了一道,心裡有些着慌……”
林家明哈哈一笑,“老高,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麼?若是真要跟你計較,又何需等到現在?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這件事交給我,你就放心吧。在H市,我說的話,還是管些用的!”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擾了,我且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了……”
叫了管家來,恭敬的把高永泰送走,林家明嘴角的笑,也變成了滿滿的譏笑。
林家明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明明來求人辦事,卻拿別人的弱點威脅的。
如果他真心實意來求他,說不定他一個心軟,還會念在當初的舊情上幫他一把,留他一條生路。
可是現在,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那也就別怪他心狠手辣了!
要知道,他這一輩子,最煩的事,就是被人威脅!
不敢是誰,只要敢威脅他的,還沒有一個能活的過明天……
君寒洗了澡出來,就看到韓藥湮正熟練的拿着奶瓶喂小麥子喝奶,那熟練的動作,連她都有些自愧不如呢。
現在,韓藥湮在H市,可是出了名的女兒奴,那天小報社每天都以報道他的奶爸經歷爲生。
連賈信都常常調侃他,別人是重色輕友,他是重女兒輕朋友。
只要一下班,跑的比兔子還快,不管是公司聚餐,還是兄弟幾個出去小聚,韓藥湮從來都不會參加。
用他的話說,有那個閒工夫,他寧願跟寶貝女兒多待一會兒。浩浩小的時候,他沒有照顧上,所以這次,他要好好的照顧小麥子,當一個盡職的好爸爸。
話是如此,可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小麥子身上,連君寒這個當媽媽的,都有些吃醋了呢。
幸好浩浩這些天因爲要上幼稚園,一直待在爺爺家,要不然的話,得跟着君寒一起吃妹妹的醋。
“好啦,你也累了一天了,我來吧。”君寒坐在他身邊,輕聲道。
韓藥湮卻突然擡了頭,漆黑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她,“寒寒,你說以後誰運氣那麼好?能娶了咱們小麥子?一想到要親手把小麥子送到別的男人手裡,我這心裡就難受的厲害。”
君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現在還是個嬰兒呢!離嫁人還有二十多年,你想的未免也太遠了一些……”
“那又怎麼樣,”韓藥湮卻不理她,自顧自的喃喃着,“不行,我明天讓杜悅去挑幾個身手好的,跟在小麥子身邊。要不然乾脆以後不要讓她上學了,我們請了教授來家裡好不好?”
看着他這副傻樣子,君寒只得無奈的搖搖頭,可是心裡,卻也幸福滿溢。
誰能想到,一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殺伐果斷的男人,回到家裡,卻是個會給女兒餵奶,換尿布的貼心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