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鳥不拉屎的地方
我知道是陸恆,門鈴響起來的時候我在窗戶口看了一眼,看見他的車了。我們這裡白天大家都在上班,也就是我幹一天歇一天,隔天在家裡睡次大覺,所以白天門鈴響,多半都是找我的。
我今天真的沒打算見陸恆,陸恆聽見我這麼說,也繃不住了,換回了自己本來的聲音,他說:“開門。”
我說:“我今天有事兒,不出去了。”
“你有什麼事兒?”陸恆這麼問。
我想了想,決定坦白,隔着聽筒對他說,“你不要再找我了好不好,我有男朋友了,你這樣我會覺得對不起我男朋友的。”
陸恆說:“那怎麼了,不就是隨便交個朋友麼?”
人家這麼說,我就不好意思說什麼了。我沉默,陸恆說:“那行,你先下來把花拿了,我真是來送花的。”
我想說我不要,你扔了吧。可是我會覺得,人家陸恆那麼大個爺,我挺沒資格對人家這樣耍氣質的,我是誰啊我,我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就答應了。
也沒怎麼打扮,隨便穿了身能見人的衣服,就匆匆忙忙跑下樓去,我覺得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就跟他把話說清楚。
陸恆確實捧了一束鮮花,其實這也不算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收到花。小銳經常給我送花的,就是沒有這麼正式過,他經常莫名其妙弄些向日葵啊之類的給我,以前我們不是男女朋友的時候就那樣。
這一束當然是玫瑰,粉色的,上面有銀色的小珠子,像水滴一樣,包裝很細緻精美,就和電視上看到的那種一樣。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接陸恆的這束花,站在樓道外,想了想,說:“你不用這樣,我不過聖誕節的。”
陸恆說,“我也不過,今天是我生日。你知道我推了多少人,就來找你一個。”
我也不知道他說的真的假的,我就把那束花拿過來,然後又重新遞到陸恆眼前,我說:“那好了,這就當生日禮物了,生日快樂。”
陸恆沒接花,直接伸手攬了我的脖子往外走。我出來穿得少,冷颼颼的,陸恆開車門把我扔進後座。他也沒有關車門然後自己去開車,沒準兒是怕他這一轉身我就跑了,陸恆也進了後座,車門敞着,他把我半壓着。
我半倚着後面的車門,和陸恆之間有束花隔着,花的香味很濃也很好聞。陸恆把我手裡的花拿開放在一邊,他威脅我,“再陪我一天,你要是不老實,我現在就辦了你。”
我就讓他嚇着了,看着他近在咫尺難得嚴肅的臉,我有點害怕。
陸恆認爲他對我的威脅是奏效的,就微微撇了撇嘴,放心地退出去,坐回駕駛座。
他開車走,我心裡很忐忑,我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吃飯。”他懶洋洋地回答。
我說:“那就吃飯吧,吃完飯我還得回家,好多衣服沒洗呢。”
陸恆說:“這個天洗什麼衣服,不冷?”
我就小聲抱怨了一句,“你以爲誰都跟你似得。”
陸恆說:“送乾洗店不就行了。”
我說:“沒錢。”
他說:“我給你。”
我於是閉嘴了,我知道他有錢,並且我其實也很貪財,但君子愛財取之以道,我雖然不是君子,但也沒淪落到張嘴問人要錢的地步。我雖然覺得我這種小賤民在富二代面前,微微低那麼一個等級,但這點兒面子我還是要的。
我不要他的錢,就算他有再多。但是我可以拿小銳的錢,拿得心安理得,拿得很幸福,因爲他是我的男朋友。
陸恆開車沒怎麼跟我說話,路上他接過幾個電話,推掉了幾個飯局,打電話的時候笑呵呵的,反正那意思就是和個女的在一起,讓別人不要來打擾。
這車越開越偏僻,我就又開始瞎擔心,我說:“這去哪兒啊?”
他說:“w市大了,你沒去過的地方多了去了。”
在我眼裡,w市並不大,無非縱橫兩條路,但確實,這裡很多偏僻的地方,都有我沒去過的新大陸,而通常往那些地方跑的,都是有錢人。
我挺擔心的,這裡已經偏僻到連出租車都沒有的地步了,道路一直沿着海,但這邊的海沒怎麼建設,海邊就是些破石頭,沒有正兒八經的沙灘。其實那些很漂亮的沙灘,都不是天然的,是從外面運來沙子鋪成的。
陸恆在一家飯店門口停下,這地方吧,說起來像個漁村,海邊有停着小漁船,陸地上有那種差不多算是農家樂的地方。
外面看着不起眼,裡面其實裝修的可好了,那服務員的素質,一點兒不比外面的大飯店差。我終於知道,爲什麼有錢人偏偏往偏僻的地方跑了。
陸恆帶我找了家飯店吃飯,在海邊主要就是吃海鮮。老麼大一個桌子,陸恆也不坐在我對面,就坐我旁邊,把我擠在裡面,就跟隨時隨刻怕我跑了似得。
行行行,我不說話,我吃飯。
不過陸恆不讓我自己去扒那些海鮮,說是怕扎手,他親手給我扒,蝦啊螃蟹啊,我都是吃現成的。
怎麼說呢,陸恆也算挺照顧我的,可是他的這種照顧,會讓我難受。關鍵問題就是,我有男朋友了,我一想起我有男朋友這個情況,我就覺得讓他這麼照顧着,不是個事兒。
我一邊吃,一邊想着怎麼跟他把話說清楚,但是陸恆有自己的話說,他不給我張口的機會。他一直在胡扯各種東西,手裡扒着海鮮,嘴巴和手都沒停下過,但他自己基本上沒吃什麼東西。
就隨便捲了個魚餅子,三兩口吃掉了。
我讓陸恆塞飽了,這一飽吧,也很懶得說話。我靠着牆壁,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一副讓欺負了的苦逼樣。
跟陸恆混的這段時間,我吃了很多以前沒吃過的東西,什麼法式料理泰國菜的,今天算是最家常的一頓飯。我也明白,和一個富二代在一起,很能滿足一個普通女孩的虛榮心,在虛榮心和愧疚感之間,我權衡利弊,還是覺得不要有愧疚感比較好。
陸恆轉過臉來摸我的頭髮,微笑着問:“吃飽啦?”
我點點頭,他說:“那走吧。”
他叫服務員來結賬,打開錢包裡面一把一把的現金和卡,自從看過陸恆的錢包以後,我就覺得我平常所謂的錢包根本不叫錢包,我包裡的都是些什麼,各種小飾品店和ktv的打折卡。
上車以後,我坐在副駕駛,看着陸恆在路上瞎開,我說:“怎麼和來時候的路不一樣啊。”
陸恆沒搭理我。我就說:“你送我回家吧。”我聲音軟軟的,我在求他。
他說啥,他說車快沒油了,這邊沒有加油站,他得先找個地方落腳。我知道陸恆在跟我胡扯,我說:“那你該忙忙去,我自己回去。”
我話剛說完,陸恆猛踩一下剎車,真的停下了。我沒系安全帶,他剎車那一下,我腦袋就直接撞在車玻璃上,嚇死了。
陸恆坐在駕駛座上不說話,可能是有點不高興,我也不敢惹他,不識擡舉地說:“那我下去了。”
他沒鳥我。
我推門下來,舉目四望,媽個比的,這是什麼破地方?鳥不拉屎的地方。
但我說了要走,我就真的走,虧的我今天下樓的時候還換了雙鞋,沒直接穿雙拖鞋出來,不然走在這路上,尷尬死了。
周圍沒有人沒有車沒有房,天矇矇黑了,海風從東邊兒吹過來,那個冷啊。我裹了裹衣服,朝陸恆開過來的路走了一段,不長,走了五十米吧,我就認輸了。
這他媽得走到什麼時候去。
我就又走了回去,拉開車門坐進去,低着頭不說話。
陸恆就得意地笑那麼一聲,“怎麼不走了?”
我不吭聲,我會有那種感覺,我走了又回來,挺沒面子的。事實上,在我走那五十米的時候,心裡也在做強烈的思想鬥爭,可是冷啊,人難免是要向嚴寒低頭的。
他說了一句話,然後發動車子,他說:“你今天是我的咯。”
我不知道他是開句玩笑還是怎麼樣,反正我的想法是,不管怎麼樣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我一直撐着一張受氣包的臉,然後在心裡恨自己,活該,說了不下樓不下樓,還下來!
這附近還有個超大型酒吧,當然裡面提供各種尺度的特殊服務,充斥着各種年齡段的達官顯貴,以及大量年輕漂亮的姑娘,小姐模特大學生。
在這些姑娘裡,尤其是打扮上來說,我不起眼,並且我今天出來也沒打扮,妝都沒化。
陸恆把我帶進去,去的是負一層的酒吧,酒吧就算這裡比較乾淨的區域了,無非是喝喝酒什麼的。
我也知道,能來這地方的,肯定都是有錢的。像我和小銳這種普通人,泡吧也就是去去j酒吧的水平。
陸恆攬着我,我並沒有十分拒絕,因爲這裡人很多,亂七八糟的人估計更多,到了這種場面,我自然而然地要有點依賴他。
陸恆可能是臨時決定過來的,沒有定座,我們就只能找散座,找着找着碰上個人,“喲,小陸?”
我擡眼看過去,唯一反應,真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