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音陪爺爺下完棋,往自己的臥室走去,恰好看到郝敏上樓的背影。
她似乎是哭了,微垂着腦袋,長長的頭髮垂在臉頰旁,以手拭去眼淚。
這麼美的女子,哭起來更是我見猶憐,元音彷彿被她的情緒感染,也覺得難過。她很想上前問問是怎麼回事,但是又覺得這樣太冒失,萬一觸痛人家不想說的傷心事,就不太好了。
所以最終,她還是沒追上去問。
只是,心裡起了濃濃的疑惑,是誰讓郝敏姐那麼傷心的?柏勳嗎?
想到陸柏勳欺負了她,元音對他更沒什麼好印象了……
晚上,元音無意中對陸柏川提起此事:
“我今天下午看到一件奇怪的事,郝敏姐好像哭了。”
陸柏川微微一滯,淡淡應了一聲:“嗯。”
元音對他輕描淡寫的反應不滿意,說道:“你都不關心一下她爲什麼哭嗎?”
陸柏川輕蹙眉心,淡淡說:“別人的事你操什麼心。”
“我可不像你那麼冰冷無情,我有一顆慈悲博愛的心,希望所有的親人快樂幸福。”元音一本正緊地說着,一副心繫天下蒼生的慈悲。
陸柏川嗤笑出聲,“幼稚。”
元音學着他的樣子嗤笑,“冷血。”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個人的談話又一次不歡而散。
不過元音終歸還是小丫頭,氣來的快,消的也快,不一會兒就忘了跟他鬥過嘴的事。
她哼哼唧唧一會兒,對着陸柏川說:“每天在家憋着好無聊哦,正好明天你也不上班,我們出去玩吧。”
“沒空。”陸柏川簡短說。
元音搖他,“明天是週末哎,你只要抽出半天時間就夠了,我們去遊樂場怎麼樣?”
“沒空。”陸柏川再度重複。
“真是老男人一枚,又古板又沒有情調!”元音嘀咕着,翻個身背對着他。
擺什麼譜啊,好像她非他不可似的,明天她就和菲菲出去!
陸柏川看着她的背影,緊緊抿起薄脣。
他想起白天郝敏的眼淚,每一滴都灼痛他的心,縱然他明白他有自己的人生要過,明白以後和他共度的一生的人是身邊這個小女人,可是他仍舊不忍傷那個女人的心。
從今以後,他還是跟身邊這個小女人保持距離吧,畢竟她終歸不是所愛,走得太近會讓自己迷失,也會徒增小敏傷心。
……
不知是不是錯覺,元音總覺得最近陸柏川最近對她好冷淡。
其實他以前對她也談不上好,但是偶爾也會做出呵護她舉動,就算是吵嘴,她也能真實地感覺到他存在。不像現在,讓她覺得他像在天邊一樣,看不見,摸不着。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又得罪他了……他總是這樣,忽冷忽熱,卻不知她的一顆心會因爲他態度的變化受盡煎熬……
這一次,誰知道又是多久?
夜深了,陸柏川在外面應酬,還沒有回家。
元音心裡糾結,睡不着,跑到閣樓上打算透透氣。
剛一上去,便看到欄杆邊坐着一個人,那人一條腿曲着,另一條腿伸展開,臉朝外看着。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圍了一條淺灰色條紋圍巾,身形比陸柏川稍削瘦一些,雖然蜷曲地坐在那裡,仍舊可以看出他修長的身材修長。
元音猜到這個人應該是陸柏勳,試探性地喊道:“柏勳?”
那個人擡起頭看向她,眼睛黑漆漆的,像是暗夜裡的貓咪。
果真是他!
雖然她並不太想跟他單獨相處,但是直接走開又覺得不太禮貌,還是朝他走去,說道:“這麼晚你怎麼在這裡?”
陸柏勳沉默片刻,反問:“你又爲什麼在這裡?”
“睡不着,隨便走走。”
元音走着,突然感到腳下咯了一下,低頭一看,好多碎玻璃渣。再看向陸柏勳,發現他的身邊也有很多玻璃碎片,好像是酒瓶碎掉了……
視線一轉,她看到他的手上鮮血淋漓,不禁驚呼出聲:“哎呀,你受傷了!”
相較於她的吃驚,陸柏勳倒是一臉沉靜,好像受傷的不是他一樣。
“你等一下!”
元音撂下話,轉身跑開,不久又蹭蹭跑過來,手裡提着一個醫藥箱。
陸柏勳察覺到她的意圖,眉心微微皺起,“不需要。”
元音在他身邊蹲下,自顧說道:“不行哦,傷口不好好處理,有可能感染,而且會留下難看的疤痕。”
不等他迴應,她直接抓住他的手,認真觀察起傷勢。
她的手又軟又暖,陸柏勳感覺到她手心的溫度,竟莫名起了一絲留戀——這種溫暖,是他在郝敏身上從未得到的。他遲疑了片刻,沒有甩開她的手,脣角抿出冷冷的線條。
元音仔細觀察起他的手,他的手指又細又白,沒有溫度,沒有任何血色,能清楚地看到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正是由於這隻手太好看太乾淨,上面細碎的傷口才顯得更觸目驚心。
她先用酒精給用具消毒,然後拿起鑷子把碎玻璃渣夾出來,再然後給傷口上藥,最後用紗布包紮好傷口,還在上面扎出一個可愛的蝴蝶結。
陸柏勳看着那個蝴蝶結,嘴角微勾,果然是小女孩,行爲舉止很孩子氣。
元音在他身邊坐下,問道:“陸柏勳,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爲什麼這麼問?”
“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你看錯了。”
“我不會看錯的,你和柏川不但長得像,不高興的時候樣子也像,都是皺着眉,抿着脣,眼神陰森的嚇人。”
“說的我好像很恐怖一樣……對了,我大哥經常不高興嗎?”
“之前還好好的,不過最近又開始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不過他一向都陰陽怪氣的,難伺候。”
“跟大哥在一起,很辛苦吧。”
“還好啦,他就是脾氣臭,有時候還是挺會關心人的。”元音寧願把陸柏川往好處想。
“你很容易滿足。”
“人活着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我覺得活着很沒意思。”
“你這麼年輕,竟然這麼悲觀,那可不行哦!你看我,每天都積極樂觀地面對生活。”
“秘訣是什麼?”
“三個字,臉皮厚。”
陸柏勳呆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是這個結果。
元音眼睛彎彎一笑,“對啊,我無父無母,受盡別人欺辱,也快快樂樂長大成人了,嫁給陸柏川那個爛人,經常忍受他的冷嘲熱諷,照樣也活得開開心心。這一切都歸結爲我的厚臉皮,如果不是這樣,我早就氣死幾百回了。”
聽着她這番言論,陸柏勳冰霜一樣的面孔柔和了一點點。不過很快,又恢復到往日的堅硬,冷聲說:“其實,你不是臉皮厚,是太虛僞。”
元音微微一呆,喃喃問道:“爲什麼這樣說?”
“你明明不想理我,卻還是迫於家人的身份,勉強自己和我說話,不是虛僞是什麼?你在這個家明明過得不快樂,卻還每天都逼迫自己微笑,其實你笑得越開心,就代表你越不開心,不是虛僞是什麼?”陸柏勳目光銳利的盯着她,彷彿可以洞悉她的一切想法。
元音沉默了,這個男人,果然夠犀利啊,說的每一個字都中了她的心思。但是,除了這樣虛僞地活着,強迫自己快樂地活着,她還能怎麼辦呢?
她一度認爲,人的一生,其實都是在欺騙和自我欺騙中度過……
許久,她突然淡淡地笑了,輕聲說道:“你說的沒錯,我一開始是很討厭你,可是從這一刻起,我發覺你還是有那麼些可愛的。就像這個家,我也會一點一點喜歡上它的。”
“可是,我不需要。”陸柏勳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笑容有點邪惡,“你這樣的女孩我見多了,就算嫁到陸家,也只能躲在見不得人角落,登不了大雅之堂。就算大哥自暴自棄,也不該娶你這樣的女孩。其實,我也很討厭你,以後離我遠點。”
元音眼神一暗,貝齒輕輕咬住嘴脣。
雖然他的話語還不足以傷到她,但是仍然給她添了不少堵。
畢竟是厚着臉皮貼人冷屁股,感覺怎麼都不會太好。
看着他走開的背影,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陸柏勳,你真冷……
……
次日,清晨。
一家人圍着餐桌吃早餐,陸柏光看到陸柏勳手上的繃帶,關切地問道:“二哥,你的手怎麼了?”
“不小心劃破了。”陸柏勳淡淡說。
陸柏光看到那個蝴蝶結,忍不住笑出聲:“噗,誰給你包紮的,怎麼還有一個蝴蝶結?”
陸柏勳怔忡片刻,嘴角勾起詭譎的弧度,“大嫂包紮的,我也覺得很有意思。”
一陣可怕的靜默在餐桌上空蔓延開來……
陸柏川和郝敏的臉色都微微變了,就連元音都覺得不自在起來,他前一晚還對她厭惡至極的樣子,現在又爲什麼當着大家的面承認……
陸柏光是個單純的大男生,根本就沒有多想,好奇地問道:“大嫂,你怎麼會給二哥包紮?你昨晚有跟二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