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涼專門請了一個專業護工,教自己怎樣照顧寧嘉謙這樣的特殊病人。
簡單的擦身,還有按摩,或者各種儀器的使用情況,她都學得很認真。
看起來簡單,其實並不容易。寧嘉謙的個子高,即使躺在病牀上這麼多年,身架子總在那兒。每次幫他翻身的時候,總是弄得滿頭大汗。
可是她卻覺得十分滿足。只要能爲他出力,心裡那份懸空的愧疚,可以追究得不那麼緊。
池明宇帶着人到寧嘉謙的病房查房。因爲他情況特殊,便查看得尤爲仔細。臨走之前,他看了許涼一眼。
其他人都暗中打量這一眼,以爲遲教授或許對這位容貌昳麗的美人有意思——這可是最近祈安醫院的頭條新聞。
許涼對上他的目光,看出其中欲言又止的意思。等他仍像昨天一樣最後一個出病房,許涼跟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醫院的天台。
今天有風,將池明宇白袍衣角吹得飛揚,他乾淨修長的手指握着欄杆,問旁邊的許涼道:“我可以問問,你爲什麼在這裡嗎?”
“沒什麼不可以問的。本就光明正大的事。嘉謙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許涼虛無的目光投向遠方,平靜道。
池明宇微微有些詫異,沉吟一會兒,他又道:“可是,表哥他會同意你到這兒,照顧寧嘉謙麼?”
許涼略帶笑意地把目光移到他身上,“遲教授,都說你那手術刀的樣子十分果斷。今天說話卻老是帶着猶豫。不過你能這樣問,也算了解你表哥”
話雖然說得不明瞭,但池明宇懂了其中的意思。點頭道:“他很在乎你”
許涼苦笑一聲:“所以我怎麼都跟他說不通。明宇,如果你所愛之人的出現,能給另一個人希望。你會怎樣選擇?”
池明宇聳了聳肩膀,“你這是在給一個沒有愛情的男人出難題嗎?”
許涼笑了出來。
他想了想又道:“或許會吧,如果我和她真正相愛,就不會懼怕她被搶走”
“難道……我和九哥不相愛嗎?”
“沒有人懷疑你們之間的感情,可是你別忘了,我表哥可不是普通男人。他是葉輕蘊”
或許是因爲池明宇舒緩的音色,等他們從天台下去的時候,許涼心裡已經好受許多。
回到寧嘉謙的病房,陸琮夫婦剛來沒多一會兒。寧嘉柔和衛曉楓都在,他們在聊天。
跟隨和的氣氛,時不時問一句病牀上的人一句,“對吧,嘉謙?”,即使沒有人回答,他們也覺得寧嘉謙也在參與話題。
似乎他仍是活生生的。
許涼剛躊躇着自己該不該進去,就被姜奕發現了,笑着招呼她過去。
“我們剛到沒一會兒,正說你到哪兒去了”,許涼沒挪步,姜奕上前去挽住她的手臂,就像讀大學時候的日常。
被她拉進病房內,衛曉楓對她的態度不再那麼尖銳,甚至對她淡淡點了點頭;只是寧嘉柔一如既往板着臉,卻也沒說什麼趕她走的話。
“快到中午了,昨天沒來得及,今天到我們家去吃飯吧”,陸琮還是一臉憨厚,隔了許久沒見面,他總記着當初的情分。
許涼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就在這兒。醫院不是有食堂嗎?”
姜奕勸她道:“食堂哪有自家做的合口味。讓老陸給你炒兩個菜”
寧嘉柔插話道:“勇不勇敢給她鋪紅地毯”
場面有些尷尬。姜奕拍了拍她的肩膀:“嘉柔,阿涼已經盡全力了”
衛曉楓也暗中衝她搖頭,寧嘉柔撇了撇嘴,這纔打住話頭。
一直到下午,許涼才從醫院裡走出來。她剛要攔車回家,便有一輛車開到面前。
車窗降下來一看,是衛曉楓。
許涼眼睛布着疑問看過去。
“我也要回枝州,上車吧”,衛曉楓主動說道。
昨天還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樣子,今天態度倒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實在不知道對方在賣什麼關子。
想了想,許涼還是開門上車。
畢竟光天化日,她不會拿自己怎麼樣。像童湘做出的那些卑劣事,以衛曉楓的驕傲,她從來不屑去沾染。
車上放着蔡琴的音樂,舒緩的女中音,如同大提琴,有一種娓娓道來的情致。
“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在一次文藝表演上,唱過這首歌”,許涼兀自開口。
衛曉楓點了點頭:“記性不錯”
許涼沒再說話,倒是衛曉楓又繼續道:“因爲有一次,學校在放這首歌的時候,寧嘉謙站在一棵老榕樹底下,一動不動地聆聽”
“你太執着了”,許涼有些嘆息地說。很奇怪,昨天她們之間還氣氛微妙。今天便如同老朋友一樣,談天說地。
“其實你是想說我一根筋對吧?可高中那會兒正執青春,沒有一個暗戀的人,就是虛度”
“那會兒你可是乖學生的最佳典範”,許涼帶着些促狹地說。
衛曉楓無所謂地說:“裝給老師和家長看的”
許涼真是折服給這份率真了。她斂了笑容,又問:“除了這些,你的敵意也收放自如”
衛曉楓在開車的間隙瞟了她一眼,“不要把我想得這麼隨性,我不爲難你,僅僅是因爲,你是我所愛之人的所愛之人”
所以只要你能喚醒他,我可以放下任何恩怨,仇恨,以及尊嚴。
許涼心裡忽地涌起一陣苦澀,對於寧嘉謙,自己實在失則。衛曉楓能爲他做到這種地步,可自己呢?
她心口發悶,在接下來的時候,一言不發。
到了別墅門口,暮色已經纏綿天際。
許涼下了車,對衛曉楓說:“路上小心”
“我知道”,頓了頓,她又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明天會去醫院嗎?”
“當然會”,許涼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輕鬆,“如果明天天氣好的話,我會帶嘉謙出去曬曬太陽”
提起這個,衛曉楓囑咐道:“他情況特殊,要遲教室批准後才能出去。而且還得有一位醫護人員陪同”
現在的寧嘉謙實在脆弱,他經不起任何的病患。有時候稍不注意,對他便是致命危害。
許涼偏了一下臉,神情變得濛昧不清。她低聲道:“我跟護理人員打聽過的,你別擔心”
衛曉楓鬆了口氣,這才倒車離開。
立在門口出了一會兒神,許涼轉身輸了密碼,打開大門,才往庭院裡走。
有了響動,庭院燈應聲而亮,葡萄架上青翠的藤蔓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欲滴。
院子一角種着的各色鮮花都開了,尤其三角梅,開得蓬勃旺盛。
外面有多熱鬧,就襯得裡面有多冷清。
擡眼就是黑洞洞的一片,像一座險峻的山,壓在人心頭。
她重重呼出一口氣,想把那座山給傾倒出來,可一無所獲。
進了屋子裡面,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在黑暗當中覺得孤獨,壓抑。於是把所有的燈都打開,裝作家裡有人羣居。
等了大概一個小時,葉輕蘊還沒有回來。許涼給他打電話,可他手機關機。
又打給方譽,直到對方接了,她才覺得心裡的堵塞疏通了一些。
“葉太”,方譽仍然是那種恭敬專業的口氣。
許涼問道:“葉先生去哪兒了?”
“有事飛了一趟美國。大概後天就能返航”,方譽簡短地說。
他去美國……並沒有和自己提過。
許涼知道他在生氣,可這件事關於原則,不可以輕易退步。
“葉太,總裁在書房裡,需不需要和他說兩句”,方譽說這話的時候,微微緊張。
他現在,應該並不想和自己說話。許涼頓了頓,輕聲說:“不用了,讓他安心工作吧”
掛斷電話,方譽趕緊把的手機握在掌心,生怕面色陰沉的葉先生氣不過,一把抓起來摔了。
不過葉輕蘊還沒有到那種地步,好久,他揉了揉眉心,對方譽囑咐道:“幫我約聖愛頓醫院的副院長,他是全美最頂級的腦科醫生”
方譽臉上帶着爲難:“聽說那是個老學究,從來不離開醫院進行私人就診。美國幾大家族,沒少威逼利誘,可他就是巋然不動”
葉輕蘊凜冽地瞥他一眼,“你跟了我這麼些年,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有,真不知是我的錯,還是你自己的錯”
方譽正色應了,可心裡卻苦成了黃連,請那位出山,能叫“這點本事”麼?
看來他還是生氣葉太沒跟他通電話。
現在方譽總算有了心得,只要葉先生和葉太太之間出現問題,他們這幫底下人也得跟着遭罪。
這麼一想,葉太簡直成了他們的活菩薩。
第二天,許涼起了個大早,在庭院裡剪了幾枝不久前纔開放的薔薇。
有好幾種顏色,看起來生機勃勃,幾可入畫。
她湊近嗅了嗅,味道也很好,不禁讓人流連在這香味當中。
許涼今天是自己開了車去醫院的。花被包好了,放在副駕駛座上。
穩穩停了車,她帶上花,她這才進了住院部的大樓。
到了走廊,才知道隔壁又有一位病人去世了。這裡是重症病房,所以大家早已習慣,也不怎麼害怕。
可許涼仍然不太適應這樣的環境,每當一想起或許下一個被白布蓋住全身的人有可能是寧嘉謙,她就會全身發抖。
腳步急匆匆地進了病房,看見寧嘉謙正安詳地躺在病牀上,總算舒了一口氣。
今天不是週末,其他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只有一個看護在一邊陪着。
男看護正在給寧嘉謙測血壓,見許涼進來,微微向她點頭,以作招呼。
許涼對他笑了笑,她和陸琮夫婦還有寧嘉柔他們學到的這一套,在病房內營造出一種寬鬆氣氛。沒有一個人覺得寧嘉謙的沉睡會缺席其他人心裡那個最爲重要的位置。
她把花瓶裡枯萎的花給扔掉,插進自己帶來的這一束。病房裡被這鮮豔的顏色給點亮了,賞心悅目不少。
查房的時候,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池明宇也忍不住誇了一句,“花開得不錯”。
許涼對他笑了笑,“謝謝”
在護士來給他打點滴之前,許涼在看護的指導下,幫寧嘉謙擦了身體。
手裡一邊忙活着,一邊跟他聊天。
“有一天晚上,我夢見你了,就是那時候你幫我藏小說的情景”,許涼擰了溫熱的毛巾,將他的手指仔細地擦拭着。
臉上帶着微笑,她繼續道:“我後來問過你很多遍,是不是那時就喜歡我。可你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誰不知道你心裡那點兒小心思一樣”
和她對話的,是心臟監護儀一陣“嘀嘀”的聲音。
“嘉謙,大概是你以前把我照顧得太周到了,連廚房都不許我進,所以至今我也沒有學會做飯。是不是很笨?”,她垂眼,寧嘉謙清朗的眉宇間一片舒展,只是不言不語,周身一片沉杳。
好幾年沒怎麼出過病房,他看起來白皙很多。許涼將他寬大的手輕輕放下去,護士就來了。
她們一向好奇許涼的身份,其中那個最愛說笑的不經意問道,“你是寧嘉謙的親人?”
許涼點頭,“算是吧”,沒有血緣關係,卻要向他擔起責任。說是“親人”,比其他的稱謂更爲貼切。
護士又指了指牀頭的花,“這一束可是出了名的。我們遲教授對學生很嚴厲,寫醫囑字跡不清也要被罵得找不着北。今天這束花倒是趕上了”
許涼和善說:“這是自己家裡種的,如果大家喜歡,可以送你們一些”
護士長瞪了小護士一眼,“少說話,多做事”
護士訕訕,不敢接話了。倒是許涼衝她寬慰一笑。
許涼在得到池明宇首肯之後,又叫上一名醫護人員,這才讓看護將寧嘉謙搬到輪椅上,推着他乘電梯下樓。
整整一個冬天,寧嘉謙都沒有出過住院部大樓,因爲要考慮的突發原因實在太多。
今天終於被解放出來,他溫潤如玉的五官被陽光映得舒展,似乎他終於可以鬆口氣似的。
許涼推着他,到了醫院的花園。花草樹木被打理得乾淨整潔,雖然不如別墅庭院裡的精緻,但勝在頗具野趣上。
她對微微仰着頭的寧嘉謙說,“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們都對花認不太清,你還專門買了一本花草典籍,每次到公園裡,有哪一種叫不出名字,你回到家就會猛翻一陣。大概是你太勤學,那本書都被你翻出幾道摺痕來”
寧嘉謙一動不動,依舊不能回答她。許涼從旁邊摘了一朵白色的非洲茉莉,放到他蓋着毛毯的膝蓋上。
到了晚上,許涼纔回家。
她累得倒在客廳沙發上不肯動。昨晚葉輕蘊不在,她獨自躺在牀上,失眠了。
以前不管自己做什麼,他都是第一個聲援支持的人。現在他卻是第一個反對。於是有一種孤軍奮戰的感覺。
很累,但她已經預感到,或許今天晚上也會睡不着。
她從包裡拿出手機,不知該不該打給他。每當這種時候,聽聽他的聲音也是好的。
但許涼害怕,他一開口,就會強勢讓自己不許去照顧寧嘉謙。
正猶豫間,手機忽地一震,屏幕上顯示來電人爲婆婆聶緹。
婆婆最爲看重的就是她和葉輕蘊之間的關係。但現在他們陷入冷戰,許涼心裡微微有些發緊。
可不能不接。
“喂,媽媽”,許涼說道。
聶緹的語氣很親切,“阿涼,最近過得如何?基金會肯定讓你忙碌很多,不過成效卻很明顯,大家都對你讚不絕口呢”
許涼謙虛道:“我知道,媽媽跟人打過招呼,讓她們仔細教我。否則到現在我也一頭霧水”
聶緹忽然擔心道:“阿涼,你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這麼疲憊?”
“我沒事,昨晚沒休息好而已”,她忙不迭解釋道。
長輩們最關心他們的健康,如果她這一刻說生病,下一刻就有家庭醫生來敲門。
聶緹埋怨道:“你這孩子,就是太實心了。要你真有個什麼不好,恐怕輕蘊要跟我較真的”
許涼笑了兩聲,沒接話。
聶緹又道:“你身體的確虛了一些。輕蘊也真是,你不舒服,也不知道打個電話說一聲”
聽她越說越嚴重,許涼便說:“沒關係,真的沒生病,媽媽,您別擔心”
聶緹嘆了口氣,“你們啊,就是報喜不報憂。我和你們的爸爸又不能親眼看着,生怕被你們糊弄過去。這事我可得好好跟輕蘊上一課,讓他好好看着你”
許涼脫口道:“不用了,他現在人在美國,工作忙”
聽她語氣有異,似乎帶些急躁。聶緹想了想,還是問出口,“你們兩個吵架了?”
許涼感到一陣無力,婆婆實在明察秋毫。但能瞞就得瞞,她乾笑一聲:“怎麼會,我們好好的啊”
聶緹不客氣地指出來,“好好的你到現在才捨得提他去美國了?”
許涼一聲不吭,在長輩面前撒謊,自己一向不擅長。
於是一場表功大會,變成了教育課堂。
聶緹緊着語氣問:“你們兩個,到底怎麼了?”
她也知道這樣插足小輩的感情生活,十分婆婆媽媽。但阿涼就是輕蘊的心尖子,她待他冷一點,他都要把自己折騰得不輕。
所以聶緹當了那種她以前最爲厭煩的婆婆。
在許涼眼裡,對寧嘉謙第一敏感的是葉輕蘊,那麼排在第二的就是自己這位婆婆了。
否則上次在拍攝華聞記錄片的時候,也不會臨時替換下和寧嘉謙長相相似的董澤銘了。
於是她緘默不語。
聶緹等了好久,電話那邊也不說話。她皺了皺眉,終於不再爲難許涼,嘆息道:“兒孫自有兒孫福,阿涼,抱歉,媽媽只是太擔心你們了”
許涼抿了抿,答道:“沒事的,我們只是意見不和而已,沒有其他隔閡”
她終於肯解釋,況且聶緹知道她的性子,不會拿話哄騙人,這才舒展了心情,跟許涼道別。
又等了兩天,葉輕蘊終於從美國回來。飛機抵達枝州機場,已經凌晨。
接機的是陳修,看見方譽旁邊站着幾個外國面孔,爲首的那個是個大鬍子男人,紅着眼睛打了個呵欠。
葉輕蘊瞥了一眼陳修,沉聲問道:“這幾天家裡如何?”
陳修一板一眼地答:“太太每天都會去醫院,即使基金會有活動,她也儘早抽身”
方譽在一旁聽了,直罵他榆木腦袋。還嫌葉先生火氣不夠大,大晚上的跑來火上加油。
葉輕蘊眉目染霜,哼笑一聲,沒有說話。
陳修不知其中緣故,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葉先生從來是雲淡風輕的性子,現在當着別人的面隱隱帶着發怒的趨勢,簡直新鮮。
他偏了一下頭,對方譽吩咐道:“把各位腦科專家帶到酒店住下。寧嘉謙人在祈安,主治醫師是明宇。你跟院方接洽一下,就問像寧嘉謙這種情況,出國治療會不會更有利於他的身體”
這是兩手準備。如果不能出國,那就在枝州醫治;如果可以最好,離許涼的視線十萬八千里。
兩三天了,他和許涼沒有任何聯繫。兩個人都在犯倔,覺得自己沒錯。好幾次,電話都快撥出去,又即使掐滅這個念頭。
任何事情,他可以縱容她,可唯獨到寧嘉謙身邊,就是不行。
夜深人靜,入了別墅,裡面漆黑一片。打開燈,便看見許涼坐在樓梯口,腦袋靠在扶手上閉着眼睛,已經睡着了。
葉輕蘊皺了一下眉頭,走到她跟前。他的影子如水一般罩住她,可許涼睡得太深,沒有任何反應。
他的目光貪戀一般膠着在她臉頰上。
瘦了一些,也憔悴了一些。黑長的睫毛垂着,看起來無辜可愛。
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許涼一下子就醒了。身體猛然抖了一下,睜開眼睛。
兩人默默無聲地對視,許涼伸手撫上他清俊的眉眼,笑了一下,“我是在做夢嗎?”
他凝視着她:“沒有,我回來了”
“哦”,這幾天她反應明顯慢了一拍,可能是壓力太大的緣故。
將她放到牀上,他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去了浴室。
許涼聽見若有若無的水聲,覺得有滿腔的話要和他說,但似乎又一句都說不出口。
所以聽見浴室門響,她下意識地閉緊眼睛。
葉輕蘊看着牀上背對自己的身影,腳下一頓。臉上淡淡,轉身出了臥室。
等他吹乾頭髮進來,許涼還沒睡着。
這幾天失眠已經成爲習慣了。
她望過去,兩人目光相接,各自無言。
葉輕蘊走到牀邊,捏住她的下頜查看,心情沉到谷底,“這幾天睡眠質量差成這樣,眼袋都腫了”
許涼垂下眼睛,“還好”
“好什麼!”,他氣血翻涌,好在控制了情緒,掀被上牀。賭氣不看她,背過身躺着。
許涼將身體沉進被子裡面,因爲他側身的緣故,兩人之間空開了很大的縫隙,有些冷。
她想了想,面對他的背影,也把身體側躺。額頭輕輕貼在葉輕蘊背上。
葉輕蘊心裡正不快,可一下子被貼上來的柔軟身體,和淡淡的沐浴露香味給弄得怔住了。
他一再命令自己不許心軟,可嘴巴就是控制不住感情,硬巴巴地說:“前幾天都還在發高燒,今天還敢穿那麼少坐在樓梯口,身體不要了?”
許涼額頭不由自主地在他背上蹭了蹭,就像一隻脆弱的小動物。
沒有任何語言,任何表情,葉輕蘊卻被她這微小的動作刺得心疼。
他微微支起身體,扭頭去看她,只能掃到一個如玉的側臉。
等了兩三秒,他心裡狠狠唾棄自己一句,然後翻身將許涼抱在懷裡了。
他還是不說話,自己已經妥協了所以先開口的那個必須是她。
許涼瘦了之後,顯得更大的眼睛眨巴着看他,就是不說話。
葉輕蘊急得想罵她一頓,不悅地命令道:“說話!”
他懊惱地發現,自己竟然先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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