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是兩男一女,通通都是便衣。
因爲不想太顯眼,所以男保鏢在車裡等着,女保鏢則僞裝成我的閨蜜。
事實上我對逛街根本沒有需求,我的所有吃穿用度全都是訂製品,根本不需要親自來買。
但逛街終究是女人的天性,哪怕品牌不夠奢侈。
我帶樊奇來,也因爲樑洵美的死讓我很自責,只是我知道的事總是冰山一角,樑洵美需要帶進棺材的秘密,一定比李昂告訴我的還要嚴重的多。
所以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給樊奇買東西,出於安全考慮,衣服沒有讓他試,通通按照尺寸包回來,又不管他喜不喜歡地買了一大堆吃喝玩樂。最後我還沒累,樊奇已經累垮了,問我可不可以先回車上去等我。
車在停車場,裡面很安靜,因爲是冬天,所以略微有點冷。
女保鏢打開車門,樊奇坐了進去,我正按着他的頭想說點什麼,餘光突然擦到倒車鏡,心裡頓時一陣冷。
司機不是我的人。
視線對接的這一刻,我完全是本能地反應,扯出樊奇,護在身後,與此同時,身後傳來“嗵”的一聲,我還沒轉頭,樊奇就說:“女保鏢死了。”
車上的人下來通通拿着手槍,我看着他們,護着樊奇,聽到他拿着手槍,在我身後悄悄地上了膛。
我的包在車裡,沒辦法聯絡李昂,驚慌間,對面的兩條槍已經對準了我,說:“男孩留下,女人走。”
我側了側臉,用餘光看着樊奇:“你?”
樊奇小聲說:“不知道。”
兩個男人,說來不難對付,但對方有兩條槍,我們只有一個未成年小孩有武器。
我們沒有談判的資本,貿然逃跑,留下後背更危險。我趁着僵持,在四周看了看,發現最近的監控已經被打碎,附近不遠的一輛寶馬下,躺着兩具屍體,從鞋子判斷,是我的人。
就在這時,樊奇突然一動,朝着右邊開了槍。
我這才發現右邊也突然來了人,看樣子是從車底鑽出來,樊奇拿槍打在了那人手上,成功地弄掉了他手上的槍。
距離很近,我連忙衝過去,撿起手槍,勒住傷者的脖頸,抵到他的下顎。
誰知還沒開始威脅,對面突然一槍開過來,擊中了傷者的心口。
血噴涌而出,我不由鬆了手。
那兩個穿着運動裝的殺手再度出聲,說:“女人走,男孩留下。”
威脅不到,我和樊奇,終於徹底六神無主。
就在這時,過道里突然開來一輛邁巴赫,颳着我的,和另一輛車的車身插到了我們面前。
我看着早已爛熟於心的車牌號,望着車窗裡的那個人,心裡更加不安。正手忙腳亂地給手槍上膛,車窗已經放了下去,是朝着殺手的那面。費子霖的聲音不高不低,不遠不近,無波無瀾,說:“滾。”
殺手不情不願地收了槍,轉身上車。
我連忙拽着樊奇衝向我的車子,打開車門把他塞進去,還沒來得及上車,就突然感覺一隻手搭上了我的肩頭,說:“跟我來。”
是費子霖。
我連忙把手裡的槍扔進去,拍上車門,對樊奇大叫:“快跑!左腳油門右腳剎車!”
其實我第二句話完全是多餘,因爲當我說到快跑時,樊奇已經迅速地把車倒了出去,第二句說完,他已經快出了停車場。
這時,那隻手又輕輕地捏了捏我的肩膀,說:“來。”
我腦子慢,這幾分鐘時間,真的來不及做出任何分析。
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地跟費子霖上了車,但願樊奇機靈,快點逃到個安全的地方,給李昂報信。
上車之後,費子霖對司機說:“下去。”
車門打不開,司機調整了一下停車位置,下了車。
車裡再沒其他人。
又沉默了一會兒,費子霖說:“把小男孩給我。”
原來也是要樊奇?
我轉頭看向他,問:“你想要剛剛怎麼不截他?”
“不想再嚇你。”他看着我,很平靜地說:“決定先跟你談談,把他給我,或者,離他遠一點。”
我看着他,沒說話。
在心裡努力地尋找着費子霖要樊奇的理由。
最後也沒想到,只好開口問:“你要他做什麼用?”
他永遠死性不改:“你別管。”
“我不給。”我說完伸手去拉車門,然而外面的司機比我快了一步,拿着鑰匙,把車上了鎖。
接下來費子霖沒再說話,我也沉默。
費子霖的身上總有一種薄荷的味道,他的車裡也是。現在又是冬天,暖風卻沒開幾度,我又緊張,跟冰塊一起坐久了,就覺得有點冷。
我搓了好一會兒手,忽然聽到費子霖的聲音,依舊很冷,但真是很溫柔:“傷怎麼樣?”
“好了。”
他沒說話,拉走了我的手,握在了手裡。
他的手很暖,很乾燥,手心裡有薄繭,觸感一如從前。
我抽了抽手,沒能抽出來,擡頭看向他,發現他並沒有看我,而是看着我被他打傷過的那條腿。
局面重新開始僵持。
但不久後,費子霖就擡起了頭,看着我的臉,問:“兩槍打在了哪裡?”
我偏過頭,沒說話。
他也跟着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握緊了我的手,問:“要跟他結婚?”
“是。”
不用說,又是盛華延告訴他的。
費子霖擡起頭,看着我,依舊沒有表情:“認真考慮過?”
“比你想象的還要認真。”
他死死地盯着我,確認道:“什麼條件,都……不能改變?”
“我再說一次。”我一本正經地看着他,嚴肅地闡述:“我跟你離婚了,離婚兩年了。你六嫂有沒有帶話給你,告訴你‘一刀兩斷’這句話?”
他看着我,沒說話。
“你把車門打開,放開我。”他這樣握着我的手,又這樣緊迫盯人地看着我,真的讓我沒有一點安全感:“小男孩你自己想辦法,反正我不換。至於我結婚,我不會辦得很出名。”
費子霖終於開了口,說:“你之前說你不會再結婚。”
“那時候我還不太喜歡他。”
“你還說過你喜歡我,在教堂起誓。”他垂下了眼皮,看着我被他握住的手,聲音很低,幾乎是囈語:“你……很殘忍。”
“我殘忍?”我放棄了表達自己想法的念頭,說:“你別打啞謎,直接說你想怎樣?”
我的想法已經表達的很清楚。
他要追殺李昂是他的事,我陪李昂一起逃命。
我要嫁給李昂是我自己的事。
至於我跟他,只有一刀兩斷。
費子霖沒說話,就那麼看着我的手。看了足足五六分鐘,忽然擡起頭,扳過我的肩膀,偏過頭,吻了過來。
我因爲他一直沒反應,早就開始走神,他突然這樣,完全讓我悴不及防。
等我想起要推,早已被他摟緊了。
坦白說,我早已記不起費子霖從前有沒有溫柔地對待過我,有沒有像現在這樣特別憐愛的抱着我,吻過我。
他突然轉性,我真的太意外,但想起上次被他強來的痛,又覺得很恐懼。
而在我心底,也的確有猥瑣地期待,不爲愛情,只爲尊嚴。
總之,我推拒失敗之後就沒有再動,睜着眼睛,看着他磕着的睫毛,依然很濃密,一如我們第一次接吻那樣,我看着他,而他閉着眼。
他也沒有深吻,不過是貼了一會兒,最後慢慢地離開了我的嘴脣,張開眼睛,看着我,目光靜靜,沒有波瀾。
終於還是我按耐不住,覺得有點慌亂,問他:“你又想幹什麼?”
“吻你。”他眼神黯了黯,還是很平靜:“只是吻你。”
“別提上次。”那種令人惱火的煩躁又來了:“千萬別跟我提上次。”
我是打不過他,否則我現在真的會打他。
他鬆開了摟着我的手臂,又握住了我的手,目光毫無焦距地看着前排座椅,良久,淡淡地說:“當初我以爲,告訴你我沒有愛過你,就是全部的真相。可……”
我插話反駁:“你能不能不要提這件事。”
“我只提一次。”他依舊是那種沒表情的表情,那種沒溫度的聲音:“我以爲讓我憤怒的只有尊嚴,殺了他,拋棄你,就會結束。但……這兩年,我一直都在後悔,我爲什麼要趕你走?爲什麼沒有體諒你,我不是做不到。連我自己也沒有料到。我……”
他說到這裡,沉默了下來。
而我,也莫名地閉嘴了。
這時,費子霖轉過頭,看着我,目光裡帶着明顯的難過,說:“我完全想錯了,以爲自己沒有愛過你,我討厭你,但……”
我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沒錯,我期待的就是現在這個劇情,跟現在一樣,他突然跑來跟我說,他其實一直在愛我,只是他傻,他分不清楚。
可是當這一刻真的到來時,我並沒有找到想象中的得意。
只有心痛。
這時,費子霖還在繼續說:“之前你說,選擇復仇,沒有愛過你都是我的話。沒錯,但你同樣說過,你喜歡我,不會嫁他。上次,我的確利用了你,但復婚的念頭並沒有作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着我,認真地說:“現在既然不能兩全,我更願意放棄復仇,只要你回來。”
他說到這,就再沒開口,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