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司曜一個箭步上前,極力穩住自己的聲音,卻還是有那麼一點在顫,問:“怎麼樣?”
醫生臉色很難看,看看他又看看蕭定卿,腳下悄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才說:“席先生,您夫人的情況不太好,兩個孩子可能只能一個平安。”
席司曜在醫生話音落下的瞬間,高大昂藏的身軀募然地一動,幾乎要摔倒。
蕭定卿臉色也迅速沉了下來,擰眉問那個醫生:“爲什麼第二個孩子不能平安出生?”
“蕭總,席夫人的身體因爲植入芯片的緣故本來就無法承載兩個孩子,她之前都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而且她還早產了,所以情況很危急,如果第二個孩子也要平安出來的話,席夫人可能就……”
醫生沒再繼續說下去,但是站在邊上的兩個男人都明白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如果第二個孩子也要平安出生的話,就有可能夜清歌離開這個世上。
蕭定卿轉頭看席司曜,見他臉色急速地刷白,緊抿的薄脣依舊無法阻擋他內心的恐懼。
“萬一有危險,保大人。”蕭定卿及時替席司曜做了決定。
醫生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進了分娩室。
席司曜還是站在原來的位置,一寸都沒有動,心裡翻江倒海的。
如果第二個孩子出事,如果……
這個如果倘若真的發生了,他可以想象夜清歌的內心會怎樣——對席家的恨意更深一分?
哪怕芯片是霍行知研製的,但是最終植入她身體裡是因爲席天浩,那個十六年前派人去放過燒死了她的母親和弟弟妹妹,還殺死了她表妹的人?
新仇舊恨,到時候只怕自己再無力挽回什麼。
此時此刻,對席司曜來說,最煎熬的事就是等待,因爲結果未知。
可是對他來說,最幸福的事,也是等到,因爲還有希望。
長長的走廊裡,寂靜無聲,向來高高在上的男人,在牆角默默地轉身,一隻手撐在牆上,一隻手抵着自己的額頭,背影淒涼。
蕭定卿站在邊上,因爲太過了解他,所以知道此刻不必上前。
他心裡的掙扎煎熬,只有他自己挺過去,纔是真的過去。
——
而在澳大利亞的另一家醫院裡,GEVAT看着身邊的人,最後一遍問她:“子言,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在得到夜清歌今晚早產的消息時,自己身邊的這個女人居然做了那樣一個決定,嚇得GEVAT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程子言站在病房的窗口,看着外面的無邊夜色,眼底閃爍着詭譎的光芒,她背對着GEVAT,點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確定,而且……我必須這麼做?”
席司曜,我曾經對自己說過,如果我得不到你,我就毀了你?
當初司徒青煙沒能成功毀了你,那是你和夜清歌命大,現在,我親自出手?
賠上我的孩子的一條命,哪怕賠上我的一條命,我誓死都不會讓你和夜清歌雙宿雙棲?
GEVAT猶豫着,還是忍不住問:“子言,你肚子裡的孩子真的不是席司曜的也不是我的?”
按照日子來算,她肚子裡的孩子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可是她說不是,並且發了毒誓說這個孩子是她隨便在夜店找的一個男人的種。
程子言轉回身來,看着他的眼睛,“GEVAT,我和你的那次之後我吃了避孕藥,這個孩子真的不是你的。”
GEVAT看她神情堅定,知道自己再勸也沒什麼意思,於是就叫來了醫生護士,準備好一切。
很快,程子言被推進手術室,門合上,那盞代表着手術中的燈立即就亮了起來?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在燈亮起來的那一剎那,GEVAT心底‘咯噔’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失去。
可是他還能失去什麼?他本來就一無所有。
苦笑了一下,他走到一邊供人休息的椅子上坐下,靜等。
——
而卡卡在回了國之後,一下飛機開了手機給夜清歌打電話,卻是怎麼打都無人接聽,就連席司曜的也無人接聽。
她不禁更加緊張起來,正準備打容遲電話問一下蕭定卿的號碼,遠遠地就看到有一行人朝着自己這邊而來,爲首的人坐在輪椅上,風華卓然天成。
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看到金思城的,想不想念的,根本談不上,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午夜夢迴的時候,也會偶爾想起,在某個夜深的時刻,她下了飛機,他曾來接機。
此時此刻兩人四目相對,皆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當日在法國,卡卡用了最尖銳的語言刺傷了金思城的心,所以他一怒之下說了氣話,讓她回國。
可是事後,他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甚至他假裝沒有把她綁到法國去過,就那樣不鹹不淡地和她處着。
偶爾一個電話,有時候說話,有時候不說話,就聽聽她的呼吸聲。
卡卡一開始很怕這樣的金思城,因爲她認識的金思城是妖孽的,玩世不恭的,甚至是流氓無賴的。VgHu。
可是打了電話卻不說話的金思城,卻是深沉得讓人害怕的?
但是人都會有一個適應的過程,好比你很怕黑夜,但是如果長期讓你呆在黑暗裡,漸漸的你也就習慣了。
卡卡就是這樣,後來時間久了,她都習慣了金思城打來電話卻不說話。
兩人相距幾步,卡卡看着他依舊靠輪椅出行,心中有些訝異,難道他的腿還沒好嗎?
金思城表現得很紳士,好似兩人第一次見面,客氣地叫她:“離小姐,你父親讓我來接你,順便和你一起去離家,拜訪一下你的父母,如果方便的話,那現在跟我上車吧。”
卡卡怔了怔,不知道這廝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金思城的紳士——絕對是裝出來的?
你就裝吧你?你以爲你裝了就會成大蒜嗎?哼?
惡狠狠地腹誹了一頓,她猛然想起自己還有事呢,於是就說:“不方便,我現在要先去一趟洗手間,你在這裡等我?”
金思城挑了下眉,溫文爾雅一笑,“可以,離小姐請便。”
卡卡白他一眼,然後把自己的行李交給他的手下,自己就拿了個包,朝着洗手間走去。
“二少爺……”身後的人上前一步請示。
金思城右手一擡,眸中霸氣乍現,“我自己去。”
千尋,這一次你最好別和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否則我會讓你後悔?
卡卡到了洗手間,直接站在外面洗手的地方就開始給容遲打電話了,可是也不知道容遲現在在哪裡,那邊信號不好而且又很吵,她連叫兩遍都沒人應聲。
她本來姓子就急躁,心裡又擔心着夜清歌,於是第三遍的時候聲音分外高:“喂?容遲?你聽得到嗎?”
“他聽不到,但是我聽到了。”
頭頂赫然罩下一片陰影,然後就是金思城熟悉到另她渾身一寒的聲音,是從她的頭頂上方傳來的???
卡卡握着手機的那隻手慢慢地放下去,然後又很慢很慢地擡頭看去,入眼便是金思城那張妖孽的臉,俊美得讓人心尖兒顫?
可是……可是他是坐輪椅的啊,怎麼可能比自己高呢?
於是卡卡再次慢吞吞地低頭去看,看到了一雙落地的腳,穩穩地站着,支撐着他頎長的身軀。
輪椅,在不遠處,靜靜地放着。
腦海中,很自然地就拼湊出了一個事實——
金思城的腿好了。
可是,他爲什麼在人前還是裝作不能走路的樣子?
金思城雙手撐在她的兩邊,將她困在自己和洗手檯之間,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柔嫩的臉頰上,脣角微揚,笑容邪肆,“怎麼,一回來就想着見容遲?”
卡卡不說話,其實是被他嚇的,不過落在金思城的眼裡,她的沉默就變成了默認。
他的笑容越來越深,也就說明他的耐心越來越少,忽地,他兩手扣住卡卡的腰將她往上一提放在了洗手檯上,臉貼着她的臉,含着它瑩潤的耳垂曖昧嘶吼:“離千尋,與其等着你心甘情願,還不如我強佔來得實際?”
卡卡大驚,反應過來想要推開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
席司曜是在蕭定卿的手機響起來才發現自己手機沒帶的,當時看蕭定卿站起來去接電話,他本能地摸了一下口袋,空空如也。
想了一下,大概是出門的時候太急了,所以忘了帶手機吧。
蕭定卿不知是接了誰的電話,說了沒幾句就朝着他走了過來,將手機遞給他,說:“找你的,卡卡。”
席司曜接過來,那邊首先傳來的不是卡卡的聲音,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再然後是卡卡‘嗚嗚嗯嗯’的聲音。
毫無意外地,作爲一個男人他想到了什麼,於是他皺着眉頭將手機拿遠,低咒了一聲,然後就掛了電話,伸手把手機還給蕭定卿。
就在他伸手還手機的瞬間,分娩室裡赫然傳出來一聲嬰兒的啼哭,十分響亮。如子還己。
然後,蕭定卿的手機從席司曜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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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一萬三?今天更新完畢?大姨媽在身的人更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