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鋸跑了?”
安知薇猛地從病牀上坐起來,冷不防扯到傷腿,疼得她絲絲吸冷氣。愛睍蓴璩玄月趕緊扶着她,說:“龍頭,你要小心點!”
“我都說多少次了,叫我安小姐或者知薇就好。”玄月是個盡責的保鏢,如今董芫面前顧念不好放肆,貼身工作都由玄月代勞了,“叫我龍頭,好像我是個大叔似的!”
電視上那些社團龍頭,基本上都是花白頭髮,一身唐裝,手上還帶着碩大又惡俗的金戒指。安知薇可不要那樣可怕的稱呼!
“沒想到那傢伙還有幾分本事,居然可以紅令總部逃走。櫟”
安知薇在社團的事如今董芫也知道了。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看來我們小看他了。”
顧念淡淡地說:“是我放走他的。”
霎時間,滿屋子的人都瞪向顧念。顧念聳聳肩,無可不可地說:“反正證供已經交上去了,又扣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傢伙來做證人。大鋸那人成不了氣候,朋友倒還有幾個。與其跟他把仇做死,倒不如留個一線餘地。不過我跟他說,現在只不過紅令不追究,餘家的人還在追他們呢,他們得趕緊跑路。恐怕這十年二十年的,大鋸也別想踏足我們國家了。傅”
他道理分明,董芫連連點頭:“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正是這個道理。那你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嗎?”
“那我可不知道了。多半從海路走吧。”顧念邊說着,手機響了,他簡單聽了幾句,直說:“別管了。”
掛掉手機,他換上古怪笑容:“真是天理報應了。哈哈。安知薇,我有好消息帶給你。”
安知薇疑惑地問:“怎麼?”
“你的那位繼母,剛纔被送進中心醫院急症科,病因是因爲流產導致的失血性休克。”顧念桀桀笑道。
安知薇和董芫都吃了一驚,異口同聲說:“流產?”
“真是現眼報來的快!你猜她是怎麼流產的?居然是大鋸他們乾的!”顧念難掩幸災樂禍的表情,笑得比平時更邪氣了,“大鋸跑路之前準備幹一票搶劫搞些路費,正好碰上你繼母的車子,把你繼母搶了個精光,連帶着把她氣流產了。你說這不是現眼報是什麼?”
“哈!那可真是現眼報了。”玄月也笑起來,“要不是林知夏去買兇,大鋸又怎麼會犯事。大鋸不犯事跑路,就不會去搶劫。高速公路上車來車往的,偏偏就搶中了她!”
就連安知薇,都無語了。
玄月歸納得不錯,歸根到底,都是林知夏一時起歹念才導致後來這一連串事件發生。說到後來,林落翹怪不到任何人頭上去——哪怕她要遷怒大鋸,大鋸都已經出海落草了,又怎麼抓得到他?可見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可嘆林落翹費盡心機,苦心謀算才藉着腹中孩子登堂入室,如今安楠妻子的寶座都沒坐暖就失去最大籌碼,以後她在安家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大家又討論了一會,話題就轉到安知薇出院的日程上。安知薇在醫院躺了七天,已經氣悶得不行,她的意思當然是越早出院越好。雖然羅雅瑤每天都來給自己補課,可善良的班長大人還肩負着往餘嘯言那邊捎情書的重擔,每次過來倒得來回跑好幾趟,眼看着人下巴都尖了。今天是晉陽陪着羅雅瑤來的,體育委員見到安知薇就大嗓門嚷嚷:“知薇啊,你沒什麼事就出院好了。小雅這樣不行!大不了我安排幾個男生每天揹你上下樓梯!”
安知薇當時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
“小雅……”什麼時候開始,徐晉陽和羅雅瑤這樣要好了!
羅雅瑤滿臉通紅,追着徐晉陽就要揍。安知薇看着這兩個傢伙越跑越遠,心裡想着確實給羅雅瑤添了不少麻煩,自己也得考慮出院了。
可是,當她一提這個要求,顧念大手凌空砍落:“不行!你繃帶都沒拆!”
安知薇很想吐槽,她繃帶沒拆,可誰每天不顧她還沒有拆繃帶的事實,瞅着沒人的機會就在病牀裡浴室裡外頭套間會客廳沙發……各種無論適合還是不適合的地方做了又做來着。
董芫也不贊成,“而且現在住院才一個星期。傷筋動骨一百天,知薇你還是在這兒多呆幾天比較好。”
“可是在這裡真的很悶啊!”安知薇泄氣道,“再說,林知夏的故意傷害罪名
也不知道成不成立,這件案子還不知道怎樣呢。”
“你就放心吧,哪怕她再能狡辯,現在證據確鑿,哪怕她還不夠十六歲刑事定罪年齡,留個案底妥妥的。她真以爲全世界都圍着她轉了?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董芫傲然道,“餘太太那邊,我也在接洽了。雖然她覺得兒子爲了保護你受傷很不忿,不過目前她更願意先懲罰兇手。餘家的律師可以借給我們用,開庭那天,你只管去作證就是了。”
說起餘太太,安知薇就想起餘嘯言來,她開始滿世界找柺杖:“對了,我要去看看餘嘯言怎麼樣了。”
自從餘嘯言知道自己右手的情況後,人前還在強顏歡笑,人後卻沉默了很多。
一夜之間,這個原本溫潤陽光的少年,變得陰霾滿布。
“去看看也是應該的。”顧念說。
安知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低聲應道:“嗯。”
原本她還以爲顧念會吃醋呢,沒想到他居然少有地明事理了一次。
顧念有事先走了,剩下玄月攙着安知薇去探望餘嘯言。
見到安知薇來,餘嘯言很高興。他殷勤地讓人倒茶,又讓安知薇:“知薇來了。”
安知薇見他面前桌上居然放着紙筆,好奇道:“你在做什麼呢?”
只剩下左手能活動的餘嘯言,可做的事還真不多。
“想了幾段旋律,就試着寫下來。”餘嘯言赧然笑道,“一個人呆在病房怪悶的,瞎塗抹而已。”
餘嘯言還會作曲?安知薇來了興趣,湊過去看那些五線譜:“給我看看。”
餘嘯言就把譜子遞給安知薇:“寫得不好,不許笑我。”事實上,這些小片段風格清新,意境悠揚,安知薇照着調子哼了一遍,已然大爲折服:“寫得很好啊!沒想到你還會作曲!”
“啊,你這樣說,覺得我能憑這個吃飯嗎?”餘嘯言見安知薇瞪了圓圓的眼睛看自己,就說,“不能彈琴了,就改行嘛。”
“其實,我們家少爺在德國不光進修鋼琴,而且還進修音樂理論。他的幾篇論文在國際上都很受到重視。”旁邊餘家僕人插嘴說。安知薇一下子噎住,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她才輕輕說:“餘嘯言,你真厲害。”
餘嘯言心花怒放,只輕輕搔頭:“呵呵……只要跟音樂有關的,我都感興趣。”
看來,音樂對於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忽然之間,一連幾天籠罩在安知薇心頭的霧霾盡數散去,幾縷陽光重新照進她的心房。餘嘯言並沒有因爲右手的殘疾而消沉,而是很快就重新確定了自己的方向……人生道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亦未可知。
“太好了。餘嘯言。”安知薇眼波盈盈,語氣堅定,“真是太好了。”
…………
回病房的路上,玄月問安知薇:“知薇小姐,你對餘家少爺……有意思嗎?”
聽她語氣,像忍了很久才問出來。
安知薇吃了一驚,反問:“爲什麼這樣問?”
“我在想,餘家少爺身份尊貴,卻爲了救你而受傷。正常女孩子,應該都會深受感動,然後愛上他的吧。何況他是那麼有魅力的一個人。”
安知薇越聽越奇怪,玄月年紀比她大好幾歲,又身在紅令高位,按理說不是八卦的人。她察言觀色,見玄月眼神閃爍中隱隱帶有不安,就明白了。玄月並不是自己八卦,她是在擔心顧念和自己的關係,因爲餘嘯言的緣故有變化呢!
於是她笑着搖頭:“不,我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柺杖駐在醫院空蕩蕩的走廊裡,傳來的的篤篤的回聲,安知薇走得累了,索性停下來,憑欄看往窗外。早春的風很大,吹得窗外樹木嘩嘩作響,就連天邊的那輪月亮,也缺了一角去,彎彎的帶有殘缺的美。
“沒錯,餘嘯言人很好,他的家世很好,相貌很好,人品也很好……他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並不喜歡他。”
餘家的人,讓安知薇有生理性的厭惡感。光憑這一條,她就不會考慮餘嘯言。
至於顧念……顧念,是一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