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殘陽說到這,丁崖的嘴脣不由一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眉頭一皺,輕輕的握住了腰間那把紅色魔焰的刀柄,此刻寶刀臥在刀鞘內卻頻頻發出微微的顫抖,丁崖突然感覺到了紅色魔焰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害怕和畏懼,只因爲一把失傳已久的刀。
小刀拔出了手中的鳳凰刀看着蕭殘陽道:“不管有多厲害的刀,總之我們找到真兇要緊!”
“是——”蕭殘陽點點頭,然後命人按照丁崖的提議一一排查疑兇,除了剛纔在臺上表演的雜耍班此刻剩下的人僅有二十來個,有些是蕭家莊的家丁丫鬟,有些是前來賀壽的江湖人士。
丁崖看向這二十來人,然後對身旁蕭殘陽道:“蕭老前輩,令郎死之前身着單衣,應該是正準備更換華服前去參加宴席,就在這個時候有人來找他……屋內門窗無損,可想當時令郎是身着單衣見客的,能讓令郎以單衣見人又不避忌的一定是身邊熟悉的人才是,所以那幾名前來賀壽的江湖之人不大可能是殺令郎的人,剩下的家丁和丫鬟就大有可能……”
此刻小刀突然發現一件有趣的事,他眯眼看向蕭殘陽問:“爲何沒見到蕭公子的妻房?”
蕭殘陽搖頭嘆道:“事到如今我也家醜不怕外揚,我兒媳之前和清遠有些爭執,兩人鬧了點小別扭,於是便負氣回了孃家!今日我大壽,本以爲她會回來爲我賀壽……卻不料遲遲未見人影。”
“難不成?”
小刀正說到這兒,突然聽到門外有人大叫:“賀禮道——”
衆人一陣愕然,此刻場面一片混亂,大家都看着那前來送賀禮的人,只見此人一身白衣翩翩,樣貌清秀,一副富家公子的穿着打扮,此人年齡不過二十五六,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卻又似疲憊的倦容,只見他揮着手中的扇子看着蕭殘陽道:“晚輩受人之託,前來爲蕭老前輩送上一份賀禮!”
“風遙公子!你怎麼會來?”
這風遙是何人?這風遙是有名的富家公子,爲人儒雅,平日喜好遊山玩水,從不與江湖中人士混跡,不過風遙此刻卻肯給蕭殘陽面子,不僅如此,居然還奉上賀禮前來,不過他所做的一切卻又都是爲了別人,這不得不讓人好奇,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能讓這位風遙公子出馬前來?
風遙笑笑,拍拍手中扇子,只見門外“咕嚕咕嚕”推進一輛木車,那木車上的居然是一具黑色棺木。
衆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這名叫風遙的男子,只見他此刻依舊面色不改,揮扇對蕭殘陽道:“蕭老前輩,請接賀禮!”
江鹿見狀一陣大怒,破口大罵着走上前來,想要伸手去揭那棺木上的帖子,卻不料被風遙手中扇子一把給擋住。
風遙道:“僱主說明,只請壽星公接禮!”
“蕭大哥!”江鹿轉頭看向蕭殘陽。
此刻一旁魯大志也按耐不住,一把舉着手裡的劍要衝過去刺殺風遙。
一旁丁崖等人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這風遙究竟是何人?爲何敢擡着棺材前來賀壽?他難道就不怕死?還是他的這口棺材根本就是爲屋內的蕭清遠所準備的?
蕭殘陽親自上前去揭帖,看着帖子上的鎦金大字,不由大叫道:“烈——城——隍——”
“啪——”的一聲,衆人紛紛退後。此時棺材頂蓋突然打開,只見裡面躺着一個女子,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蕭清遠的妻子雅晴。
衆人都是一陣不解,突然人羣中衝出一人來,哭喊着衝向了那棺材裡的女人,此人正是蕭殘陽的家丁蕭牧。蕭牧哭喊着喚着雅晴的名字,然而躺在棺材裡的人已經死了。
看着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丁崖突然明白過來,而此刻蕭殘陽也顫抖着身軀,指着蕭牧問:“蕭牧……少爺是你殺的?”
蕭牧憤怒的轉過頭來,雙眼通紅的看着蕭殘陽,憤憤的道:“沒錯——蕭清遠是我殺的!倘若不是他發現雅晴和我的事,也不至於會死!”
“你……你說什麼?”蕭殘陽不敢相信的看着蕭牧。
只見蕭牧咬牙切齒的道:“我和雅晴本來就是一對,誰料蕭清遠居然看上了雅晴,並執意要娶雅晴爲妻……我迫於門戶之見不能和雅晴在一起,後來便屈身進了蕭家莊做家丁,爲的便是能和雅晴在一起。”
“什麼?”衆人均是一片愕然。
只見蕭牧看着雅晴的屍體,癡癡的道:“後來蕭清遠發現雅晴與人私通,但他並不知道我就是那個人,於是他逼雅晴說出姦夫是誰。哼哼,雅晴當然不會告訴他,於是他們便發生了爭執,最後雅晴跑回了孃家。”
蕭殘陽聽到這,已是滿臉青筋暴漲,渾身發抖。
蕭牧說完,冷冷的一笑,又道:“雅晴知道東窗事發,蕭清遠遲早會查出我來,於是我們便開始想辦法對付蕭清遠,讓他永遠都沒有機會說出我們的事來,後來讓我無意中發現阿曼兄弟準備把鬼頭斬當做賀禮進獻,我們便開始了這個謀殺蕭清遠的計劃。首先,我假裝成爲烈老大,奪走了阿曼兄弟手中的鬼頭斬,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刀藏進蕭清遠的房中。”
丁崖不解,問道:“可是蕭清遠武功高強,你又如何能殺得了他?”
蕭牧冷冷一笑,看着蕭殘陽道:“蕭清遠很緊張雅晴,我騙他說有夫人給他的書信,他便急切的打開信件來看,其實信函內早就塗抹了**,當他打開的時候便被**給迷暈了。然後我收起了那封信,拿出早已藏在牀下的鬼頭斬,再做成一個仇家尋仇的場面……讓你們以爲是江湖仇殺,這樣就根本不會懷疑到雅晴和我的頭上來。後來,我便用鬼頭斬殺死了蕭清遠……鬼頭斬不是一般的刀,到時候你一定會以爲是江湖中刀派的人所爲,更加不會懷疑是我做的了。當然阿曼兄弟也遲早會將烈老大奪刀的事傳出去,到時候天下人都知道是烈老大所爲,哼哼,烈老大是何等厲害!蕭殘陽你這把老骨頭又怎會敢去找那叱吒風雲的烈老大對決?倘若就算你真敢去,也是必死無疑……哈哈哈……可我萬萬沒想到你居然並不懷疑是烈老大所爲!”
蕭殘陽看着蕭牧道:“你的這條計謀很絕,企圖把一場情殺製造成江湖中的恩怨,可惜這世上還有你料不到的事……”
風遙拱手道:“蕭老前輩,可惜烈老大還是晚了一步,不然也能救得了蕭公子!”
蕭殘陽拱手道:“風瑤公子,請你代爲轉告,老夫謝謝烈老大的賀禮!多虧烈老大替老夫找出蕭牧這個真兇!”
風遙微微一笑道:“其實烈老大聽聞有人膽敢自稱是烈老大奪刀,因爲自己有些事暫時無法脫身,便派我暗中查探此事,幾經周折我才得知其中內情,可惜我晚來一步,不然也能救得蕭公子一命!”
“一切都是天意,風遙公子不必自責!”
風遙點點頭,然後看向蕭牧道:“烈老大有命,一定要將冒充之人殺死,看天下還有誰再敢冒充烈老大的名號?”
蕭殘陽道:“此事不必勞煩風遙公子親自動手,老夫願替烈老大解決掉蕭牧這個敗類!”
蕭殘陽說完,從袖口抖出一截斷劍來,形而無色,聲如驚雷,等再看之時,劍已收回袖管,而蕭牧頸上已多出一條血痕。不過出劍很快,蕭牧還來不及感受到身體上的疼痛,他的喉頭不由自主的響了一下,血管裡的血噴灑而出,他顫抖着,恐懼的大叫。這種死法比即刻死去更可怕,死者將會看着自己是如何死去,讓精神和肉體都飽受折磨慢慢死去。有的時候,人的恐懼往往比死亡更可怕,人所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時候的種種恐懼,蕭殘陽更加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要讓蕭牧死在自己的殘陽斷劍之下。
看着蕭牧死在殘陽斷劍之下,衆人不由唏噓起來。
丁崖不解的看向蕭殘陽手中的拜帖,問:“這烈城隍到底是何人?”
蕭殘陽看着他道:“烈城隍就是烈老大!”
丁崖點點頭,“原來如此,看來大家都很怕這個叫烈城隍的人!”
“哼哼……”蕭殘陽冷冷的道:“你見過風遙的手段了,而烈城隍不出手便足以讓世人害怕,因爲烈城隍手中有一把讓人聞風喪膽的刀。”
“你是說……鎖魂刀?”
“沒錯!”蕭殘陽點點頭。
丁崖不由倒吸一口氣,他的猜測是對的,這把失傳已久的刀真的是鎖魂刀!三百年前鎖魂刀在江湖中消失,從此沒有人再見過它,世人都以爲世界上沒有這把神刀了,如今江湖中又再度傳出此刀來,而這把刀現在居然在烈城隍手中。
丁崖不知道這把刀到底有多厲害?鎖魂刀消失的時候江湖中還沒有成立霸刀盟,所以鎖魂刀並不名列在霸刀盟之中,但江湖人依舊相信鎖魂刀的傳說,它是一把破魔之刀,也是紅色魔焰的唯一對手,它甚至比紅色魔焰更強,到底有多強?丁崖並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三百年前鎖魂刀曾在紅色魔焰身上留下了一處裂口。
蕭殘陽失子心痛,一場壽宴瞬間變成了喪禮。
殘陽之下,日紅如血。
離開了蕭家莊,小刀一路搖頭嘆息:“真沒想到一場壽宴會變成如此結局!”
元武也點頭感慨,“不知那蕭殘陽是否能承受得了這般打擊?晚年喪子,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壽宴之上。”
丁崖搖頭道:“世人都有自己心中的苦楚,他人又豈能都知道?”
“嘻嘻……丁公子心中的苦楚又是什麼?”一塊巨巖之上,一個妙齡少女嬉笑着坐在上面,她一身豔彩羅衣,脣紅齒白,一抹***淡淡的染在臉頰上,一雙靈巧的眼眸頗有幾分熟悉,但是丁崖之前與她卻從未謀面。
少女笑着跳下巨巖,腳步輕盈,如一隻空中飛舞的蜻蜓一般,亭亭玉立的站在三人面前。
元武哈哈一笑,跑過去看着這少女道:“落日,斷巖,美人。”
少女拂袖噗嗤一笑,然後指着元武道:“還有,色鬼!”
元武搖搖頭道:“不,我是賭鬼。”
少女不屑一顧的看着元武道:“好賭的男人八成都好色,可好色的男人卻從不說自己是色鬼!”
小刀拍拍手讚歎道:“對極了!姑娘你說得對極了!”
元武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無趣的站在一旁。
少女笑着用手指纏繞着胸前的一抹長髮,百般風情的道:“姑娘我有名字,我叫關關!”
丁崖雙手環繞在胸前,淡淡一笑,看着關關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關關聽完,拍手道:“丁公子真聰明,居然知道關關名字的由來!”
元武不屑的道:“哼!這個我也知道,不就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嘛……誰不知道啊?”
關關並不理會元武,而是雙眼如星辰,溢彩流動的看着丁崖道:“丁公子,剛纔在蕭家莊可真是厲害,居然能夠查到真兇就是家丁蕭牧!”
丁崖冷冷一笑,“哦?這你也知道?那麼你更應該知道真正查出兇手的人是烈城隍,而不是我!”
關關點點頭,然後道:“丁公子可真是過謙了,不過丁公子既然有恩於蕭家莊,爲何不在蕭家莊多住幾日再走?”
“蕭家莊此刻上下滿是哀鳴,丁崖本就是個傷心斷腸人,又何需再留在那傷心之地?”
“哦?原來如此,那麼關關帶你去個好地方如何?那裡沒有傷心和痛苦,唯有快樂!”
此刻三人更是不解這個關關的用意,究竟關關是何人?爲何要出面阻攔丁崖等人去路?
丁崖道:“只有快樂的地方?這個世界上恐怕還不存在!”
“呵呵!”關關再次拂袖而笑,猶如一串銀鈴作響,悅耳動人。“公子可聽說過無憂島?那兒便是人間天堂!是個只有快樂的地方!”
“你是無憂島的人?”丁崖問關關。
關關點點頭。
元武道:“無憂島是個什麼地方?”
關關道:“讓你流連忘返的好地方!”
丁崖搖頭,因爲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是隻有快樂而沒有傷痛的,除非這個地方本不在人間。
“關關姑娘,我看我們不同路。丁崖要上路了,姑娘請自便!”丁崖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關關看着他的背影呵呵一笑,然後叫道:“你不去無憂島也行,我跟你們一路可好?”
元武一陣點頭同意。
丁崖回身謝絕道:“男女有別。關關姑娘,我看你不適合和我們這幫男人在一起。”
關關還想再說什麼,丁崖的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刀,關關知道這個男人在拒人於千里,不過她仍是甜美的一笑,然後道:“那好,丁公子,我們後會有期!”
丁崖點點頭,帶着小刀、元武繼續趕路。
元武回頭依依不捨的看着關關,然後問丁崖,“你爲何不讓她與我們同路?”
“與來路不明的女子同路,豈不危險?”
小刀突然噗嗤一笑,“大哥,你也太高看那小丫頭了,她只不過是個姑娘而已。”
丁崖道:“小刀,你要記住小丫頭有時候纔是真正可怕的。”
“哦?”小刀不解。
丁崖又道:“你可瞧見她腰間的荷包?”
小刀點頭,“瞧見了,一隻翠綠色的荷包。可這又有什麼?”
元武也點頭道:“對呀丁崖,我看你是敏感了,女孩子身上帶只荷包,而荷包裡不過是裝着些香粉或做女紅用的針線,你又何必如此大驚小怪?”
“呵呵……做女紅用的針線?元武,你日後若再遇到她最好離她的荷包遠些。”
“爲什麼?”元武不解。
不過丁崖也無心再做解釋。
“哎——就說來聽聽嘛!”元武依舊緊追着問。
不過丁崖既然不想說,自然是不會再說。他只是沉默的走着,因爲他的心裡在想另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