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河是何人?沒人知道藍月河是何人,更沒有人知道藍月河從何而來。只不過有碎葉城的時候就有藍月河,至今碎葉城已經屹立不倒三百年,而這女子也活了三百年。她就像是一個神話,不過更接近於妖鬼……於是碎葉城內的人漸漸少了,直到後來沒人再敢留在碎葉城,碎葉城如今已經成爲一座空洞的城池,只留給了藍月河。慢慢的也沒有人敢走進碎葉城了,因爲走進碎葉城的人都沒能走出去過。
這只是一座空城,一座懷抱夢想和恐懼的空城,有人來此尋找他們的夢想,不過他們總會夢破而死,唯一不變的只有藍月河,一個神秘的女子。
碎葉城因爲沒人居住,漸漸的也被荒草藤蔓給掩蓋了,因爲無人出入,城門已然生鏽,再也無法打開,進城的唯一方法是走過入城的那條水流,碧綠清澈的河水中流淌着幾尾紅色的游魚,很多年來沒人敢從這條河流中走進去過。
經過幾日來的奔波,丁崖和蕭殘陽等人終於趕到了碎葉城城門之外,衆人商議不宜立即入城,便暫時在城門之外搭起帳篷住下。
在尚未搞清楚碎葉城情況之時大家都不敢貿貿然闖入,蕭殘陽心中自有一番打算,無論傳聞是否屬實他都一定要帶蕭清遠的屍體進去試一試,畢竟蕭清遠死了他活着也再無意義,還不如孤注一擲試一試。只不過魯大志同江鹿等人都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自己斷然是不能讓他們去冒險的,無論如何他都執意要獨自一人帶着兒子的屍體進去。
而這邊千千打開玲瓏籠,紫蝶圍繞在碎葉城上空翩翩飛舞,紫蝶突然飛了進去,過了許久都沒再飛出來。千千覺得有些異樣,於是連忙打開整瓶蜜露,希望蜜露的氣味能夠引紫蝶飛回來,可是紫蝶一去無歸,這不由得讓衆人一陣失望。
元武歪着腦袋道:“看來這碎葉城的傳說是真的,裡面真的住了一個女鬼,你看,就連紫蝶這麼小的生靈都有進無回,我看我們幾個就更不用說了,倘若當真進了那該死的碎葉城,只怕連屍骨都沒得剩!”
千千和小醇聽完也是一陣傷心難過,又是害怕又是擔心,左右沒了主見。
此刻小刀手中擦拭着他的“鳳凰”,看着丁崖冷冷笑道:“大哥,看來此番將有一場惡戰啦!”
元武瞧見兩人不怕死的模樣,連忙起身道:“要進去你們進去,反正我是不會陪你們去送死!那女鬼藍月河也不知道長什麼樣子?也許還是個披頭散髮,雞皮鶴髮,長着六條手臂的怪物!”
丁崖淡淡一笑不語,低頭喝着酒壺裡的酒。
元武此刻哪有什麼心情喝酒?他又道:“哎——丁崖,我看那月何痕是別人的女人,反正和你又沒有什麼關係,你現在打道回府也沒人會說你什麼嘛……”
他見丁崖依舊自顧自的喝酒不說話,似乎也根本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裡,又轉向小刀道:“丁崖不怕死,你也要跟着去送死啊?我告訴你們,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過於這種無法預知的事,因爲你根本就不知道這碎葉城到底有多可怕,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小刀揮舞着手裡的鳳凰刀,歪嘴笑道:“就因爲無法預知,這纔有趣!”
“有趣?”元武大叫:“哎呀——我真是被你們兩給氣死了!雖然你們手裡拿着兩把神刀,可也不至於如此自信嘛!”
小醇諾諾的看着元武問:“元武大哥,你說他們手裡拿着兩把神刀?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瞧……小刀手中的刀不過是把普通的刀刃嘛!”
元武搖搖頭道:“哎——真是被你們給氣死,兩個不怕死,一個又入世未深……小醇,你可知道天下間有名的刀都列入了霸刀盟?”
小醇點點頭,“我聽掌門說過,你們刀派最厲害的刀都列入了霸刀盟,難道說小刀和丁大哥的刀……”
“沒錯啊!丁崖手中的刀叫紅色魔焰,而小刀手中的刀就叫鳳凰,它們都是不尋常的寶刀,而且都位列霸刀盟之位!”
“哇——丁大哥和小刀好厲害!”小醇此刻一副仰慕的眼神看着兩人。
元武突然覺得自己好沒面子,似乎自己此刻在小醇眼裡只不過是只呱呱亂叫的癩蛤蟆一般,不由無精打采的垂下頭去。
千千看着小醇一副羨慕的模樣,冷冷一笑道:“有什麼好羨慕的,紅色魔焰又不是什麼好刀……丁大哥根本就不想用那把刀!”
“爲什麼?紅色魔焰如此厲害,丁大哥爲什麼不想用它?”小醇不解的問千千。
千千看着丁崖道:“因爲丁大哥只想做他自己,那根本就是一把不祥之刀……”
“不祥之刀?”小醇越發好奇,還想再問,可是此刻丁崖臉上傷感的表情令她不忍再繼續追問下去。
夜風冷冷的吹過,丁崖此刻懷抱着他的刀依靠在一棵大樹上,他仰頭看着今夜的星星不由感慨萬千,“想來時間已經過得好久……這麼多年來有些事變了,有些人變了,然而也有一些事是不會變的,有一些人是永遠也不會變的。”
丁崖心中究竟隱藏着怎樣的傷痛?小刀不知道,不過他知道只要丁崖不說他就不問,因爲揭開別人的傷口來看是件殘忍的事情。小刀的身上也有屬於他自己的傷痛,不過他從不對任何人說,因爲他覺得這些傷痛只要不說出來,就不算得傷痛,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何必再說?再問?
現在的元武心中一陣混亂,七上八下哪兒睡得着?明天天一亮他的好朋友們就要進去碎葉城送死,而他自己又勸阻不了。可是,如果不去碎葉城就救不了月何痕……可是,因爲一個女子而失去兩個好兄弟實在不值……可是,千千和小醇又一定要救她們的掌門……
這般幾番輾轉睡不着的人也終究也睡着了,連日來的奔波讓大家都感到疲倦,居然全都睡得香沉起來。
然而此刻一個人影卻晃動在棺材附近。漆黑的夜風徐徐吹來,一抹烏雲掩蓋住了明月,只見這人已迅速取下馬車上的棺材,雙手運勁居然將整個棺材舉了起來。他腳步渾厚,舉着棺材踏着夜路朝碎葉城城門方向走去。月夜之下這個擡棺材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也讓他看起來更加詭異嚇人,風呼呼的從他耳畔吹過,夜幾乎靜得有點可怕,他只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蕭老前輩?”一直驚醒未眠的丁崖此刻已經提刀追上了那人,並叫住了那擡棺材的人。
那人雙手一揮,將棺材“啪”的一聲放在城門外,然後回過頭來。此人正是蕭殘陽無疑。
丁崖不解,忙問:“蕭老前輩,你這是爲何?”
蕭殘陽道:“丁崖,師弟和魯兄同我前來,二人與我交情深厚又如何會讓我一人前去碎葉城?他們執意要與我同往碎葉城,可是碎葉城內情況不明,凶多吉少,我又如何能讓他們去冒險?”
“所以,你打算一個人前去?”
蕭殘陽點頭道:“沒錯,我趁他們睡着的時候點了迷香,等他們睡得香沉之際便帶清遠去碎葉城內。”
丁崖看着那烏壓壓的棺木嘆息:“蕭老前輩,你這樣貿貿然前去只怕十分兇險!”
蕭殘陽微微一笑,“丁崖,你無需擔憂。我兒清遠是我唯一希望,如果他還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我都願意去試一試,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丁崖搖頭一嘆,然後看着那幽幽河水道:“可是這裡沒有船隻,蕭老前輩要如何帶着棺材進入碎葉城?”
蕭殘陽道:“這個你不必擔心!”
只見蕭殘陽雙手一揮便將棺材提起扔入河中,那黑色的棺木已經順着河流流淌進去,蕭殘陽雙腿運勁,翻身躍了上去,穩穩的站在了棺材之上。
丁崖點頭讚歎:“果然妙極!”
“丁崖,請回!替我轉告我師弟和魯兄,不用替我擔心!”蕭殘陽說完單手運氣,以內力逼着棺材順水而去。
此刻丁崖已翻身躍上了棺材,笑着對蕭殘陽道:“蕭老前輩,你我同路,何不順便載我一程?”
蕭殘陽不由詫異的看着丁崖,道:“丁崖……難道你不怕?”
丁崖冷冷一笑,看着那漆黑寂靜的碎葉城道:“蕭老前輩都不怕,我又有何可怕?再說我答應過我的朋友,一定要把月掌門帶回去!”
蕭殘陽感慨一笑:“哈哈,君子少諾,一諾便是抵上性命都要達成。丁崖,你就是這樣的人!”
丁崖不語,微微一笑,他懷抱着他的刀,同蕭殘陽一起立在棺材之上,二人藉助這棺材之船緩緩渡向了神秘的碎葉城內。
此刻烏雲消散,碎葉城內四周一片空寂,唯獨這條河流散發着白色的銀光,宛如蜿蜒流淌着的銀色腰帶,一座浩瀚的空城壓在夜色當中,緩緩呈現出它的輪廓來。月夜之下,這一老一少立在棺材上,順着河流悄然而至,景象着實有點嚇人。
“丁崖……你看前面!”
丁崖順着蕭殘陽指去的方向,只見一抹幽藍色的光芒呈現在前方,那是第二道城門的入口。
二人各自伸出右手拎住棺材身上的繩索,然後一起運氣翻身,帶着棺材跳上岸來。棺木沉重落地,兩人四處觀望,這兒寂靜一片,空無一人,只有那扇虛掩的城門內隱約有些藍光閃爍。
“我門進去瞧瞧!”丁崖道。
蕭殘陽點點頭,二人各自伸出右手舉起棺材一邊,一前一後帶着這沉重的棺木推門走了進去。
一陣刺眼的光芒射入兩人眼中,只見城門咯吱推開,裡面擱着一隻散發着幽幽藍光的鏡子。
二人不由一陣驚奇,卻見眼前乃是一座燈火通明的宏偉城池,這兒雖然是一座空城,但街道四周的燈火依舊通明,一株株詭異妖嬈的紅色梅花迎風飄散,寂靜的跌落一地殘紅,無聲無息宛如骨骸菸灰殘落,令人感到唏噓不已。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仰着頭,舉着手中長長的掌燈杆在點燈,她瘦小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好長好長。二人屏住呼吸相互一望,心裡都詫異極了,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在這碎葉空城之中,而且還是一個孩童。
“藍月河?”二人不由一陣驚訝。
卻不料那小女孩聞聲轉過頭來,二人定眼一看更是一陣心驚,原來這女孩雙眼並無眼瞳,只有一雙空洞的眼白。小女孩沒有眼瞳,但仍能視物,看着兩個擡着棺材的怪人也不驚奇,只是嘴裡喃喃自語,“又添兩個……又添兩個……”
看着小女孩舉着掌燈杆慢慢向他們走來,二人仔細一看,這小女孩和常人不一樣,渾身都很白,不過這種白是沒有光澤的,如同死屍一般。她面無表情,齊肩的短髮,頭上歪扎着一隻紅色的蝴蝶結,異常顯眼。
雖然她只是一個小女孩,但蕭殘陽此刻卻感覺到混身不安,總覺得有股莫名的壓力向自己襲來。
“你……你是何人?”
見此刻蕭殘陽居然說話顫抖,丁崖不由皺眉不安,就連劍派泰斗都感覺到這小女孩的可怕,難道這小女孩真的就是那個活了三百年的鬼魅之人——藍月河?
小女孩不語,她只是默默的朝丁崖走來,然後用手指着丁崖腰間的紅色魔焰道:“血……血……”
丁崖腰間的紅色魔焰突然開始微微顫抖,只見那刀柄上的紅色寶石突然散發出一絲詭異的光芒,然後又瞬間消失。
小女孩嘻嘻一笑,卻面無表情,她道:“你們來碎葉城幹什麼?”
蕭殘陽道:“我們是來找藍月河幫忙的!請問,你是藍姑娘嗎?”
丁崖目不轉睛的盯着小女孩看,只見小女孩道:“我不是藍姑娘,我是掌燈人,叫芽兒。”
“芽兒,你能帶我們去找藍姑娘嗎?”丁崖問道。
芽兒搖搖頭,然後看着他道:“你去了會死的……”
蕭殘陽聽到這,心中不寒而慄。需知這詭異少女毫不掩飾的話語已讓他覺得這藍月河不是一般人物,她甚至就不是人。
丁崖冷冷一笑,然後看着芽兒道:“不怕的,芽兒帶我們去見藍姑娘吧!”
芽兒雙眼直視着丁崖,此刻卻讓人感覺有些可怕,因爲她根本就沒有眼瞳。她不語,轉身就走,丁崖看了看蕭殘陽,兩人點點頭,然後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