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蕭九歌淚流滿面。
章曉詠與步大業互看了一眼,不知發生了什麼。
步大業輕聲問道:“師弟,你怎麼了?”
他的神態很嚴肅,稱呼也從蕭狐狸變成了師弟,他的聲音雖然很輕,但那種發自內心的擔心,卻有些微微顫抖,顯得十分焦急。
蕭九歌沒有回答,只是在識海中歇斯底里地吶喊道:“你究竟是誰,爲何會知道這些,又爲何要送我過去?”
那個聲音在喘息,劇烈地喘息,咆哮着,帶着哭腔,大聲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再試一次!”
言罷,蕭九歌的靈魂再次受到神秘力量的牽引,向着虛空之中飄去,不上不下,蕭九歌感覺到萬分痛苦,而且不想再看到人皇的年少時分,因爲不知爲何,他總覺得其中與他牽扯太多,多看一眼,心中就會多痛一分。
他的靈魂在掙扎,在憤怒,但一切都身不由己。
這種被人操控的感覺幾乎讓蕭九歌發瘋,他對力量的渴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當蕭九歌的靈魂再次涉足那條河流時,蕭九歌看到了更多的畫面,他似乎看到了洪荒的破碎,他似乎看到了星空的運轉,他似乎看到了神的隕落,他也似乎看到了仙的逝去。
同時,在行雲大陸的一個點上。
當年被墨風皇尊囑咐的那個人,正凝神望着天空,愁眉不展,掐指不斷推算,驀然之間,似乎被什麼重重一擊,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穿越過那條古怪的河流。
蕭九歌又看到了那副場景,準確的說是那個故事的繼續。
像是一出摺子戲,沒有開頭,沒有結局。
……
……
連城與褚良城間隔千萬裡,地處其西北,仙魔戰開啓後所建,拱衛支援褚良城的兩座雄城之一,另一座城,於褚良城西南數百萬裡外,名爲龍城。
連城之東,有一座名爲“三更雨”的山莊,山莊佔地面積不大,僅縱橫數裡,但風景佈置上,卻錯落有致,雅觀輕巧,別出心裁,咋一看,這已然屬於凡人所建莊園中的佳作了。
山莊稍西處,是一座池塘,在這冬季,塘中荷花竟然開得正盛,銀白月光倒影在花與葉之間,搖曳的荷葉,忽然打皺了平靜的水面。偶爾還有不知名的鳥兒,低空掠過水麪,成羣結伴地穿梭於荷花下,有時還站在荷葉上、荷花下,顧盼自憐!
“三更雨,我該說這名字有藝術氣息呢,還是該說這名字太奇葩了?”星邪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頓時將那些鳥兒驚得四散逃走,撲棱棱的翅膀上還帶着水,一時間,池塘上方,水花四濺,水珠瀰漫,折射着月光,就這樣又多了幾分美麗。
他們趕了整整一天的路程,來到這連城,被蕭無痕帶到了這處蕭家的別院安頓,幾人趁着夜色美好,銀月皎潔,便相互邀到這裡,由蕭無痕提供美酒佳餚,隨意地聊着,談着。
墨風斜睨了星邪一眼,表情甚是鄙夷地道:“俗人一個!”
星邪點了點頭,似乎十分滿意這個稱號,笑眯眯地道:“我承認,我是俗人,但你打不過我,俗人又怎麼樣?”
墨風頭也不擡,淡淡地應了一句:“俗人一個!”
星邪向着他走兩步,臉上的笑意少了幾分,道:“你修行沒有我快!”
墨風依然只是回了一句:“俗人一個!”
星邪的臉頰微微抽搐了一下,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道:“你沒有我帥!”
墨風這次好像終於有了反應,乾咳了兩聲,但是話沒有多說,還是四個字:“俗人一個!”
任誰被別人一直說是“俗人”,都不會太高興,星邪臉色有點兒紅,又向前走了兩步,冷哼道:“我是山海榜首的第一護道者,你第二!”
墨風擡起頭,目光中全是同情之色,凝視着星邪的眼睛,嘆息了一聲:“俗人一個!”
“你……”星邪彷彿氣極了,張口要說話,卻只吐出了這麼兩個字,便不知該如何說。
蕭無痕、顧三生、鐵狂、風煙、無知己緊緊咬着牙關,非是痛苦,而是看着星邪被墨風的話憋屈的樣子,覺得十分好笑,只是看着星邪通紅的臉色,又不好太爲過分的大笑,只好強行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全都射在墨風和星邪身上。
無長髮卻與衆人不一樣,緊鎖眉頭,手指深深地埋在那板寸頭中,似乎在思考什麼,過了片刻,無長髮走向星邪,安慰似地拍了拍星邪的肩膀,道:“雖然是俗人,但是不要氣餒,我師父曾說,‘雖然笨,但只要學習,總會是有進步的’,想來這俗人和笨也是一樣,或許你可以拜墨風爲師,這樣學得久了,終有一天,你就會成爲雅人了!”
聽了無長髮那語重心長的話語,蕭無痕、風煙幾個,終於再也忍不住了,紛紛大笑了起來,形狀十分駭人,唯有顧三生摺扇半遮面輕笑,倒也沒他們瘋癲。
若是其他人這樣說,早被星邪一掌抽飛了,可是他知道,無長髮說話永遠都是內心最爲真誠的想法,星邪臉色通紅無比,勉強拉起脣角,保持着蕭無痕認爲是魔性,而他自認爲是迷人的笑容,點了點頭道:“我會的!”
無長髮握起拳頭,曲臂向上,又重重向下,擺了一個加油的姿勢,鼓勵地道:“我師父說,這叫‘孺子可教也’,我相信你,努力,終有一天不會是俗人的。”
星邪鄭重地點了點頭,幽怨無比地掃了一眼墨風,墨風這時候被他的眼神兒嚇了一跳,連忙肅然,低下頭喝酒。其他幾人也不再笑了,只有顧三生還是輕輕笑着。
蕭無痕雙手舉杯,禮數周到,朗聲道:“無痕聊以薄酒,敬諸兄一杯,感謝救命之恩!”
“蕭兄客氣,本就是分內之事!”
幾人連忙也舉起手中酒杯,星邪和墨風異口同聲地道,顧三生沒有說話,表情依舊帶着一點害羞之意,鐵狂,風煙幾人都是以星邪和墨風爲首,也沒有答話,只是笑了笑,示意一番,各自齊齊飲了這一杯。
蕭無痕輕輕放下手中酒杯,向星邪看去,一臉好奇之色,詢問道:“星邪兄,先前你說的護道者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墨風撇了撇嘴,插話道:“無需和他那麼客氣,叫他俗人,他更爲喜歡!”
星邪殺氣騰騰地掃了墨風一眼,才向蕭無痕正色道:“九界三榜,山海榜最先出世,而九界其他兩榜,卻是當年有絕世人物與九界山海詳談的結果,九界兩榜成爲山海榜護道者,也能得到許多好處,但是具體情況,我卻是不知道了。”
說着,目光掃視了墨風幾人一眼,繼續道:“就我們幾人而言,享受的最大好處,或許便是除同輩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向我們出手,否則,必遭九界山海鎮壓!”
接着笑道:“這纔是褚良城那些勢力不敢追來的真正原因,至於聯盟府,說實話,他們是真的腐朽了,近乎已經忘記了他們揹負的責任,只是在爭權奪利罷了!”
蕭無痕臉上的尷尬之色一閃而過,接着便是沉思,褚良城外,自己錯估了聯盟府,不曾想,聯盟府竟然腐朽至此,倘若九界有難,又該如何?
蕭無痕擡起頭,想了想,問道:“你們又是如何得知我在褚良城遇險的?”
以他現在所知,山海榜之神秘,褚良城所謀之事,將給九界帶來萬劫不復的災難,既然策劃對付他,必然是絕頂機密,雲家是如何得知這消息?星邪與墨風又是如何得知這消息?又恰到好處的在城門等他?
“嘿嘿”,星邪怪異地笑了一聲,目光飄向顧三生,道:“身爲護道者,自然要時時跟在你身邊,至於消息,卻是顧兄弟傳來的。”
蕭無痕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轉向池塘一角,蕭九歌的方向,笑了笑,說道:“這裡只是歲月的過往,看與不看,不會改變什麼,我坐在歲月的盡頭,站在那條的河的上游,若有一天,衆生需要,我會再次歸來。”
他頓了頓,又笑了笑道:“這答案。滿意否?”
這句話彷彿只是對蕭九歌說的,因爲蕭無痕周圍的人沒有任何反應,似乎都沒有聽見他這句話。
但蕭九歌覺得這句話似乎不是對他說的,似乎是對送他穿越歲月長河的那個聲音說的。
但他心中也驚駭,也驚喜,難道人皇蕭無痕還活着?
想到此處,沒有任何徵兆,他已經回到了現世,回到了煉情宗的藥園前。
……
……
蕭九歌只是聽着,那個聲音在他的識海中說道:“不可能,絕對不能,歷代人皇都是爲了萬衆生存之地,將自己的一身功力散盡回饋了九界,他又如何能活着?”
“他如果不是活着,年輕時代的他,又如何能注意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