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折耳貓一臉舒坦的在張玲身上蹭了蹭,動物畢竟是個畜生,它覺察不到我們之間的氛圍變化。
張玲仰起臉,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她問我:“可是此生若得美人如玉,你又願意付出什麼呢?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夏姨,那你的喜歡又有什麼表示呢?夏姨爲你付出了多少,你自己心裡面也明白。而你爲夏姨付出了多少,你傷了多少次夏姨的心。你說你太想孫曉青,那是因爲孫曉青傷了你的心。所以你轉而又去傷害夏姨的心,現在夏姨走了,我看你也別去叫她回來了。她不是逆來順受的女人,我張玲也不是。”
“我們不高尚,你也沒有腳踩幾隻船的本事。郝仁,你還不明白嗎?夏姨對你那份愛,經不起你這麼折騰。我說過,愛情的敵人就是時間。分分合合,離別重逢,經得起時間考驗了,這才叫真愛。你認爲你和夏姨間,能經得起時間與距離的較量?喜歡夏姨的人有多少,我想你也知道。她儘管給你生了個孩子,但是你倆卻沒有領結婚證。我想有不少人,在等着當你兒子的後爹。”
張玲的話讓我瞳孔猛然一縮,我又點上一支菸,大口大口的抽着。
那隻折耳貓臥在張玲的身上,張玲低着頭撫摸着折耳貓,沉默不語。其實張玲什麼都懂,也什麼都知道。只是她平時不願意說,願意裝成一副神經大條的萌妹子形象。這不是僞裝,而是她的本性。她就像懷裡的那隻折耳貓一樣,溫和的時候懶洋洋的天真爛漫,生氣的時候,鋒利的爪子,尖厲的牙齒,都會暴露出來。
張玲撫摸着折耳貓柔和的皮毛,默默的說:“此生若得美人如玉,死又何妨?”
我心中一驚,哭過之後的她輕聲一笑。突然又俏皮起來,她抱着折耳貓說:“魚魚,媽媽餵你吃飯吧。”
折耳貓叫了一下,張玲到廚房拿來貓糧。到在地上貓咪吃飯的槽裡,幾隻貓咪懶洋洋的走過去,就像是帝王進餐一樣,慢條斯理的吃着。我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張玲說:“你餓了吧,我給你做點飯去。”
張玲沒說話,我下廚做了兩份湯麪。給她端過來一份,她也不客氣,我們對面而坐,慢條斯理的吃着。一份面吃完,張玲突然來了一句:“跟孫曉青學的廚藝嗎?”
“啊?”我先是一驚,旋即點了點頭說:“是。”
張玲笑了,依舊像一個小女人一樣單純。她穿着一件大t恤,下身是一條短褲,在舒適的別墅房裡,很妖孽。她躺在沙發上,幾隻飽餐一頓的貓咪都趴在她的身邊,魚魚躺在她的懷裡,她抱着魚魚說:“我累了,給我拿個毯子,我要睡覺。”
我去臥室給她拿一個毯子。回來時,她已經睡着了。我輕輕將毯子蓋在她身上,她傳出微弱的呼吸聲。我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低着頭有些沉悶。對張玲說出那一番混賬話,或許也算是我的一種宣泄。可是我也知道,那一番話着實傷了張玲的心。
這一段時間來,她早已將自己代入到夏婉玉的角色中。夏婉玉生夏天時,張玲總說她是夏天的乾媽。其實我知道,她對夏天的喜愛,比夏婉玉更強,就好像夏天是她生的孩子一樣。手腕上的百達翡麗還在,我卻沒有臉去戴它,可是我也沒有臉將它取下。
那樣只會讓張玲更傷心。
我撓了撓頭髮,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昨晚的宿醉,今天夏婉玉的離開,張玲的哭聲。這些影子在我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出現,直到最後,只剩下張玲那句話:“此生若得美人如玉,死又何妨?”
或許她不代表夏婉玉,但是她代表她自己。
我有些悵然,長長吐了一口氣,看着蜷縮在沙發上的張玲。暮然間有些釋然夏婉玉爲什麼離開,也明白張玲爲什麼沒有隨着她去澳洲。因爲張玲和夏婉玉不一樣,她心中尚存一片桃花源,那裡乾淨隨和,只屬於她自己。
自己做了混蛋事,不能求別人。等吧,如張玲所說。時間是萬能的靈藥,如果姻緣命相中有我和夏婉玉的輪迴,那夏婉玉自然會回到我身邊。而如果上天註定這件事成爲我們之間的隔閡,那或許我們之間的情誼就會到此止步。又如果上天讓我們分分合合,那我會親自趕往澳洲,將夏婉玉帶回來。
不過這一切,並不是現在要做。
如夏婉玉所說,我需要靜下心想一想我自己了。我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那種屬於激情的戀愛已經不屬於我們。時間和距離能夠產生美,也能夠產生隔閡。或許因爲這件事情,我們因禍得福變的更親密也說不定。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我得到了一絲自我安慰。
……
張玲一覺睡到晚上,她醒來之後看了看依舊坐在那裡的我。睡過與哭過之後,她臉上髒兮兮的,她打了個哈欠。去洗手間洗了個臉,出來之後她問我:“你準備怎麼辦。”
我說:“等等吧,時間是藥,到底是毒藥還是良藥,等一等就能見分曉。”
張玲看了看我說:“姻緣不是天說的算,命也不是運說的算,你要是想這是良藥,那它就是良藥,若你想要這是毒藥,那你們之間沒得救。”
“怎麼讓它是良藥?”我看着張玲問。
張玲馬上給出答案:“忘了孫曉青。”
我呆滯在原地,傻眼了。
我沒有張曉軍那麼心狠手辣,他說忘了徐若雲,那就是一場酒後忘的一乾二淨。而我一場酒後,卻會抱着夏婉玉叫孫曉青的名字。說我多愁善感真談不上,我並不是什麼好人。但是讓我恩斷義絕,我也做不到,因爲我做不了那種分分鐘就能忘記一個陪在身邊幾年給我生過孩子女人的負心人。
“忘不掉。”我說。
張玲轉眼看着我,冷冰冰的對我說:“你過來。”
我走到她跟前,她看着我。毫無徵兆,她一耳光抽到我臉上。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我估計她手都震的麻了。
她不說話,抽我一耳光之後就那麼站在原地,看着我。
我將她拉到懷裡,抱着她。
她問我:“我打你,你還抱着我,你不怕我推開你?”
“推開我,我也要抱着你。”
“爲什麼?”
“我心疼你。”
這一次張玲沒哭,而是笑了。她緩緩閉上眼睛,過了好久才說:“好久沒有人心疼我了。”
我知道,她是在打自己耳光。我忘不掉孫曉青,她忘不掉我。我知道我找不到孫曉青,她也知道我們兩個這輩子之間都沒有可能。我們就像是明知飛不過滄海卻依舊努力去飛的蝴蝶一樣,最後雙雙掉進大海,死的連渣都不是剩。
……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王穎麗來了,她訓斥我一頓。
這一次張玲替我說了許多好話,面對王穎麗的訓斥,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王穎麗對我說:“以前我總喜歡幫你,這一次我必須要幫婉玉,你已經辜負了青青,你要是再辜負她,我殺你的心都有。”
我看着王穎麗,駘蕩的說:“那你現在殺了我吧。”
王穎麗瞪了我一眼:“殺了你,婉玉還不償命?”
頓時我羞愧的無話可說,王穎麗怒斥我是:“禍害遺千年。”
……
王穎麗走後,張玲回房間睡覺。
我躺在我和夏婉玉的房間裡,卻再也睡不着。
這個偌大的房間足足上百平,少了個夏婉玉,頓時感覺這個房間有些空蕩蕩的。衣櫃裡她的衣服也沒有帶走多少,可是枕頭邊她的人卻已經消失。空氣裡還殘留着她的體香,枕頭上還有她散落的頭髮,可是這一切,都只是她的殘影而已。我拿出手機,放了一首李宗盛的《愛的代價》,跟着音樂的節奏,我慢慢入睡。
……
經過長達十二小時四十分鐘的飛行,由上海起飛的航班降落在澳大利亞墨爾本機場。
乘坐這次航班的旅客中,幾乎百分之九十都是來墨爾本遊玩的中國旅客。飛機到達墨爾本之後,旅客們議論紛紛的走下飛機。在這個航班上,發生了一件怪事。一個單身媽媽,自從坐上飛機之後,就一直在哭。剛開始是低聲的啜泣,後來則是放聲大哭。
哭累了之後,就看着飛機舷窗外,眼睛卻依舊在流淚。空姐過去問她遇到了什麼問題,她卻說沒事。她懷裡抱着一個不到半歲的孩子,能帶着孩子出國的女人,自然非富即貴。空姐見女人不願意說,只能嘆了口氣給女人倒了杯水。在機場工作,她見過不少離別的痛苦。像這個女人這樣,一路哭着到國外的,也有不少。但是無一例外,那些人中,沒有一個是抱着孩子的。
飛機降落在墨爾本國際機場,旅客們走紛紛走下飛機,而抱着孩子的那個女人,卻依舊坐在那裡。空姐去叫她時,她轉過頭說:“我現在能再飛回去嗎?”
空姐一臉尷尬,通過航班時刻表瞭解了一下才回答:“下週二還有一趟回國內的航班。”
空姐回答完,女人卻並沒有再提回去。
她抱着孩子,下了飛機。
出了機場,上了一輛黑色奔馳商務車。
坐在副駕駛上的是曾經去過三亞的那個美女般若,般若問夏婉玉:“老大,還回去嗎?”
夏婉玉回答:“不。”
或許飛機降臨那一刻,她想過再回去。而實際上她也問了空姐回國內的航班,但是堅強的性子,讓她踏上這片土地之後,就決定短時間內不再回去。
聽到夏婉玉回答後的般若十分興奮,大叫了一聲:“耶!老大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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